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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被问的那人却是满脸难色地朝她摇了摇头。
见得如此情境,那柳蕠立即面色一变,柳眉倒竖。
“真是一帮废物,竟连一个晕死过去的人都看不住。你可知道我动了多大的脑筋才把她从安临王身边弄出来么?”
听得她此话,那几个大汉只得垂首站在一边,沉默以对。
并非他们连一个昏迷的人都看不住,而是方才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明明看到前方有人影闪过,待他们追上前去看时却发现空无一人,再回过头便见得一张漆黑的大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当头罩住。待他们尽全力从那网中挣脱之后,才发出刚才一直被他们背在背上的暻玥公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落在女子怒目圆瞪的面容上让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冰冷。然而除了寻找以外,她却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她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暻玥公主身上,不仅给她下了冰蚕盅,还打着大燕太子的名号买通了安临王宋昀身边的侍妾,让她趁乱将人带出来。现下眼前这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居然将人弄丢让她所有的努力的都功亏一篑,叫她如何能甘心?!
狠狠瞪着眼前那几个沉默的男子,心中狂怒的女子只恨不能立即凌迟了他们。
权谋纷争之中,有人忧心自然便有人欢喜。就像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寒冬之中,这片沦为冻土的群山里也依然有温暖如春的地方。
冒着热气的泉水在天然形成的石槽之中静静的流淌着,不时发出阵阵细碎的汩汩声。
有白衣的公子站在池边一张铺满锦缎的软榻旁,颀长的身形,细致的眉眼,儒雅的气度,温润的面容,绝世风姿堪称举世无双。
然而,他此刻却正低头垂目,望着那躺在榻上的一名绿衣女子征征出神。
直到过了许久,那女子才微微一蹙眉头,似是极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时,却又蓦然似在梦中惊醒,快速睁开眼睛自那榻上弹坐了起来。
一看她醒来,段无涯便禁不住望着人微微一笑。
“公主不必惊慌,这里没有能伤害你的人。”
一听这声音,坐在榻上的玥儿这才微微转眸向他看了过来。一双清澈的美目中满是疑惑,一瞬不瞬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段无涯!”
惊诧的话乍一说出口,便看见那人挑着眉头对她轻轻一笑。
“公主好记忆,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一听得这话,玥儿立即禁不住瞪了他一眼。
“昔日在朝堂之上,你不知为我父王添了多少麻烦,叫他忧心得坐立难安,辗转难眠,叫我想不记住你都难。”
乍闻得玥儿此话,那段无涯禁不住微微一挑眉,缓缓将手负在身后向榻边走了过来。
“我想公主定是误会了,那写着段无涯三个字的战袍虽然是冯贺的不假,但人却并非我段某所杀。他带着三千精兵进得这林中,不出两天便遇上了一窝老虎。士兵们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山中到处乱跑,我还带人救了几个。倒是那冯贺自己为了除掉恶虎只身冲了上去,不料反倒葬身虎口,我只是帮他捎了个信回去而已。”
听得那看似温文实则诡异的匪王如此一说,坐在榻上的女子禁不住翻了个白眼。何人会想出如此令人惊悚的主意,叫人传那种信回去?
心里如此想着,玥儿便也坐在那榻上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眼下她所在的显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洞中不仅干净舒爽,而且还有温泉流过,实在是个不错的地方。现下她既然被人所擒,便也只能随遇而安,乖乖呆在这里了。
见得她的神色,那段无涯立即猜出了她心中所想,于是禁不住又是勾唇一笑。
“公主现下定然对自己身处此地而感到非常不解,但这一切确实并非段某所为。”
说着,他还缓步走过来矮身悠然地坐在了榻边的一张石桌边,并抬手倒了两杯清茶放在桌上,似有长谈之意。
见此如此情状,玥儿便也只行懒懒地从那榻上爬了起来,打算听听这位传说中以狡诈闻名的匪王是如何为自己图谋不轨的行径进行辩解的。
不料她方才一坐到桌边,便见得那段无涯突然伸手自怀中取了一块月形的玉佩出来,捏在指尖上轻轻摩挲了片刻之后递到了玥儿眼前。
视线乍一落到那玉佩上,玥儿心中便立即一征。
这玉佩……她曾见过!
九年前在陈王宫中,年少的太傅在逗她玩耍的时候总喜欢将随身携带着的一枚月牙形玉佩拿出来,轻轻贴在她眼睛上,让她透过那剔透无暇的玉块去看那耀眼的太阳。阳光穿透玉块所反射出来的瑰丽光芒惹得年幼的她总是一边赞叹一边欢笑,然后抬头仰望着太傅那张清秀俊朗的面容,满心满意都是欢喜。
只是,这玉佩为何又落到了段无涯手中?
乍一抬头将狐疑的视线落在段无涯那张同样清秀俊雅的面容上,手执玉块的女子便立即满脸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见得她如此表情,那段无涯立即温文一笑:“公主果然聪慧过人,只看一眼这玉佩便猜出了我和他的关系。”
不料听他如此一说,与他相对而坐的女子便收起诧异的神色朝他撇了撇嘴,斜眼睇着他道:“我又没有说话,你又怎知我猜到了什么?”
她的话虽说得有些无礼,但那段无涯似乎也并不介意,只是望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见他这一笑,玥儿心中立即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了。如今的云玖虽然情态举止与当年大不相同,但那眉眼间的轮廓和笑起来的样子却与眼前的段无涯有七八分相似。
捏住玉佩的手禁不住微微一征,心计细密的女子却又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既然你们是这样的关系,那当年他任朝中太傅之时为何你不去投靠他,却要在这深山老林中祸害百姓?”
听玥儿如此一问,段无涯却只是摇着头浅浅一笑。
“要怪只能怪我们追求的东西太不一样。功名于我如浮云,但却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何况当年他在这山中苦读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走上朝堂封侯拜相。而我除了当山贼之外却一无是处,去了反而会累着他。再者说,我当山贼也有当山贼的原则,并非只会祸害别人。”
真真是强词夺理!
听段无涯如此一说,玥儿也只能在心中腹诽了一声。望着那玉佩哂了哂之后,便将它还了回去。
见玥儿对他的话似是再没有什么疑问,段无涯便又慎重地将那玉佩收回了怀中,而后看着她道:“公主身上中的冰蚕盅我已经为你解除,只需调养一段时间便可彻底恢复。若这一切皆是因他所累的话,我就替他给你赔个不是。但请公主千万莫要责怪于他,他对你……”
听到此处,正低头喝茶的玥儿禁不住立即抬眸冷冷望了他一眼。
见得如此情状,段无涯只得先噤了声,默默将她望住。
然则,对面的女子却在放下茶杯沉吟了片刻之后,便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他对我如何?”
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段无涯只得抬眸看着她幽幽开口。
“他对你用情至深。九年前陈宫被大火烧毁的那一日,他以为你已经葬生火海,整个人都变得癫狂起来。直到看着人清理完所有的尸体知道你并不在其中之后,这才渐渐恢复过来,并且开始了不断的寻找。”
听得段无涯将话说完之后,玥儿仍是久久不语。
其实她实在很想再问一句:他要找回她作什么?送到另一个女人面前,好给人家下毒么?
无声地自唇角勾出一抹凄然的笑,玥儿这才抬眸望了望坐在对面的段无涯。
“他对我的心思自是不坏,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二人便又都默默地坐在桌前相对无言。直到段无涯走后,玥儿还是呆呆地一直在那桌前坐到了天光。
看着微露的晨曦自那石洞顶部的缝隙里斜斜透进来,她却又禁不住在心中自嘲一笑。
这些男人,一个两个都表现得似是对她极好。可是好又如何?一个害得他国破家亡身中剧毒;一个背着她与别的女人暗度陈仓不算,还在她身上埋下冰蚕盅。
那这个好字又该从何说起?
真到天色大亮这后,玥儿便在段无涯的亲自护送之下离开了栖霞山。在沁江边上拜别,一个沿着山下的官道向随城而去,一个重新返回了山中。
且说在玥儿失踪的这一日一夜间,宋昀几乎命人将整个随城翻遍,却依然一无所获。
直到次日午后,忽听得吴铮传来消息,说有人看到玥儿刚从城门进来,而后笔直上了城西的步云山庄。
乍一听得步云山庄四个字,宋昀面色立即面色一变。衣袖一拂便自房中飞掠而出,单脚在屋檐上一点之后便如破空而出的飞羽一般,扑进茫茫雪海中向步云山庄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