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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儿还没有看破红尘吗?”玄清真人手执拂尘,进入道观大殿。
孙语柔蹙紧眉头,低垂了眼睑,“语儿让师父失望了,还请师父责罚。”
“你六根未尽,下山去吧。”玄清真人一直觉得孙语柔不适合做道门中人。
吴有匪再娶的时候,孙语柔大哭了三天三夜。
孙大帅落难之时,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这一次,是心爱之人离世。
该去看一眼吧?
孙语柔摇头,“我不走,师父曾两次赶我下山,我为了留下来,早就在您面前发过重誓。”
“你所发之誓言,乃是违背誓言,爱人离去。”玄清真人道。
孙语柔跪拜磕头,“正是,师父。”
“他已经去了,你若下山,并无妨碍。”玄清真人怜悯的看着她。
此女子一生都得不到所爱,为爱上山。
上山后才知是一次骗局,他盼她能下山亲手解决了这冤孽。
可她是个执拗性子,即便有万箭穿心之痛。
也不肯下山,还发了重誓。
倘若下山,吴有匪暴毙而亡。
孙语柔肩膀一抖,缓缓的抬起头:“您说的是……”
“他已经去了,你去看他最后一眼吧。”玄清真人已入化境,不仅能看人前世今生。
不日就要成仙,到那得道之处修行。
苏语柔惨然一笑,“不必了师父,我和他此生不复相见。”
“你在山上清修那么久,还是改不了恨意吗?”玄清真人问她。
她用力摇头,“我不恨他,我谁也不恨。”
“那你,还有一丝教化的可能。”玄清真人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才觉得她有半分修道天分。
苏语柔从道袍中忽然掏出了什么,玄清真人定睛一看,才觉不好,“不要做傻事。”
“对不起了师父,我现在才知,我是个不适合修道的人。”
她拔除bi shou的刀鞘,将bi shou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龙虎山道观里,第一次溅了鲜血。
玄清真人都惊呆了,上去点了她两个止血的穴道:“你做什么?!人生归去来兮,若云卷云舒,何必为他人之死伤害自己。”
“师父,师父!!他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呢?”孙语柔拔出了扎进心房的bi shou,血再也止不住了。
几分钟后,她失血而亡。
道观里,又多了几声丧钟。
玄清真人站着,念了净心咒。
他的心乱了,无法安宁,所以不得不静下心。
“哇——”
他吐了一口血,人憔悴了许多。
徒儿的死,让他心如刀绞。
一个四五岁大的盲眼孩童,摸着黑一路跑进大殿。
他闻到了血腥味,冲到了玄清真人的面前,“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雨柔死了。”玄清道。
孩童在孙语柔身边跪下,念经超度。
“温良你不问问我,她是怎么死的吗?”玄清等他念完了经,问道。
楚温良磕了一个头,道:“师姐性子刚烈,定是因为听了吴大公子的噩耗,才会这样。”
“你小小年纪,悟性,倒是一点不差。”玄清真人弯腰摸了他的头。
楚温良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该吃中饭了,我要回家去,不然爸妈该着急了。”
“刚说你适合修道,你却偏食烟火气,从来就没见过带着爸妈爹娘修道的。”玄清真人哭笑不得。
楚温良温温一笑,“师父,只有悟透这世间的烟火气,才知修道之清净,不然永远都干净不了的。”
说完,活泼的跑开了。
“这话是谁教你的?”玄清真rén dà声问道。
楚温良回头,“林中一只大鸟。”
“大鸟……”玄清真人总听温良说,竹林里有一只会说话的大鸟。
生的是七彩羽毛,吃的是金石土木。
每次听温良的话去找寻,总也寻不见它。
真不知道温良说的,是真是假。
——
上海。
吴公馆,婴儿房内。
悬狸站在婴儿床边,小手缓缓的伸向婴儿的脖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个小畜生长大,我最讨厌孝了。”
“你真的,要掐死我的孩子吗?”
别枝站在门口,双手抱胸。
悬狸计划暴露,气的跺脚,“你就不该替那个人生孩子,你是我的。”
“他生下来,体内一半阴气,一半阳气,已经较之别的孩子辛苦,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别枝走过去,把悬狸抱起来。
看都没有看婴儿一眼,走到了外面。
悬狸摸着她的面庞,然后毛茸茸的脸蛋慢慢的变得褪去毛发,变得英俊起来,“听说那个人死了,你不必再守着这个家了。”
“你就一点不难过吗?你是他的骨肉。”别枝轻声问道。
悬狸冷冷一笑,碧色的眼睛里带着凉薄,“你不也没难过?”
“刚听到消息,我的确难过,但是想想,这是他早就策划好很久的归途。”别枝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张离婚证,“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哭过,也闹过,但终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往后,我护你周全吧。”悬狸道。
别枝看了他一眼,不信道:“就你?”
“你别小瞧我!!我很快就长大了,况且,他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了。”悬狸捧着她的脸,在她娇俏的面庞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婉兮一抹他的口水,忍不住笑出来,“走之前得写一封信到吴府,请他们把孩子收留了。”
“你不带自己的亲儿子走?”悬狸问道。
别枝坐着写信,没回话。
悬狸的爪子折了信纸,“其实我不会真的杀他的,我只是逗他玩。”
“他命不久矣,婉姐姐是慧灵之女,也许有办法救他。”别枝认真的看向悬狸。
悬狸缓缓的移开手,“如果他没生病,我们带在身边,我一定对他视如己出。”
“你才多大了,就说为人父的话。”别枝写完信,把信放在信封里。
火漆把信封合上的一刹那,别枝恍惚了一下。
回想起了,何府的生活。
那时候嬷嬷们把她往贵小姐教育,让她有了今日的见识和修养。
同时也有卸不下的担子,慈善会、妇女会、牌局……
她累了。
她相信吴有匪也累了,都是为别人而活的人。
她抬头之际,额头被悬狸的唇吻了,“谁跟你讲,我还小,我都11岁了。”
“那你为什么没长高呢?”别枝问他。
他眼神黯淡了一下,垂下眼睑,“我娘亲在我体内种下了封印,我出来的时候曾发誓,要把娘亲从囚笼里救出来。”
“你娘亲多半就是孔三小姐,你救她出来,你想害死我吧。”别枝对孔三闻风丧胆,听了就觉得害怕。
悬狸摇摇头,抱住了别枝,“等我二十六岁的时候,身体里的封印才能解开,那个时候我才能拥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的力量。”
“那你还是快点别到二十六岁了。”别枝嘴角抽搐。
悬狸道:“娘亲生我辛苦,我救她是天经地义,你放心,我救她出来,也会留她在修罗道里静养的。”
“听你说你娘亲受了不少折磨,不过这么些年,应该够赎罪了。”别枝仔细想了想,觉得离悬狸二十六岁还有些年头。
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
元术镇。
从幕州回来的诸人,是披麻戴孝扶灵回来的。
吴凌恒、婉兮跟运棺材的马车,一路走来。
阴云密布,狂风乱舞。
吴府的大门远远的听到哀乐,就开了大门。
站在门口迎接的吴军阀,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一脸沧桑的站着。
在他身后,有个十多岁的孩童。
孩童一身军装,看到吴凌恒和婉兮激动的眼前一亮。
但是他没有过去迎接,只是站着行了军礼。
吴军阀缓缓的走到灵柩旁,脚步有些缓慢迟钝,“别人刺杀死的?”
“差不多。”吴凌恒道。
吴军阀很勉强的挤出一丝笑,“看来逆天改命一说,真的很有效。”
“是有效。”吴凌恒淡淡道。
吴军阀跟着棺材进府,心情很沉重。
以前他恨吴有匪背叛,可是现在吴有匪带了这么多人回来。
吴系地盘大的可怕,很明显当初他是假意背叛。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昨天听到消息,已经气得把阴楼下面的阵法拆了。
是他!!
他亲手害死了用心良苦的大儿子,临死都没有能见上一面。
听说吴有匪临死前,用血咒让吴凌恒答应他好好活下去。
原来血咒……
是用来这样的!!
所有人都误会他了!!
肖战龙忽然快步走进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孩,“大帅,大公子他留下了一个血脉。”
“抱过来我看看。”吴军阀道。
肖战龙眼神犹疑了一下,递给他:“小公子生了重病,我带来回来其实不是认亲的。”
“那是?”吴军阀一抱到那孩子,心就碎了。
那孩子太瘦小了,身体一半热,一半凉。
这就是当初吴有匪那样养别枝,弄坏了身子,才害的孩子这样。
别枝等生下孩子,发现自己亲生血脉受损的时候。
再回想曾经的种种,发现一切都是吴有匪自私自利造的孽。
吴有匪可以对吴家任何人无私,对其他人却是残忍的。
何府受难,但是家道还好。
他把她拐到家里,圈养起来。
祸害了她好惨。
别枝终于心痛了,等到他死的时候,才会那么淡然的离去。
“我是带他来看病的,别枝小姐说,他的病可能三少夫人能治好。”肖战龙看向了婉兮,轻声说道。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