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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锤在揣测杨炯的心思,远在衡州的阎胖子也在揣测。
因为,最近胖子发现,衡州知府衙门的一些官吏,对他的态度不像从前那般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了。而且,听投靠过来的一些亲信讲,不少官吏开始往原知府秦诗欢的府上走动联络起来。最近,更是明目张胆,那些官吏竟然结伴前往,全然不在乎他的感受。
如今,秦府又开始恢复往日的荣光与喧嚣,整天迎来送往的,一派兴旺之相。秦府前面那条一度冷落的巷子,如今又是车水马龙的,连停放个轿子都得眼疾手快,才能抢得到位置。一度有些佝偻的管家秦福,又再度昂首挺胸,横着走路了。
秦府为啥又热闹起来了?胖子心里明白得很:有个好女婿呗!
对此,胖子除了妒忌之外,却不敢有更多的负面情绪。因为秦府的好女婿,就是提拔他,让他当上了衡州知府的杨大当家!不,如今得叫杨守备,杨指挥使了。
鉴于衡州府的不少官吏,还有大户人家,开始大肆巴结秦府,胖子不得不开始考虑和面对,一个他一直在心里逃避的问题:杨炯会不会把他拿下,让自家便宜丈人重新执掌衡州?
可别!
当官是有瘾的!
官越大,瘾越大!
这半年来,从失城陷地的县令,到一府之牧守,胖子经历了从落魄到高光的惊天大逆转。
当县令时,梅姑应付巴结;落魄时,梅姑都懒得给他评诗;如今,梅姑总用各种名目前来邀约,今日品茶,明日听箫,后日诗会┄┄
失去更知珍贵!
现实狠狠教育了胖子,无论是真实度,还是深刻度,都远远超过这几十年来读的圣贤书。所以,自己的未来,不仅取决于自己的表现,更取决于杨炯的态度。就像杨炯有次闲聊调侃一般: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如今,虎山军一举击败两广的剿匪大军,生擒总督沈犹龙,实力膨胀,声势更盛!在胖子看来,虎山军能成功进犯岭南,不单单是击败几万两广卫所将士的问题,更是一种气运和态势——心想事成,马到功成!这种气运和态势,将极大激励虎山军将士,也会吸引潇湘大地更多的英雄豪杰!
跟着一个上升的集团,自己要把握机会,努力上进!
最后,胖子的结论和决心是:得让杨炯明白,自己比秦诗欢更忠心,更可靠,更值得信赖!
于是,胖子开始埋头写信。
┄┄
杨西施在自家院子里看戏。她面带微笑,轻松惬意地听着戏,不时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啜一小口,动作轻盈而优雅。惠姑在一旁站着伺候,不时续些茶水,加些点心。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绿水青山带笑颜
随手摘下花一朵
我与娘子戴发间┄┄
戏台上,唱的是花鼓戏,这是在安徽、湖广一带广为流传,颇受欢迎的一种戏曲。戏台下面,前来看戏的,都是一些虎山军将士的家眷。因为地方不大,这些来看戏的,都是虎山军里有头有脸的家眷。
这场戏,是秦府送的,名目是庆贺虎山军的岭南大捷。杨西施本想推辞,但听到这一理由,便爽快地接受了秦府的这番心意。
在她看来,杨炯进军岭南顺利,一举击败两广总督沈犹龙的剿匪大军,自然是值得大肆庆贺。不同于一般的妇人,杨西施是有见识的。打下衡州、永州这两府,算是在湖广站稳了脚跟,若是再打下韶州,甚至广州府,虎山军算是真正成了点气候,成为了那种既有稳固地盘,又有虎狼之师的一方势力。
如此喜事,自然值得大肆庆贺。
听说,秦府请的这个戏班子,是连演三天。不行,三天怎么够?这戏班子,就留在杨府得了,以后想看就看,想听就听!
一时心情大好,杨西施看着忙前忙后的惠姑,怜惜地说道,“惠姑,你坐下听戏便是!有丫鬟们在照料,不用你辛苦费神。你看,那个唱戏的小娘,多会梳妆打扮,你也跟着学学!”
知道杨西施的脾气,惠姑便依言坐下,回道,“娘,那是人家长得好看!”
杨西施笑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女人呀,持家贤惠,固然重要,但色相也是要的。你模样本就俊俏,去年到今年,这身段也长开了,若是多下些功夫,我保准,炯儿回来会大吃一惊。”
惠姑听了,面色羞红,低头不语。
杨西施又道,“自家儿子的天性禀赋,我是知道的。在女色上,炯儿本不上心,心思都在那治军用兵,攻城掠地上。即便如此,但手下这么多人,难保没有想着巴结孝敬的。”
顿了一下,杨西施压低嗓子继续说道,“我都听说了,去年进剿苗疆,就收了一个苗女。这苗女,还没登过门,就一直待在军中。年前,又随着出征永州,现在还在岭南,在炯儿的军中!”
惠姑听了,脸色瞬间由红变白,用力拽了拽手绢。
“┄┄都说,少来夫妻老来伴。炯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保不被诱惑沉迷。这次,待炯儿回来,我就给你们俩圆房!到时,你可得要有些手段,把炯儿给拢住了,别让那些个狐媚子给勾走了!”
说到这里,杨西施若有所指,恨恨地“哼”了一声。
惠姑听了,又用力拽了拽手绢,然后重重点了点头。
┄┄
在一个时辰里,虎山军就一举击败了,两广总督的七卫两所三万五千剿匪大军。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战后没几日,永州府也得到了确切的军报。
驻扎永州府的步军营指挥使马腾,得知这一消息,先是震惊,继而放声大笑。接着,他立马派人进城,请了好些大酒楼的名厨们,好好置办了几桌,宴请手下的一众千夫长、百夫长,以示庆贺。当日,大醉。
翌日,他表弟马勃过来看他,问道,“虽说虎山军大胜,但表哥你守在这永州府,未立寸功,与你有何干系?又何必如此破费?”
马腾听了,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道,“表弟,有干系,有必要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日,要是永州卫勇猛善战,我又何必做恶人,取了黄指挥使的首级。”
“┄┄永州卫据山而守,居高临下,要是善战善守,即便虎山军多一些,也是不怕的。你是没见过,虎山军士卒,打起仗来,真是不惜命,不惧死。他们光着膀子就往上冲,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不管不顾,不要命地涌过来。”
“┄┄我也是真怕了,这才下令退守主峰的。后来,更是觉得,永州卫根本没法打赢那一仗,这才狠心谋了指挥使的性命,以求活命的。如今,永州一带,谁不知道,我马腾心狠手辣,臭名远扬。”
马勃听了,觉得自家表哥的确名声臭了,也不出言安慰,只是问道,“表哥,你此举,莫非另有用意?”
听了表弟的问话,马腾兴致高了一些,点头回道,“这是做给虎山军,做给杨大当家看的。告诉他们,我是心向虎山军的!自此往后,一条心跟着虎山军干了。”
“你想,杨大当家为啥把我放在永州?不就是知道,我在此地,名声已经坏了,不可能得人心,没有资格背叛虎山军。那我也想告诉杨大当家,我马腾根本就没有心思背叛他。”
马勃听了,叹了一口气,感慨道,“没想到,表哥你处境如此艰难!”
马腾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回道,“唉,这就是命呀!所以,以后更是得看准了、做对了,才能一点点逆天改命。不然,以后这永州府志,少不了我马腾为求活命,谋逆上官这一笔。”
马勃听了,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
送走表弟,马腾便召集手下的千夫长和百夫长议事。他开口便道,“大当家带了三个步军营,在岭南一举击败了两广总督的剿匪大军。从此,我虎山军算是在广东布政使司,有了立足之地。人有两足,鸟有双翼,我想,大当家肯定还会有更大的进取之心。”
“我不妨直说,你们这些千夫长,还有百夫长,都是虎山军的老人,是大当家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把你们放在这永州。”
下边众人听了,默不作声,坦然以对。
马腾又继续说道,“我听说,虎山军,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咱们窝在这永州,远离大当家,时间一长,不仅情分会疏远,而且,功劳也会落后。届时,当初你们的那些兄弟,甚至手下,都会超过大家了!”
大伙听了,顿时点头称是。
一个千夫长按捺不住,当即说道,“指挥使,你虽说是投诚过来的,但我们看你做事带兵,还是对胃口的。现在咱们都是一个步军营的人,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只要指挥使说得在理,是为了兄弟们着想,大伙必定支持!”
就等这个表态。马腾当即激动地站了起来,“有兄弟这话就行!我马腾也想立功,还想带着大伙一起立功!咱们虎山军,不仅要在广东打下地盘,在广西也要有地盘!”
“┄┄咱们现在就派出夜不收,开始收集桂林府的军情,为进军广西做准备。一旦大当家定下进取广西的决心,就轮到咱们这个步军营立功了!说不定,你们很快就有机会干指挥使,干千夫长了!”
此言一出,下边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