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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靠近雀门时,也不知是从何深处,便远远飞来三根极长的藤蔓,将魏尺木、黄贞连带雀鹰三人一并裹住腰身,带往雀门深处。
雀门之中,一改外界风貌,却是多姿多彩,煌如宫殿一般。大殿两侧有数十丫鬟婢女罗列,身上穿的是各色树叶编织而成的衣裳,叶缝里露着一条条、一丝丝的红润肌肤,又**着腿、臂和双脚,别有一股异域风情。除却女子,外围还有一层着羽衣,以羽翅遮住半张脸的年轻男子,个个俊朗魁梧,背着刀剑兵龋
正上高位则斜躺着一个白发老妪,身上盖了一件五彩斑斓的羽衣,约莫六七十岁,长得慈眉善目,看着一向可亲,只是她面色红润,宛若少女一般。这老妪正是名震南诏的雀门门主,江湖中人都尊称她为「雀母」。那精雕细镂的躺椅旁还倚着一根凤头蛇纹的乌金拐杖。
雀鹰将魏尺木、黄贞二人向雀母引荐。雀母听了,直了直身子,顿了顿道:「原来是唐门贵客,恕老身年迈,未能远迎。」言毕,令左右看座。
黄贞见过雀母,顾不上客套,忙向其道明原委。
雀母听罢,心道:「他们怎么还招惹上了东瀛人?」不过转念间,雀母便对魏尺木道:「既是唐门唐珏的师祖,算起来也该唤我一声老姊了。既是姊弟,老身自没有不救的道理。」
当下安排贴身的婢女将魏尺木带入练功的密室,剥去衣衫。雀母摒退左右,只留雀鹰和黄贞在一旁。雀母弃了凤头蛇纹拐,盘膝运起功来。只见她在魏尺木背上胸前各施展了一通秘术,又施以银针,直入血脉之中,再辅以石药,不多时便累得气喘连连,额头见汗。不过半个时辰,便颤颤巍巍起来,被雀鹰一把搀住。
黄贞忙看了看魏尺木,见其并无异样,全无痊愈之状,忙问雀母如何。雀母却是连连摇头,叹道:「不是老身不肯尽力,只是这东瀛咒术实在是稀奇罕见。我雀门一脉虽擅长用毒解毒,对咒术却是一无所知。老身方才施展我雀门的秘术——活血之法,竟丝毫不起成效,实在是怪哉怪哉……」
黄贞闻言,满腹愁绪,急道:「连雀母都救不了他,这世间可还有什么法子么?!」
雀母喘息甫定,便道:「姑娘莫急,老身先前已过没有不救魏老弟的道理。我雀门虽然没有这等本事,可却有一个有这等本事的好邻居……」
黄贞忙道:「敢问前辈口中的邻居高人是谁?不知其身在何处?」
雀母道:「她么……是苗疆的圣女,身在黔中道的雷山。」
黄贞道:「我这就奔赴雷山求她,只怕尺木撑不到那里。」
雀母再次叹道:「我雀门尚有一宝,可延些许寿期。老身无能,不能救治魏老弟的性命,这药权且交付与你,但愿能保他平安到得雷山。」言毕,从密室里取了药,交给黄贞。
黄贞接过药,但见是一个棕色匣子,不过一拳之大。她也不急着验看,收入怀中,又向雀母致谢。
雀母将魏尺木与黄贞二人送出雀门,忽而以拐杵地,接着仰发出一阵清脆的哨声。哨声毕,林中风声大作,沙尘飞扬,便有几头大物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魏尺木与黄贞看去,但见那是四头似禽似兽的浑然大物。其身形如大雁,双蹄如骆驼,通身苍黑之色,高有八九尺,背上又生双翅,展开有丈余之长,鼓翅而行,如奔如飞,还快过骏马疾驰。
雀母道:「雷山路远难行,寻常骡马不甚济事。这是老身前些年从吐火罗人处得来的四只大雀,养在门里多时了,今日便让它们与魏老弟拉车代步,争取早一日到得雷山,治好旧疾,好让老身宽心。」
这大雀乃是吐火罗所产之禽,时人唤作鸵鸟。斯禽善能登山渡水,振翅若云,奔走如飞,更兼力大无穷,能拉车载物,奔走千里不知疲惫。
魏尺木与黄贞再三谢过雀母,当下拜别雀门众人,坐上由四只大鸵鸟拉起的马车,一路赶往苗疆。
临行前,雀母又交与黄贞一件信物,乃是一柄匕首。雀母吩咐道:「你若见着那圣女,只需将此匕给她看,就你们是此匕主饶朋友。圣女但见此匕,一=定会尽力救治魏老弟。只不过,苗疆与我雀门曾有一些恩怨,在她面前最好莫要提起雀门二字,以免她心生嫌隙,不肯尽心。」
黄贞牢记在心。
大唐黔中道,有一块化外之地,向来不受朝廷约束。那块土地上所居之人,乃是苗人,其地曰苗疆。苗疆有圣地,曰雷山。山上千寨林立,各寨有首领,曰圣女。自秦以来,历代朝廷都将苗疆划归国土,可却从未真正占领过。任凭你千军万马、强弩铁蹄,都休想攻破雷山苗寨。因此,苗疆便一直隔绝于庙堂之外。
魏尺木与黄贞二人仗着鸵鸟之力,又借宝药之效,总算撑到雷山。才到雷山脚下,便有一队手执短刀的人马从山上冲了下来,将魏尺木与黄贞团团围住。
黄贞报了来意,又将雀母赠的那把短匕拿了出来,交与那领头之人,道:「烦请兄台将此物交与圣女,便我等有事相求。」
那人见了那匕首上刻着的一个字,也不耽搁,忙差人报与圣女。
不多时,一道身影便从山上飘了出来。如霞云吹落际,似惊鸿栖在人潮。身影落地,正是苗疆圣女谢忱忱。
自古苗疆,不容族人出疆,亦不许外人入疆。虽是如此,却总是有多情之人向往疆外。苗疆上一任圣女,也便是谢忱忱的母亲,年少时私自出疆,喜欢上了一个江湖游侠,并诞下一女。因此,这谢忱忱是苗人与汉人所生,是以谢忱忱是汉姓汉名,在苗疆也只此一人。
谢忱忱母亲病故后,谢忱忱便继任了圣女之位。苗疆各寨原不服谢忱忱,却不料她得母亲传功,武功几达听,力压各寨高手,这才服了众。谢忱忱不过是一个妙龄少女,原也不想做什么圣女,可其母临终有言,必做圣女,方可救其父。谢忱忱只得以武力压服雷山各寨,又传令收伏雷山周边各寨。
那苗疆圣女谢忱忱见了那柄刻着「谢」字的飞刀,眼中不禁噙泪。那只短匕通体晶莹如碧玉,上有纹路,宛若叶纹。这正是他父亲谢青锋的「摘叶匕」,能数百步外飞刀摘叶,例无虚发。谢青锋正是凭着这一手摘叶功夫,赢得了谢忱忱母亲的芳心。
魏尺木看向谢忱忱,但见其面有冷色,却不似洛侠那般面如秋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其身有仙气,却不似苏如月那般皎洁如星辰,不食人间烟火;其眉目有风情,却不似伊倾城那般令人一见失魂,难以自拔;其身段窈窕,却不似张风尘那般风流妩媚,格外诱人。
魏尺木只看一眼,便觉得不愧是苗疆圣女,是凡人,又不似凡人,到底多了几分神圣。谢忱忱看了一眼黄贞,又看一眼魏尺木,心中沉吟不定,终于开口道:「这摘叶匕你们是从何得来的。」其音泠泠清澈,竟如高山流泉。
黄贞道:「是一个故人赠与我二人,他让我们拿着此匕来寻你,是你见了此匕自会明白。」
谢忱忱见黄贞的言辞滴水不漏,也不宜在山脚下追问详情,便邀二人一同上山。魏尺木则由几个壮汉拿竹辇抬着。
山上风景秀丽,地势险峻,山道两侧俱是明岗暗哨,又设有明枪暗弩,借险与人力,当真是易守难攻。到了山顶,有一大寨耸立其上,名曰雷云寨。寨子里设有议事大厅。大厅前只有一个彩衣婢女在那里侯着。
进了大厅,谢忱忱再次询问摘叶匕之事。黄贞道:「此匕确是一位故人相赠。」
谢忱忱道:「他人在哪里?」
黄贞道:「已数年未见。他曾过,若有危难可去苗疆找圣女相助。」
谢忱忱再三询问那人音容相貌等事,都被黄贞遮掩而过,只是江湖中的一面之缘。谢忱忱打探不出父亲的下落,心生失落,也有一丝迟疑。可既然来人拿着摘叶匕来找自己,想必是友非担
思忖一番,谢忱忱便道:「你们既是我父亲的故人,我自会倾力襄助。」
这时,魏尺木与黄贞才明白,原来这摘叶匕是苗疆圣女父亲之物。黄贞看了看魏尺木,坚决道:「我只求你一件事,救他。」
谢忱忱拿美目看了几眼魏尺木,并未看出什么端倪,便问道:「他得了什么病,或是受了什么伤?」
黄贞道:「他没得病,也没受伤,而是中了一种咒术。」
谢忱忱眉角微锁,低吟道:「咒术?」
黄贞道:「不错,是东瀛阴阳师的一种咒术,好像是唤作什么魂劫衰咒。」
谢忱忱道:「阴阳师?倒是从未听过。」
黄贞闻言不觉泄气。谢忱忱又道:「虽不知阴阳师有什么手段,可这下咒术大底与巫术相似,我们苗疆的蛊术便是巫术的一种,或许有可医治之法。」
黄贞闻言大喜。谢忱忱又问魏尺木:「你觉得身上可有什么异样?」
魏尺木道:「但觉气力逐渐衰退,心脉日渐羸弱,昏昏嗜睡,不能自已。」
黄贞忙道:「他曾服下过一粒洗髓丹,恢复如初,原以为已解了咒术,不想又……」
谢忱忱沉吟道:「既然洗髓有用,可见换血亦有用。」
黄贞闻所未闻,问道:「何为换血?」
谢忱忱道:「我自有换血之法,只不过……」
那婢女急道:「圣女,万万不可!那是圣女的本命蛊,岂可用来救人?」
此言一出,魏尺木与黄贞都不明所以,那婢女却已被谢忱忱喝退,喏喏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