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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移默化,总是最能施加影响,虽然秦子沐从未对儿子进行过思想教育,但是在秦长风的心中,也是不想回到天界,寻个安稳的靠山渡日,他会觉得很丢份。
听到堂耀出口称赞自己的父亲,秦长风觉得特别骄傲,虽然前些日子,刚刚被父亲家法打过,但是在他心中,父亲就是一座历史的丰碑和楷模,值得学习学习再学习。
“我也是这么想的,总不能永远依靠亲族的帮忙,所以就来这里学习一下,可以么?”秦长风可算没有大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能知道,谁的权重最大,好歹还能知趣的问上堂耀一句。
“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也知道,子沐毕竟在此做过文书,要说不想依靠各种关系,留在这里,未必就是真的独立,”话尽于此,堂耀并不想要多说,平淡的总结:“要是去别的大殿,倒是真的算是独立,不过这里也好,有着长辈照顾,我也可以放心。”
夏初雪已经退到门旁,堂耀非常得体的挡在她的面前,在她和秦长风之间,竖立了一个十分坚固的阻挡,严丝合缝。
“我决定了,”秦长风一手重重的拍在面板上面,将放着的擀面杖,震得颤了几下:“我要去别的大殿,这样才能真正锻炼!”
年少冲动啊年少冲动,当白秋意第一百零五次感慨之后,夏初雪终于在浩瀚的文书海洋当中抬起头来,递过一盏菊花茶:“白文书,喝点茶,消消火。”
“司书就不担心?”白秋意接过茶盏,灌了半盏,菊花茶中放了冰糖,一股甘甜。
“我担心什么?”夏初雪看着阎罗殿呈上来的文书,有点像鬼画符,开始烦。
“长风那个孩子,已经去阎罗殿报道去了,难道不会有事?”白秋意喝完一盏茶,还觉得渴,但是特别犯懒,指了指夏初雪手旁放着的茶壶,让她递过去。
茶壶里面泡着很浓的菊花茶,但是茶壶壶嘴藏有玄机,按着茶壶壶把上端,倒出来的菊花茶,便是浓淡适宜,要是按着下端,那就对不起了,绝对能够苦死你。
喝了一口茶后,秋意张嘴吐着舌头:“司书,你恨我么?”
“没有啊,”夏初雪笑得温文尔雅:“秋意怎么这么问?这可是诛心啊诛心。”
没待白秋意回答,夏初雪拿起桌案上的文书,向外走去:“我去办点事情,有什么事情,就去找洛涯。”
穿过回廊,走出两厅,行过天井,夏初雪走出大殿,殿外阳光暖暖的烙印在地面上面,花叶打着精神,吐纳气息,摇曳着纤细的身姿。
在这十二大殿地界混得太久,夏初雪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阎罗殿去,路上遇到不少鬼差,见到夏初雪,忙着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夏初雪早已懒得去想原因,那么明显的事情,何必庸人自扰。
阎罗殿离司书殿可是一点都不近,只是司书殿内最近不忙,夏初雪也就闲散的走着,一行粉色芙蓉树中,依稀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次见他,他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衫,重重的摔在地下,还骗夏初雪摔坏了小腿,想要赖在司书殿里,不肯离开。
第二次见他,手上身上头上全是面粉,像是白雪洒在衣服上面,竟还乐颠颠的和堂耀说了好大一通话,一点儿都不畏惧。
初生牛犊不怕虎,秦子沐本就缺根心眼,教出来的孩子,也是这样。
“夏初雪,夏初雪,你怎么来了?”秦长风乐悠悠的小跑到夏初雪面前,口气十分热烈熟稔,见到夏初雪,于他而言,显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夏初雪扬了扬手中的文书:“找阎罗王问点事情,文书有些问题。”
“那可真不巧了,”秦长风撅了撅嘴:“殿王刚刚出去呢,说是去陆殿那里办事去了,其实啊……,”说着说着,他四面看了看,这才附在夏初雪耳边说道:“听说是去偷懒了,殿王不敢在自家大殿偷懒,于是借着办理公务为名,去陆殿那里了,这事儿你可不能告诉别的谁啊,我可只和你说的。”
秦长风的表情十分认真,眼睛瞪着,有些少年人的一本正经,眼睛里面,写着真诚和信任,澄澈透明。
“好,我和谁也不说,”说着夏初雪低头看到文书,交到长风手中:“这个文书,帮我交给你们殿王,里面的问题,我已经划了朱批,要是他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再差谁来问我就好,知道了么?”
“要拉钩,”秦长风伸出右手小指:“拉过勾了,就要说话算数哦。”
粉色芙蓉花被风吹落一地,将天都映成了娇嫩的粉色,夏初雪露出小巧的梨涡,笑着伸出右手小指,勾到秦长风的手指上面:“一定算数。”
从第一次见到他,夏初雪便是觉得亲切,那个时候,夏初雪以为,只是因为,她是秦长风的长辈之一,在芙蓉花的纷飞之间,她却突然发现,秦长风的身上,有种东西,吸引着她,就是简单。
平平淡淡的简单,没有勾心斗角的简单,不需要劳神费脑的简单,堂耀对她很好,好到令她无法承受,洛涯被她引为至亲,但是很多时候,洛涯也是并非能够轻易看透,秋意嘴上嘴是尖刻,内心却是脆弱柔软……,只是他们都很强大,足以在人前掩盖内心。
他们太过复杂,包括夏初雪在内,其实,没有轻松,只是很累。
有些人,天生生下来,就很幸运,他们的世界,非常简单,这也直接塑造了他们的性格,例如长风,就如大漠戈壁中吹来的朔风,平铺直叙,没有曲折。
夏初雪伸出手去,接过一片悬在身旁的粉色芙蓉花,花瓣很完整,只是有些落寞。
心大的秦长风,见到夏初雪看着花瓣,也学着伸出手去,扯过一片芙蓉花,他没夏初雪的耐心,扯的有些瓣叶纷飞,拿到手里的时候,花瓣七零八散,看着有些狼狈。
“这个,好像应该更好看些,”秦长风伸手挠着脑袋,不好意思的把掌中的芙蓉花,伸到夏初雪面前。
芙蓉花被他抓得挺凄惨,蛛丝一样纤细的花手,剩了没有多少,只是看着剩下的粉色花手,如果完整的话,确实要比夏初雪手中拿着的,好看很多。
夏初雪接过残缺的芙蓉花,脸上笑得优雅:“是啊。”
见到夏初雪的笑颜,秦长风有些脸红,却是突然想到什么,嗫嗫的开口说道:“夏初雪,他们都说,你和堂耀,恩……,也就是主上,你们之间……,那个……,是不是真的?”
这种事情,敢能问出口的,夏初雪还没见过,好好的流言蜚语,就被大家以讹传讹,弄成了一个坐定事实,所以大家也是不用开口发问,直接就是做到‘心中有数’。
“你觉得呢?”走到树边,夏初雪抖抖手腕,一朵不到半的芙蓉花,落在了芙蓉树下。
“你……喜欢堂耀?”秦长风听到夏初雪并未直接回他,问这话的声调,都是有点颤抖的感觉。
夏初雪转过身去,看到一张皱着眉头的脸,没有心机,带着一点少年的急迫和稚气,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去,望着高空,天很蓝,湛蓝湛蓝,蓝得有些晃眼,这里的一切景致,自然生成的少,幻化出来的多,就连头上三尺的天,也是冥王的法术所结。
他很厉害,厉害到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反观夏初雪,恐怕只是沧海一粟。
如果她不死,不上斩仙台,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外,她的生生世世,世世生生,都将交付在此,堂耀比她更坚决,比她有耐心。
天空太蓝,晃得泛着耀目的白,夏初雪觉得有些刺眼,抬起手臂,伸指挡住光线。
这个问题,从没有谁问过夏初雪,所以她也从未想过,突然之间被问出来,夏初雪居然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她喜欢他么?她应该喜欢他么?他为她担忧,为她费尽心思,生病时给她喂药,陪她走过岁月点滴,她的生命当中,除了他,好像十分苍白,再也贴不上一丝剪影。
是不是替身这种事情,夏初雪早就没有乐趣去想,她的心思,就如止水一样,堂耀即使投下多重的石块、石头,也难以掀起波澜,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她的身旁,好像一直以来,都只有他,来去匆匆的那么几个身影,也都挺模糊,洛涯、秋意,走了的子沐,为数不多的这么几个,她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在不经意间,堂耀为她划了一条路,除了这条路,她根本就没得走,满眼望去,都是死路,没有通途。
夏初雪放下手臂,平视秦长风:“我想,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他。”
对面,是秦长风阳光的一张笑脸:“真的么?太好了,我知道,我还不懂事,不够成熟,夏初雪你等我,等我有了足够担当,我要给你一个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