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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暮之扶住她,脸色特别难看,“你喝了多少?”
她也没想过这酒的后劲儿能这么大,头脑越来越昏沉,她重心不稳,抓着许暮之的衣领,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瓶啊!”
“西屠自己都不敢喝一瓶,你哪儿那么大胆子?”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她许由光在他的面前虽一直不算特别怂,可到底是胆子越来越大。她嘤咛一声就靠近了他的怀中,娇吟一声,“暮之哥哥……”
赌的就是许暮之不会推开她。
而许暮之也真的没有推开她,她得势后就全身赖了上去,许暮之无可奈何地不断后退,她垂下头,“我……逃一天的课……完蛋了……完蛋了……”
“老头子肯定会知道的……这么远……还想管着我……”她喃喃着,“他肯定会知道的……完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也不知道自己絮絮叨叨地在说着什么,仿佛听见了有人叹气,接着就被人抱起来。
身体轻飘飘地,像是一叶轻舟浮沉,眼皮子略有沉重,在极度敏感的酒后尤为困乏。
然后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她好像梦见了小时候。
梦见了小时候跑过的那片土地山野,还有看过的那片江河星辰。
年级尚幼时,奶奶还没有生病,爷爷身体尚还健朗,妈妈还是在爸爸臂弯里温柔轻笑的女人。她那时不知道家中威望,只知道家门口一方院子前,是爷爷和奶奶清晨湿露晨练太极,老夫老妻二人相携相伴的模样,奶奶心脏不好,爷爷便总是顺着她,偶尔会吵架,却依然是笑着顺从。
那时候虽然是休居川蜀,但是爸爸很多时候,在法庭上的许多案子遇见了瓶颈,都会不远万里从北京赶到重庆请教爷爷。
每次见到爸爸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在爸爸的眼里,似乎谁都没有妈妈重要,好像从有记忆起,爸爸就告诉她,由光啊,妈妈很爱我们,所以我们也应该更爱妈妈对不对?
对!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爱,是细水流长,是步步相伴,爷爷奶奶是如此,她的爸爸妈妈,亦是如此。
只是后来的事情实在过于突然,妈妈在一场官司之中胜诉,败诉方却心有不平,一辆车就直直冲着妈妈撞去,是爸爸推开了妈妈,替妈妈挡下了那场飞来横祸,消息传进了她的耳中时,奶奶已经心痛到病倒,危在旦夕。
在爷爷身边的最后那段日子里,她每天便徘徊于学校和医院之间,爷爷飞去了北京办理丧事,回来后,她就跟着妈妈来了北京。
母亲总觉着,将她带回北京才是对她最好的教育方式,那一年她初来北京,还没有认识张晓武,也没有遇见过许暮之,眼里有的只北京漫无边际的鹅毛大雪,和除夕夜时空荡荡的屋子。
空荡的寂寞在那一场梦里刻骨铭心,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子里,电视里是春晚喜庆的欢闹,她却盯着外面的大雪出了神。
从小生长在南方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在那一场雪中,她透过闪烁的灯光,看见了极少的路人撑着伞匆匆路过她的窗前,看见了爷爷同奶奶嬉笑打闹,也看见了妈妈昔年的温柔笑意,甚至还看见了爸爸推开了窗将温暖的大衣盖在她的身上,她模模糊糊之间伸出了手,爸爸的笑容转瞬即逝,而她猛然起身追寻,不知何时她已追出了屋外,雪飘落在她的发丝之间,融成了水化在了她的头顶上,雪天地滑,她一不留神,就摔在了地上。
一双运动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雪花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飘散。
而她抬头,看见了许暮之。
黑色大衣,墨色围巾,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然后微微笑吟,“许由光?”
竟是如此温柔。
她猛地睁开了眼。
窗外艳阳高照,屋内的空调温度极低,夜里丢了被子,正冷得蜷成一团。
床头上的闹钟显示的时间是北京时间十点。
她翻了一个身。
很好,又迟到了。
这一场梦做得她颠倒时间,差点儿分不清现实。等到脑子彻底清醒后,她才慢腾腾地,甚至是十分平静地起了床。
屋子里似乎没人。
白天不比晚上,昨晚她喝醉了分不清东西南北,这会儿认真审视后,突然又觉得这房子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或者说,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复杂。
酒断人智商,这话倒是不假。
她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昨晚占许暮之便宜的事儿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张望了一下,许暮之人呢?
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接通后白楚河悠闲的声音就传来了,“喂,许大小姐?您可是连着失踪了快一天半了啊,不管您上哪儿野去了,赶紧回来啊,张晓武都被你给气疯了,昨晚上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十句里有八句都在骂你呢。”
她喝着水,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骂就骂吧,你告诉他,我是不会道歉的!”
白楚河那边说,“院长这次倒是没被气到呢,见你没去,点了名儿似乎也没管,我还打算装一装说你生病了,谁知道……真是奇了怪了。”
“张晓武?”
“张晓武恁死你的心都有了,怎么可能会给你请假?”
她想想也是。
余光好像瞥见了许暮之的身影,她放下杯子,“我不跟你说了,有什么事儿你先替我兜着,谢了啊。”
那边的白楚河似乎想打抱不平,却被她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许暮之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西屠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看见她后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嘿,由光小美女!”
她咧嘴笑,见到许暮之就凑了过去,刚一过去就听见许暮之说,“逃课了?”
她:“?”
许暮之像是嘲笑,“昨晚还哭哭唧唧地说完蛋了,今儿就这么淡定?”
“……”
哪儿有哭哭唧唧!!
西屠附和,“是啊是啊,据说你哭得可凶了!”
“……”
“走了,”许暮之揪着她的后衣领,“送你回学校,祖国的花朵。”
祖国的……花朵……
她石化。
等着许暮之开车出来,西屠就跟了上来,手里那一大袋的东西全都塞给了她,她错愕地看着西屠的所作所为,西屠说,“Charles给你买的,空腹坐车会晕的。”
她心情顿时大好。
许暮之送她回去的时候她一直抱着那堆吃的傻笑,对方特别不解,“傻乐什么?”
她拍拍那堆零食,意味不明,“来一次就收获颇多,我以后会常来的!”
得寸进尺就是说的她这种人。
送她回了学校后,他也没熄火,等着她下车,她看了他一眼,一眼,又一眼,许暮之缓缓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她突然就想起了昨晚自己的流氓行径,突然就开始不自在了。
总得为昨晚那些事做个解释什么的,不然她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地畅行?
抱着这种心思,她开口,“那个……昨晚喝醉了,没干什么傻事吧?”
许暮之顿了一下,转过头直视前方,轻风云淡,“你说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着许暮之那话里竟然有些咬牙切齿,当即就决定装傻到底,“反正吃亏的也不是你,是吧?”
她感觉许暮之想抽她,吞了一口唾沫,继续说,“你真占我便宜啦?哎呀要死啦!怎么可以这样啊,太过分了,许暮之!”
许暮之被气笑了,“下不下车?不下车待会儿还有更过分的!”
她眨眨眼,更过分的?是以色心大起,“什么叫更过分的?您给说说?”
许暮之低头睨了她一眼,转头就下了车,手撑着车门,冲着不远处挥了挥手,嘴角微微上扬,喊道,“武院长,这么巧?!”
她一听是武院长,二话没说就趴下了座位。
真要死了!
碰见谁不好碰见武院长!许暮之怎么会认识武院长?!
她双手合十,“别别别,我认输我认输,您别把他招过来!下!下车!下车还不行吗!”
许暮之咧嘴笑,看着车里的小姑娘对着他求神拜佛,瞬间就起了坏心思,招着人武院长就走了过来,武院长看上去还挺惊喜,见到许暮之,竟然特别和蔼?!
她快哭了,求着许暮之的同时又咒骂着这人,就差没给跪了,丧着小脸,“我错了我错了,暮之哥哥,求你了,放我一马成吗?”
许暮之这才慢慢悠悠地走上前拦住了武院长,她松了一口气,偷偷地趴在车窗人勘察敌情,正好就看见了二人浅浅交谈的画面。
她被这一幕给惊着了,武院长那是个多么严肃且一丝不苟的人呐?平常大家伙儿上他老人家的课时,个个都是大气不敢出,认认真真,不敢迟到不敢早退,这会儿在许暮之面前,竟然还满脸欣慰,说着说着就拍了拍许暮之的肩膀,最后转头挥手告别了。
武院长临走前朝这边看过来,吓得她赶紧缩回了位置上,再次求神拜佛。
没多久许暮之就回到了车里,“走了。”
她直起身,看着武院长渐行渐远的身影,也不顾头发丝乱了,八卦之心藏不住了,“你怎么认识武院长?”
“生意上有来往,”许暮之见她还不走,“要不然我再叫他老人家回来谈个生意?”
她头皮一凉,来不及细想,开了车门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