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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半会,夏初雪并不能立刻醒来,堂耀将夏初雪的手握到自己手中,好能随时察觉她的体温变化,过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夏初雪身体的温度才渐渐趋于正常,堂耀轻轻嘘了口气,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待得觉查到夏初雪已经无甚大碍,堂耀这才放下一直绷紧的神经,将头后仰,靠在床旁,散漫的想着事情。
那个鬼城城主,自己三叔留下的唯一养女,已经不是第一次惹下祸端,只是仗着亲眷的份上,堂耀不好拿她如何,其实早想让她离开幽冥,好能换得一方平静,只是每次堂耀提起这事,她都会凄惨的去找天后哭诉,就又是一次的不得安宁,如此多次下来,堂耀也就只好和她约法三章,虽然不再提起驱逐之话,但她也必须付出代价,那便是不得自由出入鬼城。
这位没有血缘的表妹行事歹毒,但在堂耀的姨母,如今的天后面前,却端的是一副好孩子的样子,从小就知道在天后身边假意温顺柔婉,好不听话,侍候极致,一张嘴甜的犹如抹了蜜糖,总能把天后逗得眉眼如花。
屡次警告之下,她的行事已是稍有收敛,但其往日是一贯的心狠手辣行止大胆,所谓收敛,也毕竟有限,每每也总是小事不断,大事不犯,好在她有治理一方的诸多手段,能保得鬼城安顺,她的那些不入眼的行为,堂耀也就只是当做不知。
如若因为这事将她逐出鬼城,那她必然还是会去姨母那里告状,一哭二闹三上吊,像极了叫骂的泼妇,而且每次都是做做样子,总也不见她真的去死,只是闹腾得鸡犬不宁,连天帝都是有些厌烦,只是天后慈怀,总是信她鬼话,天帝就也不好多说。
而且如是因为夏初雪才将她逐出幽冥,堂耀觉得,事情肯定不会如往日那般简单,夏初雪已经是众矢之的,他不能让夏初雪更有凶险,何况天后即使多么喜欢夏初雪,比起从小看着长大的绮罗,还是差上一层。
淡淡的表情,柔和的盖在堂耀脸上,勾起唇角笑笑,堂耀已经是起了杀意,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至于如何向姨母交代,虽是有些烦恼,也不过只是后事。
墨睫如同两扇燕羽翩跹,缓缓张开,夏初雪慢慢睁开眼睛,敲看到堂耀神情,不由得身子微微一抖,此时堂耀正握着夏初雪左手,故而夏初雪虽然动作极轻,他也是立即察觉,低下眼眸,笑着问道:“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已经好多了,”夏初雪想要从床上坐起,堂耀连忙扶住她的纤细腰肢,将她扶起,靠在床上,夏初雪望着堂耀,似乎有些确定的问道:“主上,你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对么?”
堂耀点了点头,决定还是如实交代:“鬼城城主,名叫绮罗,是我三叔的养女,从小就被娇养惯了,行事有时也是太过狠辣,你应该是见到了她。”
想起那个自称思天的女子,夏初雪颔首,自己除了去过鬼城,便是再也没有出去此殿一步,殿内的鬼差职司,都不可能故意加害于她,那日从鬼城回来之后,身子便是一日寒似一日,想来也只有那一种解释能够说通,只是堂耀突然说那城主是他表妹,夏初雪还是有些惊讶。
那个女子隐瞒姓名,又是自言怀有身孕,接着便是拿出了象征幽冥主身份的幽冥指环,虽然都是假的,但将事情串联一处仔细想想,她似乎是想让自己误会一事,那便是所谓的思天,与堂耀的关系。
思天思天,到底所思是谁,夏初雪当时因她话中漏洞百出,已然不肯信她,后来她的句句字字,夏初雪也就尚未当真,今日想来她的居心手段,夏初雪沉吟默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我不好,要是早些告诉你,也不至于让你受罪,”堂耀说着,便将夏初雪揽进怀内,抱在自己身前。
堂耀的体温很暖,夏初雪身子仍是有些寒意虚弱,忽然间跌在了温怀之中,竟然有些恋恋不舍,不想立刻离去,心中只好告诉自己,只此一次。
“这几天就好好歇歇,别再担心殿内事务,白秋意他们也自然不会惫懒,”堂耀单手顺着夏初雪的后背,和她小心的打着商量,盼望能让她借着养病,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那么夏初雪这一场折磨受的,也算是有点价值。
果然不出堂耀所料,夏初雪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闷声说道:“我一切都好,不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么,这事也没谁知道,不如就这么瞒了下来,要是都知道我生病了,少不了就是一番猜测,不知会有几多麻烦。”
堂耀停住移动的手,眯着眼睛,口气中有些无奈的问向夏初雪:“你因为她受了这些疼痛,竟然还在这里为她求情,夏初雪,对她的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残忍,你懂么?”
那个真名绮罗的鬼城城主,虽然满口谎言,但是说到自己的思慕郎君,眼中的柔情真意,断然是骗不了同为女子的夏初雪,那时夏初雪并不知道那女子即是鬼城城主,当然不解其意,如今听堂耀如此说来,便是恍然明白,绮罗对堂耀的心意。
在人世时候,夏初雪见过不少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但凡有此种经历的世人,莫不外乎有两种处事方式,一是油滑世故,于俗世之人为伍,另一类则是慈心善念,感苍生争斗不休,颇想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夏初雪身为女子,即使如何心怀大志,终究只是男子身后的一抹倩影,更何况她其实生性颇为疏懒,数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之处,皆是身不由己,成为政权交叠之中的一粒棋子。
如果可以,夏初雪是最想平和,可是天不遂其愿,总归是事与愿违,多少麻烦事情,总是能落到她的身上,最后虽然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但所受的折磨苦痛,也真是冷暖自知。
单手撑着玉床,夏初雪从堂耀怀中起身,迎着他的目光,淡淡的说道:“主上说过那个绮罗行为偏离,但既然她能在鬼城做了好久城主,想必自然有些原因,她既然是主上表亲,那就更加不好轻言生死,我已经没事,这样就好,主上不要为我多惹麻烦。”
夏初雪虽然太过良善,但是好在心思聪慧,绝对是一等一的极佳类型,虽然不生害谁之心,只是保全自己不受伤害,如若不是太过暗箭难防,也不是十分令堂耀放不下心。
堂耀只是微一蹙眉,夏初雪心中立即雪亮,自己的猜测,果然半分没错,不论理由为何,那个绮罗,肯定不是可以手起刀落轻言杀害的对象。
见到堂耀还要说话,夏初雪笑着将话题引开,不想再纠结此事:“我有些饿了,主上帮我找些东西来吃。”
夏初雪突然说要吃饭,堂耀当然明白她是何用意,却也不想说破,想她也确实几个时辰没有吃饭,的确会有些饿,便是温和的问她:“想吃什么?”
“只要不是粽子,主上拿来什么都好,我从早上就几乎没吃什么,现在真是很饿,”夏初雪双手捂在肚子上面,看起来真是饿得有气无力。
最近洛涯来了以后,司书殿内的所有饭食,便都是洛涯在做,要说不会委屈夏初雪,洛涯绝对是首当其冲,堂耀有些不懂,洛涯怎么竟会不给夏初雪饭吃,待得看到桌上剩下的几个粽子,突然明白,笑着说道:“洛涯怕你不肯吃他包的粽子,便不给你早饭吃?”
夏初雪没有说话,只是趴到床上,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房门,大概是想让堂耀立即去给她寻些东西来吃,堂耀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为夏初雪仔细的掖好被角,尚且担心夏初雪受到风气,便是隐身出房,并未打开门户。
直到确认堂耀已经走远,雪兽方才从竹篮中跑了出来,箭似的冲到窗前,抬起两只小爪子,刷刷的抓着玉床。
夏初雪本是将头朝向里面,突然听到声响,这才侧过头来,见雪兽正在挠床,知道它是担心自己,从被中伸出手去,把雪兽放到床边,摸着它的小脑袋。
“我一直没有给你起名,就是担心你有一天会毒发身亡,离我而去,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伤心,”雪兽不懂夏初雪的话,只是舒服的晃晃脑袋,憨态可掬,夏初雪笑笑,续着说道:“谁能想到,我竟是差点毒发身亡,离你而去。”
虽是经过了一番折腾,也不过是申时三刻,夏初雪的睡房朝向正南,此时阳光正好,洒进床帐,暖暖的闪着柔和的黄光,室内一片祥和,好似夏初雪方方经历的那一番痛苦,竟是没有发生一般。
正当夏初雪神游欲睡之时,院中却突然传来阵阵拍门声音,那种拍法,是十分的不管不顾,就像是要把门拍碎,门板被震得哐哐直响,好似将要碎裂成千块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