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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虎头山就停止了招人,因为满了。确切说,杨炯都低估了二两银子的威力。在一个普遍从地里刨食的衡州府,二两银子可能是一家人一年也赚不到的。不仅赚不到,能不饿死,偶尔能吃上几顿饱饭,沾点荤腥,都要天公作美和官府仁德了。能赚上二两银子每个月,当个土匪都给干,反正是贱命一条。这是杨炯找新入伙的兄弟问话时,大伙普遍的心声。
看到大家的反应,杨炯心里对明末的农民起义又有了直观的感受:太穷了,太苦了,而且是让人绝望的那种穷苦,逼着大家宁可死亡,也不愿再苟且下去了,宁可自我毁灭,也要站出来摧毁这个让人绝望的世道!
队伍迅速膨胀到了二百五十多人。好多人都是先前那五十多个兄弟们拉来的,都是些表兄弟、堂兄弟、连襟什么的。乡下人,实在厚道,好处优先自家的乡亲。在这些人的苦苦哀求之下,杨炯不得不遵循人心所向,一番精挑细选,招了两百人。新招的,都是些精壮的年轻后生,算是把虎头山里散居的猎户一扫而空,还有少数的山下农户子弟。由于人数有富余,之前预想的长枪队也扩编到两个总旗。
对照大明朝卫所军的编制,杨炯算是一个超编的百户官,下辖两个长枪总旗、两个刀盾手总旗、一个弓箭手总旗,连带他选的十个亲兵,算是独立的一个小旗。
这天是人招满后,队伍整编后的第一次集合。两百五十多个人,分列成五个小方队,在几个虎头山老兄弟的吆喝带领下,勉强把队伍排整齐了。张扬、兴奋、甚至有点变调的口令声,不时的喝骂声,几个老兄弟的脸上洋溢着迈上人生巅峰的那种满足感与获得感,这让杨炯心里有点恍惚……某种意义上讲,队伍的扩编,就意味着升官,而且是火箭般的升官速度。
*,老兄弟里最早向杨炯表忠心的,这次立马就当上了两个长枪兵的其中一个总旗官,还有之前的两个小旗负责人,都是直接当上了总旗官,其他的兄弟,最次基本上都是小旗官。
等队伍集合好以后,就到杨炯训话了。之前,杨炯也串过他们的宿舍,也在校场上看过他们临时性的训练,有过接触和聊天,甚至不少家伙的名字也是能叫出来的。但是,正式训话,是有政治性的!杨炯觉得,这个话要训好,得抓住大家的爽点!前世,杨炯有次和搭档一次闲聊,也就是教导员,他说,当领导,得“有两手”——讲得一手好故事,装得一手好逼。讲不好故事,人心就容易散,人心散了,单位的建设就容易出问题;装不好逼,领导就会没威信,很多工作就不好开展,潜规则里的利益也得不到,这个领导就当得不滋润。
杨炯深以为然,也躬身实践过,效果还真不错。到了这里,杨炯决定继续用。
“……一年前,我在衡州府杀猪卖肉,想着到年底能攒上二两银子就不错了。两个月前,我带兄弟们下了趟山,就带回了五千多两银子。为什么?”杨炯突然举起双斧,慨然喝道,“只要我们有斧头、有长枪、有刀盾、有弓箭,我们就有地盘!有了地盘,就会有银子、有粮食、有女人!大伙告诉我,我讲的对不对?!”
“对!对对对!”赤果果的利诱,让气氛瞬间燃爆起来。
“想不想有更多的银子、更多的粮食?想不想有女人?大伙们,大声喊出来、告诉我!”
“想!想想想!”大伙大声呐喊,亢奋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
氛围在于互动,互动更有氛围。
训话貌似比较成功,算是初步给大伙讲了个好故事。这个好故事的主题就是更多的银子、粮食和女人。队伍里有带着老婆孝来投奔的汉子,但更多的是穷得还没娶上媳妇的后生。杨炯的训话,无疑成功激发起了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会有克服练兵苦累的内在动力,才会有虎头山的强军梦、虎头山梦!
听着大伙声嘶力竭的呐喊,看着大伙热血沸腾的红脸,杨炯对前搭档无比钦佩:“有两手”还真有两手啊!
这次训话是大练兵的开幕式。人没有官府多,装备也没有官府先进,社会资源更是赶不上官府的九牛一毛,若是不从训练水平上超越,那只能等着被剿灭吧。之前几个蟊贼而已,而且还算安分守己,官府没太在意;现在两百多人,下步自然成了维稳的重点对象。
杨炯下了决心,要往死里训,要对得起二两饷银。对于训练,杨炯算是专业人士,把纪律意识刻进脑子里,把杀人技能刻进肌肉记忆里,这就是训练的终极目的。和训练最初的老兄弟一样,上午练队列、下午练技能、晚上叠被子。为了尽可能统一,杨炯咬牙给每个人配发了一套被子和毯子。不然,好多人家里实在太穷,铺盖上到处是补丁,有点甚至是一堆破烂,摆在颇具现代化气息的宿舍里,对比太强烈,实在太打虎头山的脸。
杨炯召集所有的总旗官和小旗官,有些兴奋地拿出了一份训练计划,扔在桌子上让大家相互传着看。然而,大伙面面相觑,表示完全看不懂——因为他们都不识字。
杨炯心里被泼了盘凉水,只得逐条逐项给大伙解释:上午队列训练,主要是采用后世他自己经受过的训练。因为汲取了古今中外的长处,再加上“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政治要求,红色军队的队列训练水平可以说是全球范围内首屈一指,军队里各种情况下都基本上有相应的队列动作和口令,显得非常规范。
下午技能训练,是指携带武器杀敌的技能训练,分为单兵训练和协同训练,比如长枪兵持枪刺杀和与同伴协同刺杀。现阶段因为场地限制,没办法五个总旗进行协同训练。比如弓箭手训练,校场总共才两个足球场这般大,一箭射出去,很容易射到其他人,或者直接掉山沟里了。
简单的计划,里面蕴含的是治军与练兵的理念。一群大多连现在的朝廷官军都没见过的蟊贼,哪能理解现代军队的理念。在他们眼里,打仗跟打架一个道理,谁人多,谁胆大,谁就赢。但大伙都不是笨蛋,尤其私下听说山寨里老兄弟讲的“奖赏不是分赃事件”后,对于大小王还是分得清楚的。
于是,大伙纷纷发言:
“大当家就是厉害!这个好,这个好!”
“大当家无所不能!”
“大当家说了算,就按大当家说的办!”
“我就听大当家的!”
……
杨炯心里再次被泼了一盆冷水。好好的议事会,怎么就变成表态会了?歪楼也歪得太快了吧!
虽然大伙没提什么建议,但好歹执行的态度是端正的。接下来的日子里,就严格按照杨炯的计划组织训练。每天早饭和午饭过后,以小旗为单位组织,人员铺满了整个校场,口号声响彻了整个山顶。由于扩充太快,合格的骨干力量太少,不少小旗长都是杨炯往人堆里一扫,凭借后世的带兵经验,从中选出老实厚道人,直接就任命了的,导致组训的力量完全跟不上。
于是,杨炯只得每天晚上先组织总旗官和小旗官进行示范教学,把接下来一天要教的临时教给他们。至于效果怎么嘛,简直惨不忍睹。不过杨炯也不生气,还是继续教,抱着教会一个是一个,教会一点是一点。没办法,毕竟再速成的军官训练班,也得好几个月。后世的军校,基础任职教育就得四年到五年。
风风火火的大练兵磕磕绊绊地进行着。虽然对比上一次杨炯亲自教,这次的组训效果,算是直线下降,但胜在人多,氛围反而更好一些。人是社会性、群体性的动物。看到这么多人一起在训练,不由得生出一种豪情,就是那些小旗官,比起口令来,一个比一个高亢,直至声嘶力竭。
很多随队来的婆娘和孝,没事也都喜欢围在校场边上观看,还指指点点的。这让大伙训练积极性更高了,没人愿意在一群婆娘和孩子面前丢面子。因为连续做错动作,或者不听号令,是要当众打棍子的,而且还是扒掉裤子开打。
一个月之后,杨炯感觉队列走得差不多了,单兵技能和协同配合也有了点模样,便开始了合练。山上的校场满足不了合练的要求,杨炯只得把队伍带到山下进行训练。
到了这个程度,主要训练的就是指挥官和队伍的整体行动能力了。杨炯让人采购了一批鼓和锣,还竖起了旗帜。代表杨炯所在的中军位置是一杆大旗,赤红的旗帜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依然是杨西施的手艺。几个总旗也是类似的抽象风格,都是在红旗上加上相应的标志,比如长枪总旗就是一杆长枪,上面再绣上“左”“右”来区别左右两个总旗。
没有采用指挥官的姓氏这一通俗做法,这也是杨炯考虑到要尽可能消除队伍里的个人色彩。凡事尽量未雨绸缪的好。
在这个把月里,小王师徒是白天忙到黑夜,打铁房就没有消停过。好在小王师徒按照杨炯的意思,又拉了一批原来熟悉的同行临时过来帮忙,勉强按计划交付了枪头、大刀以及一部分“女人肚兜式”的护甲。至于弓箭,造箭头可以,造弓就免谈了。好在杨炯招的人大部分都是原来山里的猎户,暂时还能用自己的弓凑凑数。不过在杨炯看来,扩大和改组小王师徒的打铁房,已经迫在眉睫。对于一个有战斗力的武装集团来说,花钱是买不来真正好的武器装备,只得靠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杨炯打算,得再强留一批打铁匠。
两百五十多个人,五个方队,长枪如林、长盾如墙,有旌旗、有锣鼓,或进或退、或中央突破、或两翼合击,时不时还可以看到弓箭手,一声“射”令,在犀利的破空声里,四五十根箭支画出漂亮的抛物线。杨炯不由感慨,汉人真是天生的建设者,可以修路造屋和建设家园,同样建设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也很快。这才多少时间,队伍就有那么一点样子了。指挥官重要,但既听话又聪明的士兵更重要。而汉人文明程度高,听话聪明、有组织性已经成为了这个民族的自然禀赋。
非常凑巧,杨炯山下练兵的地方就在何家冲附近,也就是上回抢劫何举人的地方。从来没见过的媳事,自然不缺乏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何家冲附近的老百姓都被吸引了。先是远远观看,后来发现杨炯他们没有驱赶搭理,便渐渐靠近。有几次因为靠得太近,甚至导致杨炯将队伍转向后,都没法射箭,因为没多远便是看热闹的人群了。
杨炯不是杀人狂魔,更没想过欺负老百姓,毕竟“为人民服务”“人民子弟兵”的教诲已经刻入了血脉和灵魂。不得已,杨炯便让人拿石灰在地上画了个大圈,以示警戒。
何家父子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竟然出了这么一伙土匪,光明正大地进行训练,何举人认为有必要探探虚实。
作为一个有见识的读书人,何举人看的是是门道,观察得很仔细。这般土匪都比较年轻,没有一个头发胡须发白的,一溜的壮汉和后生,不是老弱病残;五个方队,有旌旗锣鼓,还有跑来跑去传令兵,队伍如臂所指,不是乌合之众;长枪和刀盾的款式大小一样,连护甲都是一样地怪模怪样,勉强也算得上衣甲鲜明了。
何举人越看越郁闷,脸色青白变幻,心里一阵肉疼:老天爷,估计这都是花我们家的钱呀!
这时,儿子发问了,“爹爹,这般蟊贼,如此这般猖狂,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耀武扬!官府怎么不出来管管?”
儿子的问题,让何举人迅速从一个被伤害者,转化为一个教育者。思索了一嗅,方才语气凝重地告诉儿子,“我儿,天性可以天真,但看世事想问题可不能天真哩。是知县大人,还是知府大人来管呢?拿什么来管?对付这伙蟊贼,可不是轻易的一句话啊!这里面是牵扯着不少的钱粮,还有朝廷兵马的调动,搞不好还牵扯着不少的乌纱帽哩!更何况,你看,这伙蟊贼,如此穷兵黩武,估计钱都花在队伍上了,剿下来又有什么好处?”
父亲的话,反而让儿子更是疑惑,“爹爹,那你说官府会怎么办?”
何举人从容一笑,淡定开口,神情宛若一个神棍,“民不告,官不究!等着事情闹大再说吧。好在,看这些蟊贼的做派,倒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暂时倒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