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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飘着鹅毛大雪的阴沉沉的天,窗内,顾流年逆着光走了来,容貌未改,笑意温柔。
苏翎颜惊住了,她分不清眼前的是现实还是幻境,整个人躺在沙发上一动未动。
他就迈着那样沉稳的步履不从不忙的走了来,然后蹲在了沙发旁,抬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送到了耳后,低低道:“是我,我来了。”
“你…,你……”苏翎颜嗫咄着唇,一句话还没说出,眼泪就先冒了出来。
她伸出了手,但就是顿在了离顾流年还有两寸的地方始终不敢再接近。天知道她这二十多年是有多少次从他入梦又离去的悲伤之中醒过来。
“颜儿。”顾流年开了口,“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苏翎颜哭着笑,“你…,你再不回来,我就…”
“你就怎么样?”
苏翎颜哭得更凶了,“你知道我多怕等不到你?”
顾流年好像又哭了,沙哑的声音中带着颤意,“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再见不到你?”
两个相爱的人,明明身在两个世界,只是凭借着那么一些不确定的信念,就这样生生折了一世。
他们先前以为漫长的等待是最熬人痛苦的,如今方知,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当面对自己苦苦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到了验收的时候,才是最最惶恐忐忑的时候。
甚至若让他们自己来说,都是要说教自己一声“傻”的,可是若真能再来一次,站在那三岔路口,他们仍然会做出守着,等着的选择。
——
苏翎颜是被顾岸匆匆闯进来的动静闹醒的。
他也上了年纪,一手放下背包一手拿了毛巾擦头发,出门之前他事带了伞的,只是在回来的途中遇见了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人摔了一跤,他看着那女人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所以把人送去了医院,跑前跑后忙了很久才把人给安置好,又把伞留给了她,自己顶着漫天的风雪回了来,并没有注意到苏翎颜在睡觉。
他一边擦拭着身上的雪,一边走向客厅,嘴里嘟囔着:“这雪怎么还不停个没完了,我…”
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看见苏翎颜正半坐再沙发上,不住的流泪。
自从上一个山神从重症监护室移到了殡仪馆之后,这是苏翎颜第一次哭。
顾岸伸手从裤兜里摸出来手机看了看,并没有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明不是顾年出事了。
他松了一口,仍然问道:“怎么了?”
“握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好很真实的梦。”苏翎颜抬手摸了摸自己鬓角的华发,似乎还能感觉到顾流年的温存。
然后她垂了垂眸,看向了沙发旁的地毯,放佛她的王爷还蹲在那里。
从顾岸的角度看去,苏翎颜眼神空洞,正定定的盯着某处发呆。
他正纠结这要不要抬步去用苏翎颜去说说话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醒起,在这十分安静的情况下,险些是没把他给吓出心肌梗塞来。
怕什么来什么,是医院打来的电话,重症监护室里的最后一位“有情况”了。
顾岸挂了电话,抬眸看向了苏翎颜,她仍然面无表情,眼泪却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两人收拾好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苏翎颜怎么也做不到亲自去面对顾流年,才进了医院她的腿就开始发软,到了距离三楼重症监护室还有一个走廊的距离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狂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不能呼吸。
“要不?我先过去看看?”顾岸扶着她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苏翎颜点了点头,整个人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寒冷,心头一酸鼻腔一热眼泪又开始往出掉。
“顾流年!顾流年!”一股巨大的强劲的气盘旋在她的胸口,她自己生出来的气几乎要将她噎死,嗓间发不出来半分的声音,她只好在心里狂啸:“我愿舍弃一切,什么都可以,哪怕拿我的命分给你!…只要你醒过来…求…求求了!”
年近半百,苏翎颜真切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根本不受控制。
有个护士看见她几乎就要哭背过去了,赶紧过来帮她拍背顺气。
五分钟后,一群护士医生急匆匆朝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跑了去。
“怎么了?”那护士拉住了其中一人问道。
“有人突发心肌梗塞,立刻急救。”
正是顾岸。
经历了先前的七人,,几乎连苏翎颜都这样认为了。
所以当顾岸一脸凝重得打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一扭头竟然看见顾年“蹭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诈尸了”三个字还没来得及从喉间窜出来,巨大的无以言说的惧意就袭了来,一股凉意率先顺着尾椎骨爬到里脑海里,眼皮子一跳胸口一痛当场往地上倒去。——他被吓得突发心肌梗塞来!
苏翎颜扶着墙一路踉踉跄跄跑去重症监护室,连衣服都没换。
是的,顾年已经醒来了。
这简直是医学界都七界!一群医生正围着他给他做身体检查。
看见苏翎颜的那一刻,他直接推开了身边的一众人,迈步走向了她。
“对不起,那块玉摔碎了。”
这是他用他说得第一句话。
眼前的这个顾年,身体里既有顾年的记忆,又有承琰君的记忆。
承琰君在东河郡府逝世之前将袭位传给了顾留安的第一个儿子你,如今生活在郡府里的那几个小辈一个比一个机灵有心眼儿有担当。
他是在游园的时候突然间摔倒的,摔碎了腰间的那块佩玉。
再次醒来,就是在这里。
他的颜儿,苍老了许多。
“你看看你啊,你也不似往日年轻了。”别墅里,苏翎颜真真正正的再次躺在了顾流年的怀里。
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话,积攒了二十多年的相思,终于到了锝偿的时候。
顾岸在脱离了危险之后就转到了别的医院里去,恩,正是他先前江摔倒的那个眼熟的人送去的那间医院。
半年后,清冷了十来年的别墅里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顾岸那个锯嘴葫芦也不知道是怎么蠢人有蠢福气的,竟然真的将人家那追到了手。
那女人叫咏真,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职业是画家,经常全世界的游离,最近才回来本城谁知道就那么不幸运的摔了一跤,又那么幸运的遇见了顾岸。
她年轻的时候反骨盛,为了追求画画,追求艺术不肯结婚,曾经由贺子轩和贺叶两人都疯狂的追求过她,她都不愿意。而如今的顾岸,出现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也出现在了她想要有一个家的时候。
漂泊颠簸大半,他们终于事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别墅里随着咏真搬进来开始有了生活的气息。
只是这气息,时常会让顾年和顾岸两个大男人头疼。
苏翎颜和咏真估计是天生八字不合,因为喝了一杯酸奶没吃保健品穿错了拖鞋冰箱门没关紧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逗总能吵上大半天。
如果说苏翎颜的日常事黏着顾年外加和咏真拌嘴找她的不痛快,那么咏真的日常就是黏着顾岸给他画画外加和苏翎颜拌嘴并且找她的不痛快。
而顾年和顾岸除了被自己的女人缠着之外,就是端着酒杯找相对安全不会被战火波及到的地方去惺惺相惜的小酌。——然后呗两个酣战的女人发现,各自接受说骂。
每每此时,两人虽然面上哭巴巴,心里却是甜滋滋的:说吧说吧,自己的女人,不说教自己,还能说教谁去?自己不挨自己女人的说教还能挨谁的说教去?
逢年过节的时候,已经搬出去的那几位“山神”都会回来看看,那时候才是最最热闹的时候。
清明寒食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去陵园看望那些山神,顾流年对姐姐亏欠良多,所以顾年给顾安送的总是双倍的花。
晚秋的风渗着微微的冷,苏翎颜裹了大衣拉着顾年去踩马路,距离他们住的别墅不远处有一条笔直的不算宽的路,路的两侧栽种着法国梧桐,这个季节梧桐树落了一地,几乎能将整条路都给铺满,在秋的萧瑟里偏生营造出来了一种安然惬意的生活浪漫悠然景色。
“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这样。”苏翎颜牵着顾年的手,侧眸看了他一眼,到:“就这样牵着你,走在幽静的下路上,谁也打扰不到我们,我们就每天都很平静的过。”
“偶尔再和咏真掐掐架?”顾年很煞风景的补了这一句。
换来苏翎颜的一记熊瞪。顾年立刻就缴械投降,这女人绝对是一种魔力在,即便已经上了年纪容颜老去,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倦怠,反而愈发生出来另一种风韵和率真可爱来。——尤其是在顾年醒来了之后,她还去染黑了头发,如今更是看不出来真实年纪。
“许多人逗向往轰轰烈烈。”顾年转了话调儿:“可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打打杀杀,连最强悍的战神也会有想要休憩的时候。如今细细想来,我算是赚到了,轰烈过了,相爱过来,失去分离过了,在埋入黄土之前还能再与你过上数十年安静的生活……”
他顿了顿。
苏翎颜:“怎么不往下说了?”
顾流年低头一笑:“怎么也值了!”
……
——
雨雪霏霏说:“完结!”(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