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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尘和火焰星子在空气中弥散,一阵由远而近的引擎震响划破了沉寂。
感觉到风从自己的面庞拂过,芬妮·卡马洛夫无力地睁了睁眼。时间在这一刻近乎静止。
“呵,原以为我会死在梦中……”她低声道。殷红的血珠淌下手臂,一种异样的雷动在耳边轰鸣作响-------一辆刚巨无匹的重型坦克缓缓驶过火光摇曳的大街。
从残破的车座上爬起,她看见了驾驶座上迷彩着装的军警一动不动的身躯。“嘿——”芬妮试着将他扶起,悄声地呼唤。军警那张淌满血红的脸这时现于眼前。
街道燃烧中的光和热将车内映得通红,她黯沮地放下毫无生气的军警,从破落的警车里缓步而下。两道乌黑泛尘的履带印迹横陈于狼藉一片的人行道,那是装甲猛兽的过境之迹。这个边境小镇行将崩溃。
芬妮远远地观望刚驶到一十字路口的挑战者ll型坦克。那蓝灰撞色的迷彩坚躯当道而滞,895千瓦的大功率发动机长鸣不已,上方缓然转刍的L30A1冰冷炮塔时刻发出一阵簸动,伴着震彻大地的钝响喷吐出烈火轰雷,周遍洞燃的房屋上升腾起一束束惨然酷烈的焰光。没有丝毫悯惜,毫无宽恕可言,她知道它们没有道理可讲。
明红刺目的天空上,更多鹰击长空的骇人巨躯翱于暗空,所及之处扬厉地落下斑白的扫。一道白虹贯日般的雪色暗影拂过,缓然压境的运输机群下出现了一架灰白迷彩着身的动力滑翔机。寂若无声地,它掠向后方一片烬燃的望楼建筑群——已成火海的地方警察局。
“但愿我能及时赶到。”她想着,朝街旁一间百货商场跑去。
飞砂扬砾的石质地板上,万千灼热的火焰星子漫空飘舞,货架林立的大厅里阴惨而凌夷。行将进屋的前一刻,横陈人行道的废弃警车猛然荡起一束汹涌腾空的火柱,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巨响冲击而来!只觉脑后一热,突如其来的高温涌流似乎要将自己燃灼成灰,此时此刻的芬妮无力地一头扑倒。
余烬旋舞之间,远在十字路口的挑战者ll型坦克已然转向,炎耀刚酷的120mm主炮直指这边的一片墟烟。轰——直升暗空的明亮火球如惊雷般炸响,上方商店大楼的玻璃楼面被凶猛地撕裂,四分五裂的玻璃片当空四溅。捂着头在地上爬行,芬妮错忙地躲入商店里屋。
黑暗中昏黄迷彩着装、头顶鲜红贝雷帽的暗影憧憧而行,那是来犯的空降兵在搜寻最后的幸存者。小心翼翼地,芬妮朝一道通往上层的停滞电扶梯跑去。“站住——”身后传来厉声的喝叫和拉枪栓的脆响。
哒哒哒--------几名不速之客手中的KT44突击步枪开始呼啸,灼热子弹在昏暗一片的大厅不分南北地四射开来。
雷霆撼地一声巨响,商场入口的玻璃大门戛然粉碎。平地风雷的挑战者ll型坦克在这一刻破墙而入!飞转的履带碾过倒塌的成排货架,黑森森的炮塔磐鸣地朝黑暗尽头的电扶梯瞄准。
一个飞扑,芬妮在扶梯口趴伏在地。一道烈焰汹汹的轰击就在头顶炸响,破裂的建材如雨般落下!一刻不耽搁,她立刻起身朝二楼的门窗狠命奔逃,正在分崩离析的天花板接连塌落碎石无数,裂土流云间她从二楼高的窗户一个翻身跃下,落在后院一座公园的林间草地之上。在震天不及掩耳的声势中,身后的百货大楼倒塌一半。
就在此刻,她看见了——那道迫近火海的白色滑翔机,在这一刻与镇中警察局二楼的悬空廊道相临近。银白泛亮的机舱门戛然而启,一个个头戴深黑战术盔、灰黑衣着的邪魅身影层出叠现地跳上廊道。
“前一天袭击我的人?”芬妮惊异地站起身。极度的不安浮上心头,全身蔓延。
不顾一切地,她朝警局的方向奔了过去。跨过草地,跑上人行道,两侧的树林中掠影重重,俨然已成入侵者活动的天地。只是较这些初来乍到的英军士兵,芬妮对眼下这座边境小镇更为轻车熟路。竭尽余力的她无压力地跑出了公园,来到警局后院的停车场。
“砰--------砰砰!”直入耳畔的惊声枪响从警局二楼传出,她登时浑身大震,成排废弃的警车中她奔逐上通往二层的盘旋楼梯。哐啷啷——钢质的阶梯在脚下簌簌作响。
愈发接近地,芬妮来到二楼的悬空廊道,飞奔向狭长的尽头——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心中不安,在这一刻升至沸点。
急如星火地撞入那紧闭的木质房门,云开雾释间,惊骇的一幕转瞬间现于眼前——弹孔遍布的破裂地板,血泊横陈的警员尸体。一群佣兵模样的黑衣身影聚在其间,头戴黑色大盖帽的警察局长一动不动地躺在他们脚下。“是谁-------”佣兵们此时猛然回过头。
他们看见了那个陌生的小女孩僵立于门口。
“天杀的!”她睚眦俱裂地大吼了一声,在他们手中的机枪呼啸之前朝里屋暗处的一扇铁门冲去。嗒嗒嗒嗒嗒——猛击而出的轻机枪弹密集地迸砸在半开的铁门。
沿冰冷的台阶而下,进到幽暗一片的地下通道,芬妮顿觉体力不支,步伐一缓停在半途。她近乎垂死般地喘息着,目光所视俨然是警局地牢中的成排铁栅。已然塌落的部分建材摇曳着滚烫火苗,火势渐起,一间间牢房的门前现出囚犯们拼命挣动着的手。一扇锁落匙开的门陈于逼仄的过道中,废旧的餐碟和断成两截的餐叉搁放门前。略感疑虑之际,芬妮看见了路的尽头两道依稀可辨的纤长人影——一个身穿带束腰的蓝色大衣的人和一名灰黑色衣着的水手正在拦路的铁栅上撬锁。
“还是没法安分一点么,杂碎船长?”她叹了口气道。直觉告诉她,对方是用牢饭里配的餐叉撬门而逃的。
穿蓝衣的家伙此时也看到了芬妮。“到此为止了,小朋友。”隔着废墟上升腾的火幕,那人漠然道,“我说过,他们有足够的能力摆平我们,赶在秘密泄露之前。现在我可以逃得远远的,而你?惨了。”
“你的意思是在你被杀之前,还是之后?”芬妮略带气喘地笑了笑,说。
猛进的人声和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一群黑装穿戴的佣兵此刻冲进地牢里来。他们看见了前方过道上两个在撬门的暗影,立即举枪便是一阵凶狠扫射。
“哈,快了!就快了——”贴在门锁边的水手神色疯狂地道。拦在出路的铁栅早已略渐松动。
一道道尖啸的夺命枪弹划破烈焰,凶猛地击打在他们的两侧。
“让开!”穿蓝大衣的船长从地上捡起一支警用安全斧,朝铁栅狠砸下去,施尽余力的猛击将其砸开一条门缝。
更多的佣兵跃过着火的废墟堆追来。船长和一旁的水手迅速地推门向前,一梭点射而至的精准子弹在此刻袭来。“唔——”水手那暴露无疑的后心窝接连爆起了猩红血花,整个人如僵死的木偶般靠着铁栅瘫软下去。
“该死的,水手长!这下没人能救你了——”船长错愕道,但仍以最快的速度跑进铁栅门后,惶恐万状的身影隐没于安全通道的一片晦暗之中。
纷至沓来的追兵紧随而至,走在最后的两名佣兵在充斥着犯人呼声的成排监牢前缓步而行。他们在寻找着什么。
在一间仍然寂静的牢房前,两人停下脚步。伸手不见五指的里屋中,一名身穿红色礼服的老头正横卧于冰冷的床铺。
无言地朝同伴点了点头,一名佣兵隔着狱窗朝那老头端起了步枪。
哗——一股苍白的飞沫冷不丁拂过眼前,转眼将他们的视线蒙住。一个手执消防瓶的女孩不知从哪个墙角冲出,机敏的佣兵循声转过枪口,但梆硬的消防瓶直接砸在了他手中的枪,刚欲出枪的KOG V突击步枪瞬时断成两截,明黄泛亮的子弹横空飞洒!一股蛮力,这名佣兵直接拽住女孩的手将她往着火的废墟堆上抵。他的同伴此时一边抹着脸上的消防沫,一边从腰间抽出了雪亮寒冰的战术刀走来。
一只手摸到地上燃烧的砖块,此时的芬妮狠命地将其砸在敌人的肩头,横飞四溅的火焰星子中她被一下甩在墙边。肩上着火的佣兵怒吼着,一手掏出小手枪朝芬妮瞄准,芬妮就地翻滚爬向近旁一处墙角——那里搁着一台废弃的风箱。
砰!当空而至的子弹在她的手边迸起一朵泥浪。她抓紧爬到那风箱前,一把拉动箱上的把手。“呵,无处可逃了么?”佣兵一面开着枪一面冲上前来,发出阴冷的笑。一刻不耽搁,芬妮起身朝前方的过道跑去。滚烫灼热的气流就从身后逼来,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到那气流隔着衣物将肩上的皮肉撕裂,殷红的热血转瞬间飞溅而出。她惘然吃痛地一头扑倒,终于爬不起来了。
袅袅升腾的浓白气体从墙角的风箱中喷薄而出,摇曳的火苗和尘埃充斥着整个过道。焰光飞舞间执枪的佣兵缓步而前,黑森森的冰冷枪口对向仍在地上挣动爬行的她。
轰——雷霆贯耳的爆破巨响撼地而起,一股烈焰汹汹的气浪从背后冲来。反应迅速的佣兵立刻与同伴卧倒,洞燃的火光刹那间盖过了他们的头顶,也朝芬妮这边直逼而来!她抱着头一动不动,直至滚滚热浪的冲击和灼烧短暂退去。回望一眼已然面目全非的地牢甬道,芬妮松了口气。
粉尘爆炸,她想,此刻的处境下若想引发并不难,只要对尘埃和氧气的浓度平衡稍作影响即可。这是个孤注一掷的疯狂之举,但机会已经到来。
两侧的各个监牢已然连门带墙被炸裂开来,乱石之后片刻便涌现出关押其中的囚犯,纷乱如麻地奔突而至,不分南北地四散奔逃。“这边走!”芬妮伏在安全通道的铁栅边朝人群招呼。
人荒马乱间芬妮捂着肩起身,指缝间不断地淌下血红。她蹒跚地穿过这一片混乱,来到一间墙倒狱窗开的牢房前。寂然无声地,那身穿红色礼服的老头静卧于里屋的床铺,仿佛周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起来,快!”将那死去般瘫于床边的手拉起,芬妮在其耳边大声地呼唤。僵如枯木地爬起身,那老头面色怪异地盯住她,一副沉滞的眼神透出被毒性物质侵蚀而入后的异样。
步出监牢,芬妮抓紧搀着人朝安全通道奔去。更多摇曳着焰光的落石从四分五裂的天花板坠下,整个警局地牢行将崩塌。废墟中两道浑身污黑的执枪人影此刻缓然爬起。
就在接近出口的一刻,芬妮迫切地走入前方的黑暗,紧随其后的老头却是身形一滞,在横陈路前的铁栅门戛然止步。“快走哇-----”芬妮拉了他一把。
完全出乎她意料地,已然停下的老头突然猛一甩手,将她推得连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地。她愕然失色地看见老头从后合上了大门,锈迹斑斑的铁栅将他们隔在两边。“嘿嘿,你出局了。”老头发出痴癫的笑。
“你这疯子!现在可不是犯疯的时候!”芬妮爬起来在栅栏间朝他大声道。
“噢,人人孜孜以求到天堂里去,而天堂里的人?他们又寻求什么呢?一无所求,并且同样生活在翻覆不休的谎言当中。”老头这时神色失常道。
“真该死,但愿你所守护的那个东西值得这么做——”拿起一掉落在地的警用安全斧,芬妮用尽余力朝门锁上猛砸。
“一遍遍地把这个世界毁掉,又将它修复如新。湮灭和诞生间,阴凝冰坚的种子便会如黑死病般在大地之上蔓延……”冰冷而神秘的疯言乱语此刻变得愈发凝重。
“这是?”被这异样话语所吸引的芬妮不由得停下,重新打量了老头一眼。
“海潮…港湾…地下的人们…阴凝冰坚的种子……”已然语无伦次的老头一字一句道。
“看着我,先生?你要说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紧盯那张肌群颤动的老脸,手握铁栅凑上前。
“Icy seed-------”词钝意虚地一声含糊话音,老头缓然道。
话声未落,“砰砰砰!”接连几声枪响传至跟前。他脸上无神的血色刹那间退去,伏在栅栏前的身体戛然僵滞。他那彷徨失措的生命没能留在这里。
一阵错愕,芬妮看见了老头身后奔来的两道暗影。
轰隆隆——穿云裂石的建材崩塌声响彻甬道,已然火海一片的地牢开始土崩瓦解。
如梦初醒地从那身穿红色礼服的沉寂尸身前退开,她转身朝安全通道的出口跑去。黑暗尽头一抹来自地面的微光依稀可辨,落石乱坠之间一道接一道夺命的滚热枪弹从背后紧逼而上。
血从绽开的创口愈发溢出,肩头淌下的血流早已将身前衣物染得通红。只觉残存的气力全然竭尽,整个人瘫若死灰地在迫近光亮的一刻倒下,她感到自己此刻的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狼藉一片的地面在崩裂,石质的万千碎片如雨般落满地表。来时的过道不见了,不知何时已被迸砸如山的乱石堆相隔。尘埃漫空,一个头戴黑色钢盔、黑制服的人从墟烟中步出。
喀哒——这名刚刚逃出的佣兵无言地拉动枪栓,手中配枪近在咫尺地对向倒地不起的芬妮。
“原来是这样,死在梦醒前的一片黑暗。两眼紧闭,寂静地……”绝望浮上心头,她转而面向那逐渐抵上额头的冰冷枪口,一双无神的明眸缓然闭合。
砰--------枪声震响,尚存的一丝意识使芬妮顿觉迷蒙的血光拂过跟前。佣兵身上灰黑色的制服现出一个黑森森的窟窿,一股殷红在其中无声地流淌。片刻,他像个失心的雕塑般轰然倒下,再无动静。
后面,一个身着平民服饰的人拎着枪缓步而前。“What-a-mass,”那人一手扶了扶头上戴的鸭舌帽,说,“更大的乱子出现之前,你可别再乱跑了。”他将芬妮从地上抱起,像抱起一份沉重而又虚无的责任,扛上自己的肩头。
愈发冰冷的手脚昏沉地垂下,明红刺目的自然之光从安全通道外映射而入,微光在她染满血污的头发边缘隐隐泛亮。塌陷的地牢外,已近黄昏的边境城镇寂若死城,只有烬燃其间的火光远远传来燃烧的轻响。
一切的一切都如梦中所见,来临之初便是一股恐慌而神秘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