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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由一线缝隙慢慢洞开,在城门大开的一瞬,嬴梨挺直了自己有些佝偻的身躯,这佝偻非是此刻的身心俱疲所致,而是体内的毒性已突然发作。
好厉害的毒性!先是一阵麻木,随即便是彻骨的冰冷由左肩蔓延至全身,虽然他的左肩只是被弩箭擦伤,又被蚩尤烈一刀剜去大块血肉,减缓了毒性入体,但只是这点滴残毒,一旦发作,还是令他全身如坠冰窟般发寒,但此时城门已开,嬴梨强自克制住自己身上的寒意,又把拄在地上,支撑身体的逐鹿刀抬高了几分,把拄刀改为了提刀。
这是他的国都,他不想让城中臣子看见他的虚弱,尤其是在他生命的最后。
城门内已密密麻麻的立了一大群人,工,吏,刑,户,兵,礼六部尚书领着满朝官员肃立恭候,之前厉帝星夜出城追捕军王智侯时,为了给这两位重臣留存颜面,有意不告知城中百官,但城外发生了如此惊天剧变,又怎会不惊动朝中百官,但城外战火烧天,城中已无兵力救火,满朝官员只能守在国都内,束手无奈的等着城外战事一步步濒临绝望,却不敢轻启城门,因为朝中官员太了解厉帝的秉性,在这城中已无力回天的绝境下,这位皇帝宁可死于国门外,也不肯让战火烧入城中。
嬴梨一步入城中,恭候的官员立刻跪拜在地,“皇上!”山呼声入耳悲凉。
一国之君于国门外御驾亲征,最后兵尽将殇,又岂是悲凉二字能道,这一夜,大汉朝少了一位军王,一位智侯,一位皇后,三部倚为护国神兵的精锐军甲,全数凋零。
这一夜的晚风,吹响的是大汉朝五百年来最悲凉的一夜呜咽。
“都平身吧。”嬴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如以往般淡然平静,却连他自己都听出了语声中的虚弱,是以话一出口,他的臣子们更觉凄然,悲呼愈恸:“皇上…”
这位厉帝平生确实霸道狠戾,可连这样一位霸道狠戾的皇上都虚弱至此,他的臣子又怎能不为之哽咽。
“皇上…”又是一阵悲呼从后响起,“皇上,我等不能保驾杀敌,死罪…”三百余名生还的汉军也赶回了城内,在嬴梨身后跪倒一地,他们已是这场杀伐后仅剩的汉军,也是这座雄城中仅剩的兵力。
听着前后的悲凉呼声,嬴梨心里也难免伤怀,刚想开口,一道寒意恰在此时从体内颤栗而起,冷得他齿间打战,身躯一颤,险些就要栽倒在地,左手急往旁抓去,想支撑住椅的身体。
左丘暗一直在关注嬴梨,急伸出手,让嬴梨握住了自己的胳膊,彻骨的冰冷从嬴梨指尖沁来,冻得左丘暗也忍不住一个寒噤,急抬头去看嬴梨。
“朕还撑得住,也一定要撑下去。”看到左丘暗眼中的焦急,嬴梨低声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朝中百官,“都起来吧,事已至此,沮丧何用?悲凉何用?汉室江山的这一劫难还远远没有过去,再过十二个时辰,蚩尤烈就要大举攻城,一旦城破,这长安国都就是鸡犬不留的结局!十二个时辰,是智侯用他的性命为我们争取到的,该怎么好好用上这十二个时辰,就要看各位了。”
嬴梨又转过头,去看那三百余名汉军,三支精锐,只余下这三百余人,这一眼看过去,更是徒增黯然,总算看见御林军统领霍澜风也在生还的汉军中,令嬴梨心里略微一松,先示意他走近身侧,又开口向众汉军道:“朕早说过,今日败战,罪不在你们,所以不需要为你们的生还存有半点羞耻,而接下来的这十二时辰,你们这三百余人,就是守护这座城池的最大力量。你们守护的,是大汉国门,国门若破,万里山河便将从此不复壮丽,精兵残,猛将亡,困孤城,强敌压境,这大概就是穷途末路了,将士们,朕命令你们,在这穷途末路下,再为朕和朕的大汉,守土这十二个时辰!”
“皇上,我等但尽全力,死生不退。”汉军们重重应声,仅剩下这三百余人,回应声单薄疲累,可这些军甲男子以命相承的誓言,并非轻如鸿毛。
“好…”嬴梨点了点头,连说了几句话,他身上愈发冰冷彻骨,面色也苍白的不见血色,他也不再强撑,干脆就靠在了左丘暗身上,又向霍澜风吩咐道:“澜风,去为朕备辆马车,先回皇宫。”
百官们这时也看出了嬴梨的虚弱,六部尚书忙上前去扶持,“陛下,龙体保重…”
嬴梨一摆手,“跋扈侯扶着朕就可以,朕也不瞒你们,朕是受了伤,但接下来的这十二个时辰,容不得朕休养,所以,朕也不能容你们去休养,接下来,你们都有很多事要去做!你们都会很辛苦,但再辛苦也要记住,既然朕这天子在强自撑着,你们也要给朕咬牙撑下去。”
“嬴继。”嬴梨左右一看,向早侍立在一旁的嬴继一招手,“来,到皇叔身边来。”
“是。”嬴继低垂着头,走了过来,嬴梨当众喊他,算是向满朝百官道出了自己的身世。
嬴梨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让他面向百官,又抬高声音道:“这个少年,是朕的亲侄子,也是赢氏最后的血脉,诸臣工,把朕这句话好生记在心里。”
“臣等明白。”百官赶紧应声,他们应答的虽有些模糊,但都听明白了厉帝这句话里的托孤之意,可这层意思一经深思,亦是令人心寒的意味深长,他们的陛下,竟已在隐隐的交代身后的储君事。
嬴梨没有容这些臣子去多品位他话里的意味,又开口道:“六部尚书,你们是百官之首,那这守城的重任,朕就压在你们六人身上了,给你们两个时辰,去召集城中个官家中所有男丁…”
说到这儿,嬴梨忽然岔开话向侄子问了一句:“嬴继,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是么?”
“是。”嬴继忙点了点头:“臣侄今年正满十八。”
“该说是今日,你正满十八。”嬴梨淡淡的笑了笑:“朕记得清楚,其实今日,正是你的生辰,不过你是遗腹子,大概也记不得自己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