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豫东战役

面对共军陈谢，刘邓和陈粟三路大军鼎足立于中原的局面，蒋介石的国军的配置也不是吃素的。国军那时组织了六个大的机动兵团，即邱清泉兵团（整编第5军）驻扎商丘一带，胡琏兵团（整编第18军）调至驻马店，孙元良兵团（整编第47军）驻郑州，张轸兵团驻守南阳，裴昌会兵团驻扎在潼关。蒋介石的基本策划是以陇海、平汉铁路为依托集中力量消灭刘邓大军和刚刚进入中原的粟裕华东野战军。这样的战略，蒋介石的国防部给了一美丽的名字为“肃清中原”。

粟裕说服了以毛ZD为首的中央军委改变了战略决策，由原来的千里跃进江南而为立足中原和国军大打几仗，颇有和蒋介石决一死战的味道。

粟裕在城南庄立下了军令状，率领第1，4，6纵队和中原野战军的第11纵队离开了濮阳南渡黄河，扎营在定陶一线与邱清泉的第5军对峙，并传下军令，下一步的作战目标是合围歼灭邱清泉，一切训练计划必须冲着邱清泉的第5军来制定。陈唐兵团即日回归华野编制，从河南确山向定陶一带移动，目标仍然是消灭邱清泉部。这样一来，全军上下动作起来，和第5军较上了劲儿。

华东野战军自从撤离山东进入河南之后，所有行动皆受邱清泉第5军的制约，基本上在邱清泉的手里没捡到过什么便宜，所以，粟裕的部下备起战来，人人不敢粗心大意，从将领到士兵不放过每一个细节的疏忽，个个都憋足了一把劲，士气高昂，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看到全军上下斗志昂扬，粟裕虽然感到士气可用，但是，真的要和邱清泉决一死战，粟裕心里明白，在能力上还差一点儿。

特别是粟裕在立了军令状的情况下出兵的，第一仗绝对不能输，输了，不仅个人身败名裂事小，而且共军全局难活。粟裕心里明白，打邱清泉报仇，虽说激励出了高昂的士气，但是，第3，8纵队尚未集中，当时正在行军途中，而邱清泉的第5军辖有两个整编师，一个快速纵队和一个骑兵旅。粟裕要吃掉它，至少要五个纵队作为突击力量，而阻挡援兵的兵力少了四个纵队也不行。而且更为不妙的是粟裕手里只有六个纵队，其中第3，8两支尚在确山行军途中。以这样的力量与邱清泉交手，怎么算也是败多胜少。搞得不好，恐怕要大大地赔掉那有限的本钱。于是，粟裕悄悄地改变了主意。在定陶一线和邱清泉只进行一些小的试探性接触。而邱清泉也不傻，稍微出招，即畏缩一团，赶筑胡琏式工事。不仅如此，邱清泉还经常派出小型部队，一会儿在大白天和战斗力较强的第1纵打一小仗，一会儿利用夜战大沾战斗力较弱的中原野战军第11纵的小便宜。种种迹象表明，打掉第5军，几乎不可能。双方在定陶一带大挖工事，对峙了起来。

6月15日，由第3，8纵队组成的陈唐兵团长途跋涉到了睢县的西南，那里距离开封不远。粟裕觉得时机成熟，毅然改变部署，一声令下，命令陈唐兵团掉转方向，出其不意，拿下开封，杀他个回马枪！令第1，4，6纵队迅速契入位于开封和定陶之间的曹县，民权地区，阻挡邱清泉西援开封。同时希望刘邓在牵制胡琏兵团北援。毛ZD看到这个策划之后，电曰“独立处置，不用请示”。赋予了粟裕最终军事决定权。比起蒋介石的指挥棒可以越过统帅到达师团级干部，那毛ZD的指挥可是简单明了，充满了智慧和信任。开封府，是那黑脸包公曾经值班断案的地方，也是当时的河南省梳，人口四十万。现在中国的各个城市，除了西安之外，没有城墙城门什么的，而当时的城市可以说无墙不成市，就是个小小的村镇周围也有土围子环绕，大概是共党吃够了攻打土围子和城墙的苦头，解放后，拆掉了中国所有的城墙以防任何叛乱者居城为患。虽然说这一招过激了点儿，但是确实也将中国人几千年来的封建割据，占城为王，破城为盗的狭隘思想大大地解放了一番，真真是中国历史上的新鲜大事。

开封的城墙古老高大而坚固，周长20里，高两丈，设置了六门四关。驻守城内担任防务的是国军第66师和保安旅三万余人。防卫总指挥是河南省主席刘恩茂，但是军事上具有定夺权的却是第66师师长李仲辛。李看不起刘的保安队，刘也动不了李的正规军。两人相互扯皮，将军事防务当做了争权夺利出风头的儿戏。李仲辛把师部和炮兵阵地设置在开封城内的制高点一个叫龙亭的地方，大概像北京的景山吧。下属的主力分别守卫东侧的曹关和东关，保安部队侧守卫南关和宋关。城内的存粮大概只有五天，弹药就更少了。李向郑州的孙元良请求支援粮草弹药，孙元良认为那是李仲辛想借战备大捞一把军饷，故根本不于理会。粟裕的回马枪强刺向了开封府，蒋介石的国防部才觉得大事不好，慌忙调动确山的胡琏兵团北上，孙元良兵团东去赶往开封支援。但是，已经晚了，6月17日，粟裕的陈唐兵团已经将开封城团团围住。6月19日，开封城破，李刘惊慌，招呼国军空军从徐州，郑州出动飞机对开封狂轰滥炸，将从美国借来的过期炸弹和燃烧弹成吨成吨地投在了开封城内的街道和居民区，着名的相国寺，河南大学，古迹和商店皆在熊熊烈焰中化作了一片废墟。城内百姓大呼小叫，纷纷涌向了城门，各个被攻破的城门挤满了老百姓，陈士榘和唐亮下令停止进攻，大开城门，让老百姓出城避难。河南省省长刘恩茂见状立刻丢弃了防务阵地，抹黑了那张养尊处优的脸，扔掉了象征着地位的军服，招呼了家人，化妆为逃难百姓，像只脚底板摸了油的兔子，随同开封府的逃难人流混出了城门。后来又随同邱清泉回到开封，依然是河南省的省长，再后来进一步到了台湾，竟然写出了洋洋万言的开封府斟匪记的英雄回忆录来，真真让人笑掉了大门齿。此为闲话放下不提。想来那李仲辛倒是一条汉子，作为一名军人，誓死与开封共存亡，没有化装逃跑，坚守在制高点龙亭上。粟裕下令围而不打，不要留恋战场，集中兵力，准备下一个战略动作。因为马上打掉了龙亭，开封周围的国军集团的增援就不积极了。到了6月22日，守卫龙亭的国军不战而溃，李仲辛死于乱军之中。原来开封府战火燃烧起来之后，蒋介石就乘坐飞机盘旋在开封的上空，急忙组织了四路大军火速援救开封。这四路大军是，西南面的胡琏，正南的区寿年，东面的邱清泉和东南的黄百韬。胡琏兵团接令快速北援，到达上蔡。刘邓大军见状，不顾死活，连夜行军两百余里，6月17日赶到了上蔡近郊，与胡琏展开了出其不意的阻击战，使胡琏迟缓了三天的时间无法动身。待胡琏扔下了辎重，轻装北上时，开封的战斗已经结束，那已经是远水不解近渴了。距离开封最近的是邱清泉兵团，他英勇善战，打起仗来有一股疯劲。自从得知开封打了起来，就知道立功的时刻到了，不顾死活率兵扑了过来。粟裕亲率第1，4，6纵从曹县开始一路阻击，且战且退，步步为营，佯败退向了开封。

6月25日，快靠近开封的时候，粟裕兵团全军打了几枪，突然不见了踪影，邱清泉只道是那粟裕怕了他，自然十分得意，指挥棒一挥，全军瞬间进了开封府。那时，陈唐兵团见了邱清泉进了城，也慌里慌张地向开封以西落荒而去。邱清泉哪里放得过他们，将开封城务交给了那还了乡的刘恩茂，主力人马直向西面尾追奔去。只见那3纵和8纵慌里慌张，沿途丢弃了不少的破鞋子烂袜子，可知遇到了邱清泉还没有开打就已经怕了他三分。邱清泉那个得意和满足蒙住了他的双眼，鼓足了劲猛追死撵，一下子和区寿年兵团拉开了四十公里的距离。这是一个机会，可能是一转眼就再也抓不的机会，战机，犹如白马过隙，不是人人能抓住的。但是，粟裕抓住了，而且抓得既准又快。6月27日，粟裕下达了围歼区寿年兵团的作战令。

区寿年，广东罗定人，青年时代投身北伐军的蔡延锴部下，曾参加共党的南昌暴动，后因为政见相异而回归国民党军队被改编为第19路军。1932年，区寿年任第19路军的78师师长驻防上海，参加了着名的一二八抗战，颇得国民所赞扬。后被调往江西围剿红军，蔡延锴遂在福建起义成立福建人民政府，遭蒋介石镇压。区寿年流亡欧洲。抗战爆发之后，区寿年回国投奔在李宗仁的部下，参加了徐州，武汉会战，作战极为顽强勇敢，受到蒋介石的青睐。抗战之后，区寿年任第六绥靖区副司令，兵驻商丘。这次开封一战失利，蒋介石任命他为兵团司令，统领第72和75师，进军至睢县和杞县之间的龙王店、陈小楼、扬拐一带。闻知开封已经失落，觉得没有必要前进，遂命令各部就地修筑工事，等待邱清泉前来会合。谁知道那邱清泉快马加鞭，竟然在数日之间将他抛了四十公里，两军的犄角之势顿时失去，彼此成了两个孤孤零零团体。

邱清泉尾随第3，8纵转弯抹角一口气来到了开封以南的通许地区，突然看到共军不再逃跑，反而就地依据有利的地貌地形建构工事防线，以强有力的火力将邱清泉的先锋打了个措手不及，跟头大跌。就像两人前跑后撵，前面的那位突然停了下来使个绊子，追者哪里有不栽倒的？待邱清泉醒过神儿时，才知道那边厢的友军区寿年已经陷入了粟裕的重重包围之中，国防部急电邱清泉不惜代价与区寿年会合。但是，已经晚了，粟裕给陈唐兵团配制了宋时轮的第十纵队，第3，8，10三个纵队合为一体，军力士气大增，那邱清泉一时怎么突破得了？特别是那宋时轮，后来在朝鲜将美国大兵教训得一楞一楞得不知如何应对是好，好长了中国陆军的一把志气。

那时的粟裕不待查明区寿年的兵力配制，命令程志远、陶勇、王必城组成强力突击兵团分割包围了区寿年兵团。1纵1师穿插跃进将区寿年兵团一切两段，在睢县和杞县之间把第72，75师隔离开来。没有用一天的功夫，就把区寿年兵团的兵团部和75师困在了龙王店周围的十数个村落群里。

特别是亮子，就像一把手术刀，在第72和第75师之间一夜攻陷了16个村落，活生生地拉开了一条十几里长，三四里宽的豁口。区寿年见状心急，令第72，75师两面夹攻，谁知道部下无能，75师的将士不敢攻阵地拼刺刀，就拉来了野战炮对着共军猛轰。由于亮子的阵地介于第72，75师傅的结合部，故阵地长而窄，国军呼啸而来的炮弹不但没有落在共军的阵地上，反而统统地落砸在了第72师的头上。那72师冲锋陷阵可能差点儿，但是拼起大炮却毫不示弱，也竖起大炮轰了回来，雨点般的炮弹把第75师的将士们打了个稀里哗啦。如此这般地打了一夜，双方皆感叹共军的火力已经今非昔比，猛烈得紧。等到了天色明亮，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干掉了自己一大堆人。

对于区寿年的两个师，粟裕的作战方针是紧紧地包围第72师，集中全力吃掉第75师和兵团部。担任主攻的6纵副司令皮定均亲临前线，花了三天时间将区寿年的兵团部和第75师残部压缩在龙王店。龙王店是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四周有厚厚的土围子，区寿年在那里安排了充足的弹药粮草，相信在那里完全可以守上他十天半个月，所以，当粟裕大军刚刚将他包围的时候，第75师师长沈澄年向他建议突围时，被区寿年所拒绝。他自信地对部下说：“这里有上万的兵力，上百门的大炮，加上坦克，共军想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是的，吃掉区寿年，是没有那么容易的。自从蒋介石得知区寿年兵团被围，立马将驻守兖州的黄百韬的整编第25师调回商丘，与第3快速纵队组成了一支新的集团军从东面压了过来。这样，与西面的邱清泉集团配合夹攻粟裕兵团，搞好的话，共军就成了夹心饼干。

粟裕处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被包围的区寿年还在顽强抵抗，另一方面邱清泉和黄百韬步步紧逼，越来越近，是坚持打还是撤？对粟裕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挑战。这时的粟裕毫不犹豫，坚持原战役计划不变，集中三个纵队的所有兵力，一举拿下龙王店。粟裕下达军令，1纵攻南门，4纵攻西门，6纵攻东门。7月1日晚8点，所有炮火一齐开火，各路战士齐心合力，三个纵队几乎同时突破了区寿年的防线，直捣兵团司令部。区寿年见状慌忙爬进了一辆坦克，在另外三辆坦克的掩护下，轰轰隆隆向着镇外开去。二黑现在虽然身为团长，但是一有战斗依然冲锋在前，他正带领战士在进行残酷的巷战，突然见到四辆坦克开了过来径直朝东门开去，立马冲上去跃上一两坦克，掏出了手榴弹在射击孔前晃了晃叫道：“不投降就炸死你们！”坦克盖子打开了，里面钻出了个瘦高条的中年人，手里紧握着美元和戒指，求不要打死他，他就是兵团司令区寿年。二黑缴下区寿年的左轮手枪，将区寿年交给一个战士押送到了指挥所。

7月2日拂晓，区寿年兵团部和第75师全部被歼灭。

区寿年当年跟粟裕有交情，是老朋友，在兵团被歼灭自己被俘虏后，两老朋友战场聚餐，当然粟裕做东。仗打输了，交情还在嘛，这时候区寿年格外重视这份交情，就怕粟裕装作不认识他了。幸亏粟裕记忆力不错。老区一阵激动，忍不住提醒粟裕：粟司令艺高胆大，我很佩服，但我劝你，现在还是赶快撤吧，四路大军即将成合围之势，弄不好要成瓮中之鳖。言下之意是你打我算是挑软柿子捏，可其他几路大军可不是吃素的，得了便宜赶紧跑吧，要不然要吃大亏。粟裕岂能不知战场形势，笑笑说吃菜吃菜。nbsp；

吃完饭，抹抹嘴。粟裕转头又包围了正在疾进增援的黄百韬兵团。你们这几路大军不是要包围我吗？我先包围了你这一路再说。按理说，区寿年说的也对，面对几个方向上扑来的援军，你不赶紧跑极容易被包了饺子。可是粟裕岂是常人思维，我就是行常人不敢行之事。结果这样一来其他几路援军竟然停了下来。真是应了兵法那句话：兵者，诡道也。他们被胆大如牛的粟裕给吓住了，害怕其身后还有更多的援军。再者国民党将领的老毛病在作祟，人人都想保住自己的实力，不肯争先出头，于是坐视粟裕耀武扬威，差点把黄百韬提前给俘虏了，如果那样的话黄连在淮海战役上演出的资格都没有了。老黄也急了，一个兵团司令亲自坐上坦克指挥突围，也填补了国军一项历史空白。拼了老命总算突围出去，蒋介石给他发了一枚青天白日勋章。

黄百韬的这个青天白日勋章得的还真是侥幸，因为说起来还是粟裕审时度势主动撤退，这才有了他的“突围”成功。nbsp；

区寿年说的不错，粟裕想沾了便宜就跑还真难，因为西线的邱清泉压得第3纵和第8纵节节后退，距离龙王店已经不远，而东线的黄百韬更是彪悍异常，他突破了中原野战军第11纵队的阻击，已经与叶飞的1纵交上了火。粟裕打仗从来就是有多大本钱就做多大的买卖，赚够了本钱就走人的主儿，而两面受敌，被国军紧紧地咬住不松口的局面粟裕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果不给予黄百韬以有力打击，粟裕要携带着大批伤员撤离战场，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撤退成功，黄邱两路人马尾随追杀，不但那些从区寿年手里拿得的战果可能全部赔了回去，就是自己的老本钱也难以保全。粟裕横下一条心，下达了最紧急命令，命令程志远等跑步向东攻击前进与1纵会合，坚决截断黄百韬的第25师！粟裕命令他们一定要快，不得停留迟缓，让每个将士知道，这是一次新的战斗，目的就是要摘除黄百韬的第25师，否则以放纵敌军之罪处置！7月3日战斗全面铺开。

黄百韬远道而来，部队确实没有展开，停留在帝丘店和王老集一带，突然遭到了猛烈的炮火轰击，措手不及，防线迅速收缩，面对粟裕全部主力的进攻，有全面崩溃之势。而粟裕呢，似乎也把所有的炮弹都派上了用场，搞得整个战场弹如雨下，大有不灭黄百韬誓不罢休的阵势。

黄百韬也斗志倍长，毫不示弱，亲自登上了坦克，冒着枪林弹雨，带领部队组织强劲的反攻，在共军阵地上杀了个三进三出，只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竟然将失去的阵地全部收了回来。但是到了晚上，又被粟裕夺了回去，遂将黄百韬死死地困在了帝丘店一个集镇里。那帝丘店是一个方圆三里的土围子，里面只有水塘一处，一眼水井。时值盛夏，数万人马只能喝饮泥塘中的臭水，而且军粮已经告罄，空军投下的饼干如何能解决几万人的肚腹问题？

7月6日中午，共军在发射了一阵如雨的大炮之后，战场变得一片安静。黄百韬眼看着太阳很快就要西沉，他知道，那善于野战的共军在天黑之后必然要发动更为激烈的猛攻，想想那张灵甫、区寿年不就是在这样的时辰完蛋的吗？黄百韬下军令焚烧所有文件，枪杀所有共军俘虏，对前线指挥员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要指望我黄百韬有一兵一弹之增援，黄昏后的空军更是爱莫能助，共军由何处突破，你们就在那里抵抗到死。”全军上下被黄百韬的哀气所感染，在死亡面前，倒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除了枪弹，扔掉所有赘累之物品，真是要破釜沉舟了。自古以来是哀兵不可欺，黄百韬营造的哀兵气氛倒还真的很管用。7月6日晚上，黄的全军瞪大了眼睛，鼓足了劲，紧盯着黑黑漆漆的共军阵地，等待那拼死搏斗时刻的到来。到了午夜，四周一片安静，连那青蛙蛐蛐也叫了起来。黄百韬和粟裕打过无数次的交道，他明白，越是安静的夜晚，那危险就越是巨大。

拂晓时分，依然豪无军情。天亮了，黄百韬和将士们探头探脑向阵地前张望了一番，毫无动静，于是放心大胆地站了起来一看，只见那共军的阵地里空空如也。将士恐怕有诈，有胆大者，匍匐爬到了共军阵地前直起腰来一看，那整齐规划有方的共军阵地遍地弹壳，确实是空的。“共军跑啦！”这样口号式的消息引来黄百韬全军上下的一片欢呼，黄百韬惊魂甫定，庆幸自己终于熬过了那一天。但是，只有他一个人自己心中明白，那共军不是逃跑了，而是见好就收主动撤离了。被解救出来的第72师师长和黄百韬相会竟然喜极而泣，哽咽难语，黄百韬也是庆幸不已，长吁短叹。

原来，西线的邱清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有突破3，8，10纵的阻击防线，遂决定停止正面进攻，绕道杞县之北方攻击粟裕侧背，陈唐兵团顺势也收兵回营。而胡琏的集团军也摆脱了刘邓的纠缠到达了太康，蒋介石另行组成的刘汝明兵团也到了商丘，国军的后援似乎绵绵不断，无穷无尽。

那时，陶勇报告侧面受敌，刘邓亦来电称胡琏这匹野马已经脱缰他去，粟裕各个部队也是打得气喘吁吁，疲劳不堪。粟裕见黄百韬已经被打得惊慌失措，草木皆兵，火候已到，正是撤离的好时机，遂所有剩余炮火全部洒向了黄部的阵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了战场。就在黄百韬和第72师相对而泣的时候，粟裕已经到达定陶进行休整了。

豫东战役是国共两军在中原战场上的一次大规模的生死决战，也是国军自从挑起内战后一直在追求的与共军决一死战的极好战机。共军直接参战的有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和冀鲁豫地方部队约二十万人马，而国军则出动了约二十五万人马，双方鏖战了整整二十个昼夜，共军克开封，灭区寿年，伤黄百韬，阻击邱清泉，粟裕以三万兵士的代价，歼灭国军一个兵团部，两个整编师部，四个正规旅，两个保安旅，共计灭敌十万余众。在粟裕精心策划的这场战役中，他精彩地运用了城市攻坚战，运动阻击战，包围歼灭战等不同战法，进行了被他自己称之为“最复杂，最剧烈，最艰苦”的一次战役。蒋介石为“肃清中原”而与共军大打一场的战略，看来不但毫无成效，自己的大军还在决战中栽了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丢掉了一个师又一个师，看来被共军从中原全部肃清出去的日子也不会很远了。

但是，蒋介石依然在南京大开庆功会，表彰黄百韬的努力前进，顽强抵抗，解救了第72师的功绩，并亲自将一枚青天白日遍地红的勋章佩带在黄百韬的胸前。黄百韬感激涕零，一再表示要以死效忠。谁知道这种场面上的表态语言竟然在几个月后真的应验，黄百韬果然死在了淮海大战的沙场上。看来，那勋章也能杀人，而且杀的全是很高级的将领。邱清泉则因不能改变区寿年的被歼灭的命运而受到了蒋介石的训斥，一气之下回浙江老家休假去了。好在他是蒋介石的老乡亲信，蒋介石并没有当真，知道他会回来的。但是，邱清泉和黄百韬之间埋下了不和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