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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到苍顶下,一行人马依旧候着,夫人迎上前去:“拜见族王、王后。”
安欲回礼,却被雪暗暗拉住,雪道:“劳烦夫人在此等候多时了,弟兄们也辛苦了,今日便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躬身简单行礼便拉着安上了轿辇。
小夜总算赶了上来,看到夫人本想说点什么,却又实在觉得双腿发软口舌冒烟,踉跄着朝轿辇走去。银一路跟在小夜后侧,此时朝夫人服了服,便也上了车。夫人看着小夜的狼狈样,眼中复杂,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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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庄子,银称累了便独自回屋,雪怜惜不已,命人好生侍奉,便和安共去东院。小夜忙不迭奔回西苑,已是耗尽所有力气,连衣服都没来及换就倒在床上,想着今后也要多炼制些补药以备不时之需,便沉沉睡去了。
雪随着安来到东院,一步一景,一草一木皆显玲珑,不禁赞美:“王后果然兰心蕙质,一方院落整理得如此赏心悦目,若有此喜好,今后王府也全交由王后打点吧!”
安含羞道:“雪哥哥谬赞了”
还未说完,被雪截了话:“还称我为哥哥吗?应当直呼我的名字。”
安羞红了脸,低声应道:“是,雪。”
进到屋内,安亲自给雪倒茶,低垂着眼缓缓地问:“那,我们,今日算是......”
雪看着安绯红的双颊,长长的睫毛下浮光闪烁,浅浅笑道:“嗯。”微微抿了口茶,接着说:“今日受累了,明日便要整装回府,看有什么惯用之物需要带的命人收好,之后贵族间还有大宴,免不得又一番操持劳累,今日便多休养吧。”说着站起身,握住安柔软的手:“银的身子虚弱,又不喜外人,我去看看。”
安也起身行礼,雪微微而笑,刚欲转身,不想又被安拉住,似是有话欲说不说。
雪转过身来,安慰道:“可是有什么顾虑?”
安支吾着:“关于夜妹妹,殿下是作何打算?”一边紧张地看着雪。
雪莞尔,问:“你可有何打算?”
安摇摇头不说话。
雪抚过安的一缕发丝,温言道:“随她意愿。”便转身离去。
安立于门口看着雪的背影,高挑俊朗,风度翩翩,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刀痕已几乎复原,心中隐隐不安:不该恢复得这么快。
暗血族立后需经几道考验:
一是登苍顶,数以万计的石阶不说,由下至上寒气越来越重,传言苍顶终年覆雪,其实那并不是雪,而是生灵涂炭的尸骨化粉而成,因此又有传言苍顶会吃人;
二是血祭神剑,神剑选中的伺主是暗血族最强的人,即为族王,而族后就是祭礼,伺主和祭礼共同承担神剑的魔性,两人需同气连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有一方背叛,双方共同承受反噬之苦直至死亡,血祭的方式就是互融血脉,划破掌心十指相扣,让血流进对方的身体,此举是族后与神剑的对峙,成功则立后,失败则很可能赔了性命。先王后月当年融血后晕倒在苍顶,是先王背下山的,昏迷数日才得以立后。
而今日,是不是太顺利了?
迎春从门口经过,正巧碰上出去的雪,迎春狐疑地行了礼赶紧跑进院里寻安,见安一人站在门口发愣,走上前去,问:“雪殿下怎么走了?”
“银哥哥身子虚弱,今日怕是累到了,雪去看看他。”安木讷地说。
“今日刚祭拜祖先,您已是族后,作为一族之王哪有在今日还惦记着弟弟的。”
安回过神来,戳了下迎春的脑门:“瞧你这般小气,雪是让我好好休息,说回王府还有与贵族的大宴,可有的张罗,怕是得不着空闲了,何况今日确是损耗不少内力。”
迎春听闻立即满意地笑:“雪殿下果然疼人,看王后这精神可比先王后强多了,当真青出于蓝胜于蓝。”迎春修成人形已近万年了,一直随每一任执掌夫人长居于白山,可谓白山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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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离开了东院,径直朝银的住处去,刚一进门,见银有气无力的倚在美人靠上,心下忧虑,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可还好?”
“无事。”银并未起身,只淡淡地回道。
雪看着银苍白消瘦的侧脸,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只伸手探了探银的额头:“又发热了,还是进屋休息吧。”
银撇过头躲开雪的手,道:“我没事,这种程度的发热早习以为常了。”说罢便又倚着看池里的鱼,不再说话。
雪一脸苦楚的看着银,恨不得能替银忍受所有病痛,却只颤抖着说:“这一切都应是你的,倘若他日你想要回,我定如数奉还。”
银似睡非睡,仿佛没有听见,并未转身也未回应。
沉默良久,雪默默地站起来正欲离开,却听身后微弱地传来:“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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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许久,一睁眼周围已是漆黑一片,小夜如盲人般摸着寻蜡烛,刚站起身一脚踢在桌腿上,稀里哗啦桌上的东西落了一地,心下叫苦不迭,倘若我的赤眼还在,这黑暗算得什么,如今赤眼被挖,五感尽失,连点个灯都这般困难。
好不容易点了灯,看着地上落得乱七八糟的锦盒,里面都是这几日炼的保命良药,想起前日与夫人的约定,如今时辰不早,赶紧奔了出去。
蹑手蹑脚地进到夫人的梅园,却又不敢进屋,踟蹰地立在廊外。只听屋内传来夫人的声音:“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便只得小小翼翼地进去,见夫人穿戴整齐地端坐着,显然是特意等她,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以你的功力,加上这些天的昼夜炼药,睡到会儿也该起了。”夫人喝了口茶,又说道:“你可想清楚了?”
小夜扑通一声跪下,深深地磕了个头,眼中噙泪:“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当年收留之恩,七年来的养育之恩,如今夫人又要留我在白山,欲给我一世安稳,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倘若今后夫人传唤,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说罢又磕了三个响头。
夫人眉心微簇,狐疑道:“你这般是要放弃白山执掌之位?”
小夜依旧跪着,低头不语。
夫人前倾了身子追问道:“你是要随他们回王府?”
小夜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夫人收回身子,仍是端坐着,目露寒光,冷声道:“你可知当下时局看似稳定,实则暗流涌动,王室和贵族之间一触即发,当年就因你的身世暴露而险些制王室于死地,雪和银那夜孤身奋战九死一生,你能活着也是祖先庇佑,如今你当真要回去?”
小夜沉默片刻,一字一顿地说:“我要跟他们回去。”
夫人皱眉,交叠于腿上的手渐渐揪起,暗暗的抚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夫人纤细的手指与这扳指似乎并不相称,夫人厉声道:“你自小就被幽禁,后来到白山,外面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你又知道多少,失去赤眼的你五感尽失,随便一个贵族都能置你于死地,凭你炼的那点草药又能有什么用。”
小夜锁着眉头,默默地咬着嘴唇,夫人死死地盯着小夜,语重心长:“他们三个都是精纯的王室,天生神力,就连身子最弱的银殿下的功力都远在你之上,并不需要你啊。”
小夜低着头紧抿着唇。
夫人表情渐缓,温言道:“那日大殿,雪殿下留我长谈,主要就是询问关于你的事。”小夜听闻抬起了头,表情专注,夫人继续道,“雪殿下问当年是何人偷带你到白山,问你这些年学了哪些书,练了哪些功,功力如何,与安相处如何。”夫人顿了顿,视线飘向别处,似乎不想多说什么了。
小夜倒是十分关心雪的意见,紧张地追问:“可是不愿我随行?”
夫人看了看小夜,似是思索一番,终说道:“他说随你意愿。”
小夜目露喜色,说:“那我就随他们一同回去。”
夫人眼神哀伤,道:“回去与送死无异。”
小夜点点头,慎重地说:“小夜明白,但小夜不愿违背爹爹的遗愿,而且,夫人放心,当年爹爹让我寻得一条生路,我的命就是爹爹的命,绝不轻易枉死。”
夫人看着小夜坚毅的眼神,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去罢去罢。”
小夜粲然一笑,又磕了个头,道:“多谢夫人!”
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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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夜远去的背影,夫人想到大殿里,夫人问雪:“你可恨她?”
雪淡笑着反问:“你可恨我?”
夫人一时语塞。
雪又说:“王室之后理应回归王室,做哥哥的自然是尽力护她周全,但她是否愿意随我回去,一切随她意愿。”
夫人想着又叹了口气,回想当年雪年纪轻轻继任族王的第一件事就是铲除叛党,连老人幼童都不放过,生生切断了玄武一脉,不禁唏嘘,但愿雪能够言出必行。一边摩挲着玉扳指,一边深深的思量着,暗自叹道:“这孩子像您,涟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