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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平缓流淌,终日不休的穿过梅园,汇入三百里外的赤河之中。
梅园地处三界林腹地深处,密林北方紧靠赤河,赤河对岸便是魔族境界;西方连接枯骨荒漠,荒漠为人、妖两族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梅园在一道深谷之内,谷中长满梅树,因地形隐蔽,远离喧嚣,所以平日里都是幽静宁和,恍若世外。
梅园以寒江为界,分出东西两村。东村地广,星星点点的散落了十几户人家,房屋周围多开垦成田地,种植各类应节的瓜果蔬菜。村外则被大片的稻田包围,引寒江灌溉,每年所产足够全村之需。
西村说是半村,其实占地却是极小,只有一户人家,遥望寒江对岸的东村而建。房屋外没有篱笆,屋前的空地上,被主人不知从何处移植了许多的花草,虽然只是些寻常野花,但经主人精心挑选搭配,倒也平添了许多淡雅清馨。屋子两侧也和其他农家一样,种有两亩菜地。最奇的是屋后立了棵需十多人才可合抱的老梅,如同一把巨伞将房屋罩于其下,为这户人家更添了几分脱俗之气。
两半村间的寒江水面上,用长石板建了座石桥,将两半村连接。
此时正值腊月寒冬,前日晚间里刮了一夜北风,下起雪来。到了第二日下得更大,漫天飞絮,琼花坠地,积雪厚达尺许,将四下里铺就得白茫茫的一片。谷中的梅树纷纷凌寒吐艳,自竞芳华,为梅园中银堆玉砌的景色,点上了一末粉红。
“吱呀”一声,只见西村那户人家的木门被拉开,从门内缓步走出一名女子来。
那女子在如此寒天中,身上却只穿了一袭轻纱般的白色长裙,在胸前、腰间、袖口、裙边缀着红黄花边,显得淡雅高贵。
女子来到空地上,犹若用白雪雕砌而成的雪人儿一般,呆立于渐小的雪中,仰头凝望着空中飘飞而下的雪花。在她身后的雪地上,看不到丝毫的足印,也不知是被刚落下的雪覆盖隐去,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女子看来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身材纤细匀称,一头银色长发披于身后,肌肤白皙得少了一层血色,一双黑眸聪明而深沉。脸庞既秀丽又文雅,眉宇间流露出高傲、无所畏惧而又敏感的神情。
这时她微微抬起手,接住了一片飘下的雪花,专注地看着手心中晶莹的花瓣,口中轻轻地念叨着什么,随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寒山无芳草,独见雪六出。”女子自语道,声音是如此动听,但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不管是何处的雪花,都是六片花瓣,或许这是我唯一可借以思乡的方法!”
雪花在女子手中慢慢融化,变成了一小滩清水,留在她的手心。
她抬起有些疲惫与忧愁的眼眸,向四周看去,认真得似乎想要把这在梅园中难得一见的雪景,看得再清楚些,再细些。
“咦……”女子惊讶的发出一声轻呼,疑惑地盯着寒江水面。原来江面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厚厚的浓雾,把对岸的东村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东村一丝一毫的情景。
“这怎么可能?”女子低语道,“虽然天气忽冷,江面会有水气,但也不该如此厚重。更何况寒江江水四季冰冷,从未有过水气。”
女子感到事有蹊跷,心中泛起一丝不安,不由得担心起对岸的三十多口村民来。因为那些村民都是她平日里,从人、魔两族边境上饱受战乱摧残的村庄中,救出的普通百姓。
想到此,女子不再犹豫,脚尖轻点地面,身子飘然而起,直往那浓雾中投去,跃过江面,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东村入口处。
女子回转头去看身后,那江面上哪有一丝雾气,对岸自家虽被风雪遮挡得有些模糊,但依然可辨。
村中是如此的沉静,静得有些可怕,静得仿佛可以听到雪花落地的细微声响。女子谨慎的向村中走去,每经过一间农屋,她都会停下侧耳聆听,可是听不到一点那熟悉地笑语声,哪怕是那一张张熟悉面孔地呼吸声。
再往前走十来尺,绕过那间还未建好的瓦房,便是村子的广场。瓦房是女子请村中男丁们抽空修建的,为的是让村中的八个孤儿可以有间书塾。
她已经和两月前在韩家府救下的韩夫子商量好了,等过完年后,就请韩夫子教孩子们读书。虽然居住在这避世的谷中,似乎读书并没有什么必要,但她还是希望孩子们可以多学些东西,多了解些道理。
广场是村民们每日聚会进餐的地方。梅园有个惯例,每日做完了一天的农活后,各家都会做上一道菜,然后全村的人一起聚在广场晚饭。晚饭后,大家欢歌起舞,年轻人窃窃私语,中年男女闲话家常,孩子们则缠着老年人说书讲故事。
快走过瓦房时,一股恶心的气味传来。
“好重的血腥味!”女子心头一惊。
皱起娇俏的鼻头又轻嗅了几下,这才松了口气:“还好,大家都在,未受伤害。”
女子站在屋角,心中快速盘算,是应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还是应该先在暗处看清楚情况再决定该怎么做。如果是换成平时,她会早已毫不在乎的出去面对敌人。
但此刻她知道村民们已经被俘,这让她投鼠忌器,她必须为这三十多口村民的安危着想。更何况她的心中隐隐觉得这些充满血腥气味的人是冲她而来,村民不过是那些人手中的饵,吸引她,并让她有所顾忌的饵。
“你终于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却非常清晰地传入了女子的耳中。“我本以为你应该来得更快些,但似乎我估计错了。”
女子又是一惊,知道行踪已经暴露,忍不棕头去看了看来时走过的路,在青石板面铺着的厚厚白雪上,没有一点足迹。
她的族人是这个世间走路最轻的族类,就算是修炼数百载的高人,也比不上他们族中刚会走路的孩子脚步轻盈。所以她知道对方是高手,她不晓得对方是怎么发现她的,但她可以很肯定,对方并不是听出了她的到来。
她缓缓从瓦房后走了出来,动作是那么地慢,那么地柔。她的眼神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让人无法看透她内心中地焦虑。
广场的中间,梅园的三十七口村民,全跪在雪地上。
每人的后面都站着一名身裹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他们用斗篷后的风帽低罩在头上,挡住了自己的脸。只是每人都从斗篷里伸出一只手来,扣在身前跪着的村民头上,每只手都瘦骨嶙峋,指甲又尖又长。
村民们全被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连那八个孩子都被吓得忘了哭泣,只是一个个圆睁着惊恐的双眼,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女子。
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黑色斗篷的打扮,他们永远无法忘记自己的家人曾经被这样的魔手屠杀的情景。
“魔族!”女子眉头轻锁道,“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三界林这种三族都不愿意染指的穷恶之地,还入不了你们的眼吧!”
“如果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本尊会到这三不管的鸟地方来。”说话的正是刚才的那个声音,女子寻声望去,见是名坐在村民们旁边一张石桌上的魔人,看来是这队魔族的首领。
那魔人立起身来,往前踏上两步,把罩于头上的风帽取了下来,肩头向后一抖,将斗篷推到了身后,露出魔族独有的强健体魄。
他的皮肤是发亮的深灰色,一头金色的长发,金色的眼眸。颧骨突出,嘴唇外翻,露出发黄的利齿。在他身上穿着一身如血般鲜红的盔甲,但是腹部却裸露了出来,腹上竟然隐约现出一张如同在痛苦挣扎的,扭曲了的面孔。
“你从那些我们毁灭的村庄中救出这些人,还杀我不少魔众,你以为坐视不理吗?”
那魔人凝视了女子双眼片刻后,淡淡地说道,“你总是一身白衣,我们本以为你是天山派的人。可是细查之后才发现一件趣事,原来这行侠仗义,救下贱民的白衣女侠并非人类,而是妖族!”
魔人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呸!你们这些邪魔歪道。”原来是韩夫子一声怒吼。虽然他头顶上的魔爪紧了一下,他却全然不惧,继续喝斥道:“雪姑娘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你休要胡言,污蔑雪姑娘是那魅惑人心的妖女!”
“对,韩夫子说得不错。”一名壮汉也叫了起来,“雪姑娘就是活菩萨,绝对不会是妖女的。”
“不错。”一名老妇人跟着喊道,“雪姑娘救我们,让我们忘却失去亲人的痛苦,给我们新的家园。她这么善良,万万不会是妖女的。”
一时间村民们都喧闹了起来,谁也不相信女子是妖女,仿佛有人说女子的坏话,他们哪怕不顾生死,也要为女子讨个公道一般。
“雪姑娘?”魔人面上泛起惊喜之色,“你是姓雪的?妖族唯居住于圣山之巅,可以令纷争不断的众妖族都顶礼膜拜的雪狐族才姓雪!哈哈哈,这下更是不虚此行了。”
“我是妖也罢,不是妖也罢,都与你无干。”女子冷道,“放了村民,滚出梅园,我还可以放你们这班魔人一条生路。”
魔人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一只小小的雪狐,也敢大言不惭放本尊一条生路。你想护这些贱民,但他们若是确定你是妖族,你当他们还会再把你作圣人来看吗?”
魔人说到此,眼角斜扫了一下刚才在韩夫子后为女子说话的壮汉。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众人惊觉之时,只见壮汉头顶的魔爪,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天灵盖中,壮汉身子一软,缓缓地倒在了雪地之上。鲜血如泉涌般从他头顶的五个窟窿中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白雪。
那只魔爪抬了起来,从低垂的风帽里伸出条猩红的舌头,将魔爪上沾着的鲜血脑浆添了个干净。
一瞬间空气变得窒息,村民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女子望着倒在地上的壮汉,狠狠的,一字一字的道:“既然你动手了,那你们这班魔人,就一个也别想离开此地。”
“哈哈哈,”魔人大笑起来,“要说狠话,也看清楚形势。就算你们雪狐圣女在此,也不敢保证在这剩下的三十六个贱民毫无伤亡的情况下,把我们全杀死。”
女子一怔,银牙紧咬,心中也很清楚魔人的话不错,要保证没人伤亡的情况下,瞬间杀死这三、四十名魔族,的确是一丝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自己的家中……
“如果你只是要我承认我是妖族,”女子无奈的道,“不错,我就是圣山雪狐族族人,雪轻语。无论如何,我今天是定然要保他们周全的。既然我已承认自己是妖族,你可以放人了。”
雪轻语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一片哗然,村民们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忽然一团白色的东西疾飞而出,“啪”的一下打在雪轻语的脸上,随即爆开,弄得她满脸都是。冰凉的感觉透过雪轻语的皮肤,传达到她的心里。
抬眼望去,扔出的雪团原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孩童。
她知道雪团是村民们扔出来的,她如果想避,雪团根本打她不中。
但她也明白村民们伤不了她,至少想要伤她的身体是做不到的。
但她没想到的会是这孩子。
孩子瞪大的双眼滚下泪水,死死的盯着雪轻语。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嘴角渗出血来,才用带着颤抖和悲伤的声音,大声的哭喊道:“谁要你这个妖女来保我们,就是你们这些妖人害死了我爹娘的,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
“浩然……”雪轻语眼中泛起一丝忧伤,轻轻的叫着孩子的名字。
她一直向村民隐瞒自己是妖族,特别是对这个叫荆浩然的孩子。因为荆浩然的父亲就是被一名妖族迷惑而死,他的母亲也因为此事郁郁而终。
“你真以为我们只是为了在群贱民面前揭穿你是妖族,所以就如此兴师动众?”魔人忽然冷冷的打断道,“虽然这种背叛的场面本尊比较有兴趣,但还不至于令本尊这样浪费时间。本尊更喜欢的还是人类面对死亡时的恐惧表情!哈哈哈!”
“背叛吗?”雪轻语收起了忧伤,心中一转念,淡淡的道:“既然他们不要我保,那我也就少了许多顾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出梅园!不然就算你杀了所有的村民,你们这帮魔人也一个别想走脱。”
魔人抬手摸了摸下巴,不以为然的道,“你以为这样说本尊就会乖乖的离开?你那么辛苦救他们回来,你当我会相信你可以不顾他们生死吗?”
“不信你就试试。”雪轻语冷哼一声,心知必须瞬间制服这魔人,才能震慑其他魔众,以保村民安全。
右手手掌向上一翻,手心向天,只见她手中亮起一团淡蓝色光芒,光芒中包裹着一轮月牙,月牙通体银白,上面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在她手中缓缓的转动着,越长越大,直到长得有井口大小才停了下来,那蓝色的幽光原来竟是月牙所发。
“月华轮!”魔人忍不住低声惊呼,“雪狐圣女雪无绪的神器怎么会在你的手中?”
雪轻语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一股强大而骇人的杀气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将身子向前微微倾斜,就预将月华轮激射而出。
“如果奴家是你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做。”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就在雪轻语身后不远的地方。
雪轻语心头一惊,不及多想,临时变招,手臂向后挥动,看似缓慢,却又异常的迅速。月华轮拖着道如绸缎般的蓝色光华,向那声音疾飞而去。
待雪轻语转身去接住飞回她手中的月华轮时,只见身后五尺的地方,一道身影断成了两截,向雪地上倒去,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丝魔族特有的黑色血液飞溅而出。
就在两段身体快落地时,竟化作了一阵如雾的轻烟,从她头顶飞过,在那魔人的身旁聚集起来,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
雪轻语这时才看清,那阵烟雾原来是名魔女,因为在她裸露出来的腹部,同那魔人一样,也有着一张隐约可见的扭曲面孔。
“江面上的障眼浓雾就是你布下的吧?”雪轻语冷道。
这魔女长得很是妖艳美丽,怀中抱了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她金色的长发好像瀑布一样散落在胸前,金色的双眼中,透出一种与外表不相称的少女般的清纯。白皙的皮肤中,透出一些淡淡的灰色。胸脯饱满,只用了条红色的薄纱缠绕遮挡,腹间的那张狰狞的面孔,竟然莫名的令她更显妩媚。
魔族很是特别,男的极丑陋,皮肤黑中带灰;女的却极美丽,皮肤白中带灰。皆为金发金眼。而最大的特点,就是在腹间都有一张真人般大小的扭曲而狰狞的面孔,这是魔魂,可以说是寄居在魔族的体内,也可以说魔族控制着魔魂。魔魂可以给魔族带来强大的力量,但魔魂也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想要反噬宿主。但宿主一旦被魔魂反噬死去,魔魂也会随之消逝。
魔女面带娇笑,一双秀目毫不避让的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雪轻语。或许这是女人的通病,无论是人、魔、妖三族,只要是女性,看到漂亮的同性,总会如此,特别是自己本身就是一名美女时,不自觉的就会想要和对方做出一番比较。
看了片刻后,才长吁了一口气,假意惊恐的轻拍了两下心口,娇道:“吓死奴家了,奴家还以为这条小命完了呢9好奴家躲得快。”
雪轻语无心理睬魔女的嘲弄,目光紧盯着她手中的襁褓,那是一张用雪白的貂皮做成的小被。襁褓中的婴儿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已遭魔女的毒手残杀。
“你手中的孩子哪里来的?”雪轻语强压心头的惶恐,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嘘……”魔女将手指放在唇上,做出示意轻声的姿势,压低声音道:“孩子刚睡着,小声点,别吵醒她了。这孩子是奴家从江对岸那小破屋中找到的,当时孩子哭得厉害,又没人管,奴家就抱来玩玩,刚哄她睡着。”
“把她还给我。”雪轻语怒道,但又不敢大声喝斥,生怕惊了孩子,“否则你们会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
“你这么凶,好害怕啊。”魔女撅了撅嘴,道:“你这么紧张这孩子做什么?难道是你的孩子!不对啊?妖族初生皆为本体样貌,需要母妖以自身妖力度化千日,方成人形。如果是你的孩子,那应该是三岁的幼童,怎么会是才月余的婴儿呢?除非……”
“除非什么?”魔人瞟了眼魔女怀中熟睡的婴儿,不耐烦的问道。
“除非……”魔女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去摸了下婴儿幼嫩的小脸,长嘘了口气,道:“除非这孩子是她与人族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