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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节外生枝……
程凝墨孑然一身,神情落魄地踏着泥泞崎岖的小径,嘴中嗫嚅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语。他心中自是乱成一团,在林间走走停停。除了林子是个悬崖,见此他并未露出丝毫的慌张,眼中留木讷。望不见山岚弥漫的崖底是如何一番景致。
四下无人,静得出奇。他满眼颓然,席地而坐。方才的窘境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原先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背上漓漓淌着汗。
试问,这世上还有哪个比他更胆小怯懦的人。难怪云若寒不将他作师弟,哪方天资极高少年愿与废物捆在一道?不过人之常情。
仙云的门槛确实不高,但像他这般一窍不通的弟子,却诚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也早同白亦珣说起过,自己并不是什么天资聪颖之辈,能进仙云完全是因为家中长者与仙云有恩,仙云秉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原则,便纳了这烫手山芋。
然而他们并未想到这人能愚笨成这般。
不然他也不会释怀。
“哎呀,命中注定你我形影不离,不想你真前来赴约了。”
闻言,他眸光一动——仍然是那少年。
“是你。”
“是我。看样子,你随机应变的能力还不错,算我没看错人。”黑衣少年微笑,眸光在他身上扫过,那股被人从头到尾看透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将他惹得一身不自在。
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硬忍着这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因为他胆小。
“之前接二连三被你师兄师妹打断,这次算是清净无人了。我呢,也不是什么故化作少年面容来哄骗你的老妖怪,与你是同辈,你大可不必拘束。”
“……”
然而程凝墨还是拘谨地坐在一堆乱石旁,双手卷着衣袖,愈发局促不安了。
他一向如此。即使有时想在亦珣前树立作为一个“师兄”的威信,但没一次成功的。最初也说过,他不过是因为
“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少年顿时面露错愕之色,“我倒从未关心过这事。听别人‘诶诶诶’地叫惯了,倒真未想过什么……名字。”
“我有……”
“那你就直接喊我‘师傅’吧。”他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先前标志性的狡黠笑容,时时刻刻都不忘作弄这小子一把,好好占把便宜。
“我自有师傅师兄师妹。”
“那也需看他们认不认你啊~”
靠在石旁的少年再次受了打击。
此举并非他刻意为之,只是平时见云若寒待他的态度自得出的结果。他确实不会考虑旁人感受,可也没想到那胆怯的小子会为此纠结。
他从来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见程凝墨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也便没了接着说下去的心情,兀自想自己的事去了。
他虽然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看似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其实是有自己寓所的,——自然也有同自己处境相当的友人相伴。
“听闻你这小子近日跟仙门多有来往。”遥遥记得几月前,在自己还在仙云观测地形时,就听得友人劝。
“哪来乱七八糟的听闻。我尚且自身都难保,还管它什么仙不仙门。”
他一脸不屑,却暗自打理着先前没踩稳、一仰跌入泥泞小径拈上的草根。多亏穿着黑衣,即使占了泥污也尚且看不出。
“还真别说,你就是这种人。要是跟被仙门那些个所谓的正道发现了,你就是为两面所夹击,进退两难、自掘坟墓了。”
当然——他当初若是是听了,也不会隔三差五便来仙云挑战各前辈布结界的水平了,更何来此情此景。
不过既不识他,毕竟不用再见得这木讷的小子,浪费自己时间同他干瞪眼,也好。
仙界大大小小门派算来数不胜数,但其实力足以同魔界抗衡的却寥寥无几。除去仙云灵沄,尚且还有两大门派,可其踪迹根本无从寻觅,更是有人不曾听闻过那门派,甚至他都不曾知道那俩门派叫什么,更别说所在地了。
仙云近日的实力大不如前,才得以让他有空可钻。这四门派平时来往也多,他才希望借此偷听到些消息。
只可惜见到的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至于灵沄的小朋友嘛,根本不足一提。
“你既是修魔道的,为什么能随意出入仙门,没人管你么。”
“当然没人管我,我孑然一人,日子过得恣意得很。”——毕竟尽是些想杀他的人,而先前提到的那“友人”,也早就同其分道扬镳,如今也不知漂泊到世界哪处角落。
独自一人虽然过得恣意,但有时候难免无聊啊……。
他已隐隐看到程凝墨言稍有动容。
说两人有缘实则不妥,毕竟他确实想过拉拢他;可说他刻意去找程凝墨也并不确切,有时这小子好像自己送上门来一般,全然避之不及。
仙魔二界虽各自警惕已久,但如今的局势却诚然微妙。在引燃导火线之前,尚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他本打算通过仙门以逃出仇人的视线,虽落魄了些,但至少能留得一命。因而才想利用这傻小子当自己眼线,本以为他当真全无主见,这是件动动嘴皮子便能完成的事情。现在却让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遇。
而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小子居然胆大包天,兀自将仙门视为禁忌的书册拿出来钻研,这番反倒让事情变得错综复杂。想来仙云那几本残败的书册也出现得蹊跷……
他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牵动着心情,仿佛在记忆某处存封的角落,也蜷缩着这么一个手足无措近乎绝望的身影。
两人见得久了话自也多,程凝墨也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生人给说动了。
“……修魔修仙本无异,不过是那些所谓的……冠冕堂皇将自己标榜为正道罢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选完后方懊悔,便已是迟了……”
两人的此番见面仍是以尴尬收场,但他却记得自己后来又对那木讷小子说了些什么。——借以消愁的酒多喝了几碗,醉了,记忆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