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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嬷嬷震惊的问道:“公主有事情找我,此事当真?”
对于即玉的话,沉嬷嬷是不敢相信的,公主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自己是真正的该安享晚年了,即使她并不愿意这个‘安享晚年’。
“嬷嬷,即玉怎么敢拿这些话来忽悠您呢,更何况公主的话,奴婢怎敢乱传,沉嬷嬷在公主身边多年,最是清楚公主的性子了。”即玉不缓不慢的说,看沉嬷嬷的模样,沉嬷嬷似乎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了。
即玉看着沉嬷嬷的模样,沉嬷嬷正一脸的沉思,似乎在想着即玉的话,她的心里是不敢相信这番话的,毕竟公主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让自己平淡生活,不愿将自己拉进这一摊浑水的意思,更何况,现在公主身边最得心得人就是眼前的即玉。
秋风拂面惹人寒,寒意浸人心,萧瑟落叶扫深院,整个院子里,全是凋零的尽显枯黄的飘零叶子,显得院子里的人更显沉重和落寞,一矮一高、一纤细一微福的两人静立在深院之中,各自有各自的心思。
“沉嬷嬷,您快随奴婢去吧,今儿这事情,公主只能亲口说与沉嬷嬷听,即玉只是来做这一个传话人。”即玉眉头紧锁,愁绪入怀,看沉嬷嬷的模样,即玉是真的怕了沉嬷嬷的沉默和无声,还有那犹豫不决的神情。
最后,即玉苦口婆心的劝慰,终于说动了沉嬷嬷,即玉说的那些话,沉嬷嬷算是听进了心里:“既然如此,老身就陪你去一趟,若是公主还不嫌弃老身这衣服老胳膊老腿,老身就该为公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沉嬷嬷面容清冷宁静,心中却已经是波涛汹涌,她终于等到了公主的回心转意了,公主之前的话,终于一切都成了烟云,此行之后,她就又回到了公主的身边,此生此世,她总算是没有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嘱托。
沉嬷嬷从七月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宁嘉皇后指派到了七月的身边儿伺候,沉嬷嬷是宁嘉皇后的奶嬷嬷,宁嘉皇后最信任的人,只有沉嬷嬷,那时候,宁嘉皇后在唐暮后宫里的是后宫女人的眼中钉,宁嘉皇后是那些女人对付不了的,而刚刚出生的小公主倍受皇上的宠爱,她们就把手伸到了小公主的身上,万不得已,宁嘉皇后才将沉嬷嬷指派到了七月的身边。
看着七月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渐渐的长大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今时今日,七月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大姑娘了,这一路走来,沉嬷嬷的双手沾满了血色,沉嬷嬷的心里血色弥漫,全是为了七月。
“去吧,既然公主传唤,老身岂能不管不顾。”沉嬷嬷暗自松了一口气,她今日就豁出去了吧,也许公主那儿是真的有事情呢。
听了沉嬷嬷的话,即玉全是彻底放心了,这沉嬷嬷实在是太不好说话了,幸好,也不知道自己平日里怎么就觉得沉嬷嬷好相处了,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就有了这样的错觉,真是失策啊,不过,这样的沉嬷嬷,樰灵恐怕折腾不出什么事情了。
“好好好,沉嬷嬷,您若是去了,公主肯定会高兴的,其实,公主也是念着您的,每次看见了嬷嬷喜欢的东西,公主总是说这是嬷嬷喜欢的东西,可惜嬷嬷不在她的身边,无论公主做了些什么,公主的心里是觉得为嬷嬷好的。”即玉怕沉嬷嬷心中存了怨念,毕竟公主冷落沉嬷嬷已经近半年的日子了,这些日子里,沉嬷嬷该是体会尽了人情冷暖的,即使这些事情都是公主的好意,到了最后却也变成了他人眼中的失落。
沉嬷嬷这些日子过得并没有以前的风光无限,以前的日子,沉嬷嬷是公主身边最得力的人,就连现在公主跟前儿最得脸的即玉也无与争锋,这一段云巅之上到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沉嬷嬷的心里该是会有很大的落差吧。
“即玉,你说的,老身都明白,有些日子,谁又没有经历过啊,老身今时今日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浮浮沉沉、起起伏伏都已经经历了无数的便了,至于即玉你提起的那些话,以后还是让它烂在心里吧!”对于即玉的劝慰,沉嬷嬷暗笑一声,即玉背地里隐藏的意思,谁还能听不明白了,这番话,无疑是对她的警告了。
即玉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沉嬷嬷的意思了,被人抓住了话中之音,即玉倍感尴尬,其实,她也只不过是想要提醒沉嬷嬷两句,却不想沉嬷嬷是压根儿就不容置疑的人,这件事情,也是她自己多心了。
“是,沉嬷嬷,即玉受教了。”即玉微微垂首,这一次,的确是她想差了,她怎么就忘记了沉嬷嬷的身份,有些话,口无遮拦的就脱口而出了,幸好自己面对的人是沉嬷嬷,不然,恐怕会被人深深痛恨的吧。
沉嬷嬷神色微变,不动声色的看了即玉一眼后目光微暖的说:“即玉,你是公主身边的人,一言一行代表的是公主,代表的是唐暮,我唐暮泱泱大国,岂能让靳国这等边陲的虎狼之国抓住了话柄,有些话,你牢牢地记在心里,我们是唐暮的人,是公主的人,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多说多错,尤其是在靳国人的跟前儿。”
在沉嬷嬷的眼里,即玉即使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多年,那也是晚辈,自己在深宫里生活了近五十多年,从郁皇后到宁嘉皇后,见过了太多的暗淡和无光的日子,即玉终究是看得太少,格局太小了。
“是,嬷嬷今日教诲,即玉谨记于心。”即玉盈盈一拜,朝沉嬷嬷行了一个大礼,这番教诲,她终生受用,恍然大悟。
这些日子,她自诩自己是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她渐渐的也有了迷失自己的感觉,偌大的一个靳国,她享受那种人人恭敬的感觉,是唐暮的时候没有的滋味,幸好今日沉嬷嬷提出了这样的话,不然,长此以往,她会渐渐的失去自己的。
“你明白就好,谨记于心这样的话,还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吧,就别时常的放在嘴上了,走吧,公主应该已经等久了吧!”沉嬷嬷眉眼轻笑,说话间,总有一种令人敬重的风姿。
沉嬷嬷人如其名,眉目间就给人一种沉稳和深沉,她经过了岁月的洗礼,身上自带着一股威严,一种气势,一眼就能看透即玉内心深处那一点无法触摸的心思,只能证明,沉嬷嬷的眼睛是有多么的毒了。
从沉嬷嬷的深深地小院到萧阳公主的枫院,不远不近,一路上,草木渐渐的有了凋零的意味,靳国地处苦寒之地,冬日来得比唐暮早了很多,秋意还没有散去,冬日的追赶就已经紧紧的逼近了,带着凌寒。
“靳国的冬天果然名不虚传,这秋日还没有过去,就已经是寒气重重了,若是到了深冬,恐怕会更加的寒冷了,这些日子,需得将冬日该备着的东西准备妥当了,靳国不比唐暮,你该上心了。”看着已经尽显凋零的树和飘零的枯黄,沉嬷嬷就忍不住提醒即玉了。
“是”
知道沉嬷嬷是什么样的性子,即玉并不反驳沉嬷嬷的这番话,而且沉嬷嬷的这些话也并没有什么错处,这些东西的确该备好了,尤其是过不了几日,公主就要离开罕都,也不知道会去到哪些地方,一路上也不知多少时间,冬衣是一定要准备了。
一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到了七月的枫院,即玉对沉嬷嬷耳语片刻,就进了屋子去通报了,而沉嬷嬷不慌不乱从容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
“公主,沉嬷嬷到了!”
“这就已经到了,你快去让嬷嬷进来吧,外面的天儿也怪冷的,嬷嬷的腿本就受不得寒,怎能让她再外面等着呢?”见沉嬷嬷没有跟在即玉的身后,七月就慌神了,沉嬷嬷的身子,她最清楚了,不然当初也不会有留沉嬷嬷在唐暮的心思了。
沉嬷嬷从从容容的进了七月的屋子,看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布置和风格,沉嬷嬷在七月跟前儿匆匆一拜:“老奴沉嬷嬷给公主请安,公主金安。”
“快起,快起,嬷嬷快起来吧。”七月迅速的扶起了膝盖即将落地的沉嬷嬷,眉眼之间尽是不赞同的意味,眉头微微的蹙着。
“是”
“嬷嬷,你的腿疾本来就还没有痊愈,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我都已经说了无数次,在我这儿,嬷嬷不必多礼,嬷嬷,七月还想嬷嬷在七月的身边一直陪着七月呢!”七月瓮声的说着话,带着浅浅的沙哑。
看着七月焦急的模样,沉嬷嬷心里就已经是一片柔软了,目光柔和的看着七月说:“好好,嬷嬷以后一定会听公主的,这一次,嬷嬷是太激动了,嬷嬷想着能够一直陪伴在公主身边,无论是做什么事情,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就忘了腿疾的事情了,而且,嬷嬷现在的腿已经好多了,即使是真的寒冷的天儿,也不曾感觉到痛苦了。”
“那也不行,反正嬷嬷以后就是不能动不动的就跪我,嬷嬷说腿已经好了那也是不算数的,一切都要听李太医的话,若是李太医说嬷嬷腿已经是大好了,那才是大好了。”七月娇俏的声音想起,颇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沉嬷嬷的腿是在十年之前坏了的,那时候的七月不过堪堪五岁有余,太皇太后去了太上皇的陵墓,皇帝暮瑀亲自去了暮北赈灾,那是唐暮百年不遇的一钞冬,暮北大雪连连,风雪残酷,永安城也迎来了属于他的风霜,一夜之间,满城银装素裹,整个皇宫里也晕染上了深深地寒意,那时候,不知凤翎宫的宁蝶发了什么疯,仗着她是中宫皇后,没有了太皇太后和皇帝,她就是整个后宫最尊贵的人,她想借那个机会除去七月。
大雪漫天的日子,她将七月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扔到了凤翎宫前的雪地里,说得冠冕堂皇的,什么七月不敬嫡母,还特意的派了人守着,那时候,幸好有沉嬷嬷,是沉嬷嬷将七月的身子牢牢地护在了她的怀里,无论是多么大的风雪,即使瑟瑟发抖,沉嬷嬷也没有放弃,也许,那时候宁蝶心里还是害怕的,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自此以后沉嬷嬷的腿就不如往常了,腿上的毛病也越来越多,都是十年前的那一场大雪里为了七月留下的病根儿。
“好,嬷嬷记住了,以后绝不会忘了公主的话,公主让奴婢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沉嬷嬷不想让七月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话,有些事情,不应该存在于心里,更不应该去提起了,过去已经是过眼云烟。
听着沉嬷嬷的话,七月的心中苦笑着,沉嬷嬷该是一如既往的对自己不曾变过,而自己做得似乎并不好,苦涩的说:“嬷嬷,七月要离开罕都了,您应该知道太皇太后的嘱托,那件事情,七月作为唐暮的公主,昨夜唐暮的皇室血脉,七月是义不容辞的,只是,罕都中风云变幻,七月放心不下清月台,若是有嬷嬷,七月就不怕了。”
沉嬷嬷心中那根弦彻底的断了,她就知道今日一行绝对是没有好事的,想了千千万万的事情,却没想到是这一件早就应该提上日程的事情,作为一个疼爱七月的人,她是不愿意看见七月去冒险的,那件事情,岂会容易,可是作为唐暮人,她又是不希望看着唐暮越来越强大,甚至能够掌控全天下。
“一定要去吗?那件事一旦做起来了,就是万万不可能放下了,您真的决定了吗?这是一条荆棘丛生的不归路,公主,我们已经到了靳国,你的人生也可以有另外的选择了,太皇太后已经故去了,您该有您的人生的。”至始至终,沉嬷嬷还是七月身边的人,她只会有这样的选择,她的眼里只会有七月,其余的,哪怕是唐暮,也不能改变了。
在沉嬷嬷眼里,太皇太后临逝前的交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阴谋,血龙卫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了,更别提关于血龙卫的消息,太皇太后明明就是算计好了公主的心思,在驾鹤西去的时候,将关于唐暮的绝密之事全部交代在了七月的身上,唐暮和靳国之间就是一滩浑水,到头来,也许就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嬷嬷,七月想要在靳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天下将乱,柔族出世,西蛮的野心不浅,如今的靳国,已经是多事之秋,靳北越来越不安定了,想要在乱世之中好好的活下去,我只有站在那一个最高的位置,才不会任人欺凌,嬷嬷,现在的七月,不是那个以前的七月了,这一次,我只要颠覆整个天下。”七月的目光里透露出睥睨天下的气魄,在她眼里,她想要的就是整个天下,一个姓唐暮的天下。
太皇太后的期待,她母亲的仇恨,经历了越多,知道的越多,她也慢慢的感觉到宁嘉皇后的死不会是那么的简单,其中有那些人参与了那件事情,她只有走得越远才能一一的将那些人揪出来彻底的抹杀掉。
“公主有了决定,老奴不多言了,公主说的对,公主已经不是唐暮那一个小小的可人儿了,十二年时光,转瞬即逝,公主已经长大了,只是,老奴有句话,请公主一定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太皇太后的那些话,真真假假,您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走下去就好,还有,靳国有韶阳大长公主,那是太皇太后唯一的最疼爱的女儿,公主在靳国,谨慎小心些为好,尤其是韶阳大长公主,那绝对不是一个省心的人。”沉嬷嬷将心中的话一一嘱咐。
对于太皇太后的遗命,沉嬷嬷是存了怀疑的,太皇太后是一个精明的人,那一双深邃的眼睛令人无法抗拒,最主要的是,太皇太后的嘱托里存在了韶阳大长公主这一个人,这就是令沉嬷嬷最纠结的地方了。
“嬷嬷,您就放心吧,无论怎样,我都会小心谨慎的,想要算计我的人,至少也要交一点儿利息,本公主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七月的声音凌厉,犹如寸寸刀锋划过喉咙的微微的触感,每一个音符都带着灭世的杀气。
三人相视而笑,七月离开罕都的事情也就这样尘埃落定了,沉嬷嬷也放下了那颗起伏不定的心,万事有万事的缘法,也许,前行的路上就是公主的机缘。
“嬷嬷,我这一番离开,越少的人知道越好,靳国盯着清月台的人太多了。他们都时时刻刻的等着抓住我的把柄,这一次离开罕都,是绝密的事情,若是被冷炀知晓了,清月台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或许冷炀还会忌惮着我的身份,而跟着我前来靳国的人,却会陷入危险了,所以,这件事情,决不能走漏了风声,我离开罕都的时候,也不会惊动任何人,只要暮西和即玉跟着便好了,至于清月台,就交给嬷嬷了,七月实在是不放心樰灵。”七月神色严肃的说,这件事情是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的,七月的眼神都有了微微的改变。
对于沉嬷嬷,七月是百分之百信任的,清月台有沉嬷嬷在,绝不会出问题的,尤其是樰灵,那性子会收敛起来。
“只带即玉和暮西,这恐怕不好吧,就他们两个人,这一离开,一路上危险重重,公主,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沉嬷嬷脸上的皱纹里都透着担忧,在她心里,暮西一人,孤掌难鸣,一路上,总会遇到一些不要命的人。
“嬷嬷,这一路上,有暮叔足矣,我相信暮叔定能护我平安的,更何况,冷炀的眼线遍布整个罕都甚至是靳国,为了万无一失,只能越少越好了,嬷嬷不必为我担忧,天无绝人之路,此一番离开,我定能好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