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平潮攻坚战

大家都平静了，程志远和陈新可不能平静，这只是他们刚刚迈出的第一步，还有好多任务需要完成呢。他们马上要外线作战，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作战就没那么容易了，此前的战斗，他们借着熟悉地形，占了不少便宜，可是接下来他们要进入通州，那里程志远去过，还是新四军早期的时候，他们也在那里搞过行动，但是规模都很小，打了就跑，完全算不上熟悉地形，现在他们要从北到南破坏100多公里的公路，而且还有很多鬼子的据点。更困难的是，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踩盘子，军区还在等着他们进一步胜利的消息呢。

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带去，别自己去端人家的老窝，回头自己的老窝又让别人给端了，那样就太没面子了，程志远决定留下一部分人看家。此前鬼子占领的地方，程志远不是很在意，让国平的民兵和不愿意离开的伪军来维持治安即可，反正早晚都得撤退，他现在想的是他自己的那块根据地，可不能有差池，所以决定让他的警卫连留下来，带着大部分民兵保护家园。这样安排程志远觉得自己放心，于是和陈新商量，陈新觉得还是应该带些短枪，也许用的着。于是程志远就让警卫连留下一半，带走一半，不过从两个营里各抽调了一个排，大概60多人，留下来协助警卫连。

马上就要出发了，现在陈新和程志远最着急的是，这么大的一张饼，到底先从哪里下嘴啊？军部喜欢尽可能快，可是他们得做好准备啊，从程志远上次带回来的地图上看，连接雉水跟南通的公路只有一条，鬼子的据点一般都是沿着公路分布的，他们也没有那么多人手，而交通线又相对重要，所以沿着公路就能找到大部分鬼子的驻军。这就是9团破袭战的主战场。

陈新的计划是，先从公路下手，然后再找机会破坏敌人的据点和补给站。公路很长，鬼子不可能都严密设防，这样就有很多下手的机会，至于据点里的鬼子，可以慢慢找机会消灭，反正得先找软柿子捏。陈新和程志远商量，把部队分成小股，沿着公路侦查情况，寻找桥梁，涵洞等比较危险脆弱的地形，实施大范围的爆破，可以一举导致敌人的运输线长时间的瘫痪。在这些比较恶劣的地质环境里，维修交通线非常困难，这样就可以事半功倍了。同时要求侦查的各个小分队，留意交通线上各个据点的鬼子的情况，包括人数，武器装备，物资情况和活动规律等等，为下一步的行动做好情报基础。留守的民兵大队，除了防务，要加紧生产炸药，这次行动需要足够多炸药。程志远他们搞炸药驾轻就熟，把硝石，硫磺和木炭用碾子压碎，筛子筛出细粉，然后按比例混合，就是土炸药，威力一般，但是成本极低，就地取材，工艺简单，大批量供应毫无问题。

那边加紧侦查，这边则三班赶制炸药，鬼子的交通线眼看就要遭殃了。半个月之后，在100多里的公路交通线上，侦查部队共找到了将近30个爆点。

程志远把大家选中的爆点标注在地图上，并且反复钻研爆点的位置和战略价值，他还是觉得爆点太少了，不足以给敌人的交通线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想找更多的爆点，陈新说足够了，就是你把整个公路都毁了，鬼子也能照样很快修好的，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他觉得在实施爆破的同时，应该更多的毁坏鬼子的公路设施，可能更好些，同时陈新还要把各个侦查分队带回来的鬼子各个据点的情报汇总，他想的是，如何在爆破后，选择最有价值的据点率先攻击。

程志远把爆破的任务交给了二黑的二营，二营抽出180多人的精干士兵，分成30个组，每个人背着30公斤的炸药，虽然土炸药的威力不大，但是数量多，每个小组的180公斤炸药，足可以炸跨一座桥梁。爆炸时间定在各小组出发后的第六天午夜，每个人都要牢记这个时刻，不能迟到，更不能提前，程志远要求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水工作，炸药避免雨淋，同时要格外注意安全，完成任务后，要迅速撤退，集合地点是雉水镇，他们不用去找其它部队。因为程志远也不知道，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在哪里，虽然初步订的计划是，土豆的一营和二黑二营的其它部队，要在爆炸前完成对鬼子平潮据点的合围，并在爆炸的同时打响平潮鬼子据点的攻坚战，这是陈新确定的。但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所以不能让这些爆破小组来平潮跟他们会合。

为了做好平潮攻坚战的准备工作，爆破队出发后不久，程志远的全部人马开往平潮，并且在平潮以南20里地的青纱帐中扎营，同时派出侦查小组，昼夜监视平潮鬼子的动向，收集可能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平潮是苏中最大的中转站，也是离雉水最近的，很多来自江南的战略物资都要经过这里，或者从这里周转，分散运往苏中、苏北地区，这里是敌人非常重视的据点，有大约2个中队的鬼子，武器装备精良，但是从鬼子日常的活动和训练看，这些人并不是野战军，素质相对不高，应该是从日本国内调来的驻屯军。这一带原本就没有抗日武装，所以鬼子的警备就没有那么急迫，对驻军的要求也相对较低。陈新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在这里首发。

在爆破行动组出发后的第五天，程志远所有的人都进入了伏击阵地，这次是攻坚站，而且对鬼子和地形都没有此前雉水攻坚战那么熟悉，程志远很是担心，现在迫击炮排的炮弹只剩下6发了，从雉水攻坚的经验看，根本不够用，这里的防守据点要比雉水坚固，没有足够的炮弹，程志远很是担心。但是时间已经迫在眉睫，他没有时间再拖延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6日午夜，各地的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虽然隔得远，程志远不可能听见，但是他知道，战斗已经打响，他的伏击部队开始偷偷地向平潮车站摸去，重机枪被架设在最有利的制高点上，可以俯视整个车站，程志远给大家的命令是，不要过分依赖炮击，他们没有那么多炮弹，各连要更多的依赖自己兄弟部队的协同，充分发挥自己部队里机枪，枪榴弹的作用，重机枪连可以有效地压制鬼子的火力，但是遇到具体问题，要尝试着自己解决。

突击部队已经进入车站，但是并没有鬼子警觉，看来这里日军的守备还是比较松懈，这让程志远稍微有些放心，但是突击部队还没有到达指定地点完成展开，就听见了鬼子的呐喊声，然后就是密集的火力，暴露出来的火力点有10几个，织成了密集的火网，把突击部队紧紧地压在了地上。程志远的重机枪循着敌人的火力点迅速开火，几个急速射，好几个火力点就哑火了。敌人反映很快，立刻还是调集火力，向重机枪阵地扫射，重机枪阵地立刻腾起了阵阵尘土。显然这也是重机枪，形成了对射。由于程志远的重机枪连吸引了鬼子的机枪火力，突击部队的压力迅速减轻，大家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迅速突进，快速进入事先约定的展开位置，组织火力，对敌人的阵地展开射击。

现在基本上是机枪对机枪，步枪对步枪，双方胶着在一起，这时候，主攻部队在突击部队的掩护下，开始迅速向车站推进，他们要在鬼子彻底反应过来前，部署完对所有街巷和房屋的布控，然后逐个定点清除。但是鬼子的重机枪还是不停地给他们找麻烦，显然他们并不专业，程志远的重机枪连还能干掉鬼子的一挺重机枪，但是鬼子的扫射显得漫无目的，一会照顾机枪，一会又关照下主攻部队，虽然没能给重机枪连带来损失，但是却给主攻部队带来了麻烦，好几十个人都中了招。程志远决定不能再等了，他要让这些捣乱的家伙赶紧闭嘴，于是，仅有的几枚迫击炮弹派上了用场，不一会，鬼子的重机枪就哑火了，现在程志远可以压着敌人的火力打，轻松了很多，主攻部队也快速挺进到了车站的各个角落。

让程志远意想不到的是，他也遭到了迫击炮的轰炸，这是军用车站，别说迫击炮，连步炮，战防炮，山炮，都需要从这里转运，不缺重武器，但是缺少使用重武器的人，其实鬼子早就把迫击炮搬出来了，但是装了半天，不得要领，好不容易装好了，还不太会用，真后悔当时不认真琢磨琢磨，临时抱佛脚，哪里来得及啊，好不容易打出来几炮，弹着点也不着边际，真是手忙脚乱，这倒是给程志远留下了时间缺口。说实话，如果鬼子有一个人会放炮，程志远就会有大麻烦，毕竟鬼子不缺炮弹，几十炮下来，程志远的伤亡就很可观了。张排长再厉害，也不可能判断出炮弹发出的准确位置，毕竟他不是雷达，那个时候雷达也才刚刚发明。要是真那样，就只能撤退了。

有金刚钻，鬼子也不会用，好不容易会用了，还用不好，打了十几发，一挺重机枪也没掀翻，超级鄙视啊！现在程志远和可坐不住了，他让部队赶紧行动，快速找到鬼子的炮兵阵地，别等鬼子真的速成了，就来不及了。重机枪已经把鬼子打的喘不过气来，发现这里有迫击炮弹，程志远也来了劲，让所有的人都进入车站，快速定点清除分散了鬼子，并实施仍集中在一起的鬼子的穿插包围，两军胶着，不可能向车站里放炮，而自己又不可能对敌人的重机枪实施精确打击，放炮的鬼子也超级郁闷。很快，程志远的人就发现了这个拥有3门炮的炮兵阵地，还有好几个人在组装山炮呢，显然不是很得要领，一阵乱枪，就地解决，现在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两个中队的鬼子被切割包围，苦不堪言，很多人被挤压到了车站仓库里，那里是整个车站最坚固的建筑，也算是负隅顽抗了，还有一部分鬼子，趁着早晨升起的薄雾，偷偷地向车站外逃走，鬼子逃跑不符合他们的道德规范，很可能去是报信求援的，漫无边际的扫射总会有人漏网，而高大建筑内的鬼子又很难快速攻破，程志远这下可着了急，要是通州的鬼子得到消息，赶来增援，战局就复杂了，虽然公路被破坏了，但是如果爆破组有意外，鬼子就会很快赶到，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啊。

没有迫击炮，想攻克这样的堡垒，非常困难，程志远试图用枪榴弹，但是对库房的伤害微乎其微，不起作用啊。他知道他有办法，但是不想用。他可以用炸药把整个仓库送上天，但是里面有他非常想要的东西，迫击炮弹肯定在里面，有点舍不得啊。现在形势过于紧张，很多人都已经焦头烂额了，没人想的起来，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还有好多没来得及使用的炮弹，就是敌人的炮兵阵地，人消灭了，但是炮弹还在。大家都紧盯这个地方，早把这茬忘光了。

天快亮了，不能再等了，否则就真的来不及了，必须考虑最差的结果，陈新跟程志远商量，必须爆破，否则再这样胶着下去，会突生变数，到时候可能会有更大的损失。程志远舍不得，但不得不下命令，在重机枪的掩护下，4个爆破员带着炸药上去了，其它人则躲得远远的，巨大的爆炸同时引爆了仓库里的日军军火，产生了爆炸的连锁反应，巨大的气浪冲天而起，碎片散落在方圆一公里范围内，几个离的近的民兵，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推倒，耳朵里流出了鲜血，再没能起来。

程志远从来没见过这么剧烈的爆炸，还好张排长让大家躲的远远的，否则爆炸的伤害可能要超过这个攻坚期间的伤亡，太可怕了，同时也太惋惜了，这说明里面有多少宝贝啊，可惜现在都化为灰烬了。程志远让各营赶紧清点人数，扶着受伤的战士率先撤离，剩下部分人简单地打扫下战场，跟着撤离，这里可不能久留。当程志远看到战士捡来的迫击炮弹时，即高兴，又郁闷，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队伍迅速撤离，随后各营的报告上来了，阵亡100多人，受伤200多人，很多人都是重伤，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程志远有点后怕，这次攻坚，几乎所有的环节都在意料之内，而且鬼子的素质也不是很高，连迫击炮都不会用，怎么也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啊，现在程志远开始对攻坚战发憷了，如果鬼子能熟练使用迫击炮，后果会怎样呢？回去他要好好跟陈新盘算盘算。

提前回来的爆破组，也向程志远做了回报，没有伤亡，并完成了30个点的爆破，很多地点的爆破效果完全超乎意料，整个桥被炸断，整个涵洞被炸塌，估计鬼子的公路是彻底完蛋了。按照陈新的下一步计划，他们接下来就开始对鬼子的公路设施进行破坏，必须得快，趁着鬼子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可不多啊。公路被破坏，据点被攻击，物资被焚毁，鬼子得到消息，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开始巡逻，并且集团化地出动，希望能找到抗日武装的主力部队，面对面的决战。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上报，基础设施被毁坏，据点的武装被袭击，看来这不是小打小闹，抗日武装是有备而来的，南通的鬼子高层很是紧张，立刻向上面汇报，可惜整个日占区都处于这种无政府的混乱状态，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武装，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搞的日军焦头烂额。

这边的新四军苏中军区却很是意外，真没想到程志远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程志远的报告还没上去多久，这边的领导就来慰问了，并且希望9团能介绍些经验给兄弟部队，这次可真是挣足了面子。程志远和陈新非常高兴领导能来视察。同时也介绍了些详细的情况，他们在攻坚战上确实不具有优势，这一点在两次攻坚战斗中都已经显露出来。

领导并不这样想，他认为一定要借助目前的大好形势，再接再厉，他热情的表彰了9团的指战员，给予一系列的奖励和荣誉，同时要求他们趁热打铁，一举拿下通州的鬼子，这样他们就会轰动苏浙，甚至整个军部。程志远是老实人，觉得自己认真完成上级布置的任务，是自己的分内事，基本不喜欢打折扣，即使是这样的人，在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都有些震怒，到底了解不了解情况啊，通州是南通东北方向鬼子最大的据点，如果说那里有一个联队的驻军，一点都不会意外，况且连平潮的鬼子都有重武器，通州的鬼子肯定也有，让他这一千号人打这样的攻坚战，这不是瞎指挥是什么。程志远怎么看这个领导，都觉得不靠谱，他没有陈新的城府，想立刻争辩，但是被陈新给拽住了，没有说话，只能听领导滔滔不绝的讲形势，程志远觉得，这个人越来越象王敏。

领导走了，该干的还得干，但是程志远和陈新谁都不提攻打通州的事，他们希望根据目前的形势，制定最有利的战斗方案，而不是好大喜功的去冒险，要知道，攻坚通州，造成的伤亡可能是毁灭性的，如果他们真的去打了，败了，没人会出来负责，战斗吗，总是有胜败的，但是对程志远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打平潮他就有点后悔，啥都没捞着，还搭上了好几百的弟兄，这种仗不知道意义何在。他不敢说他的心里话，怕这些读书人给她扣这种这样不同主义的大帽子，但是如果让他去打通州，说出天花来他也不干，即使陈新劝他，也没用。

不过接下来怎么走，还得听陈新的，程志远在雉水建立了站地医院，让受伤的弟兄在这里得到治疗，牺牲的人他从不在意，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搞形势，很多事情等着去研究和部署呢？不能再去扒路了，已经有几次，扒路的分队和鬼子打照面了，要不是躲得及时，估计还得交火。鬼子这次损失惨重，他们派出的勘察人员发现，几乎能毁坏的地方都被破坏了，运输线基本瘫痪了，如果想恢复交通，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而且还得全力以赴的抢修。幸好还有运河，完成部分物资的运输。

鬼子想抢修公路，这倒是程志远愿意看到的，这给他们有机会骚扰鬼子找到了准确的地点，而且还可以找机会打几次伏击战。反正是不会去攻击通州的，不过也不能闲着，现在只能拿这些鬼子的小股修路部队开刀了，虾兵蟹将也是肉啊！不过鬼子现在巡逻的频率和数量都非常高，而且相互之间配合紧密，沟通通畅。如果伏击单股鬼子，很可能会导致被反包围，这是相当危险的。现在根本不再适合大规模的军事出动，所以程志远和陈新商量，只能采用狙击的方式，派出神枪手，搞突然打击，反正公路抢修现场大部分都是民工，鬼子大多都是些监工，没有几个，派出几个神枪手，打几冷枪，就能搞定，而且撤退迅速，也不会担心被鬼子包围了。更重要的是，这样就可以极大地延缓鬼子打通公路的时间，给前线的兄弟部队减轻压力。

程志远这么想，鬼子也这么想，在伏击几次得手后，鬼子就开始加强对抢修点的保护，派出更多的人巡逻，而且还设置了专门对付狙击手的暗哨，程志远觉得越来越难见缝插针了，他无形间感觉到，鬼子好像越来越多了。程志远的感觉是正确的，但是他还不知道，为期1个多月的百团大战，给中国战区造成的巨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