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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走进卓曦的房间,看到卓曦正在整理桌上的书简,忙过去接过卓曦手里的东西说道:“姑娘你歇着吧,这些东西我来收拾!”
卓曦轻轻一笑说道:“反正也闲着,这些活累不着。”她明亮的眼睛看了看萍儿,又接着说道:“刘师傅开始干活了吗?”
“干着呢,这个师傅倒是老实,一进后园就埋头干起来了,他说园里的苗毁坏的太多,怕是得补种才行。还有,他把咱们先前插的枝拔了两三棵,说咱们种的太浅,怕不好活。”萍儿认真的回道。
“哦,是吗?”卓曦扑闪了两下眼睛说道:“那些苗可是珺良公子从凤栖夫人那里拿来的珍贵花种,毁了就太可惜了!那些花种还有吗?”
看到萍儿点头,卓曦又说道:“估计这补种的活也不容易,可能会耗些时间。萍儿,等会你和盼儿给这位师傅准备点饭食,让他在这儿吃完饭接着干活。”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自家姑娘就是心善,连干活师傅的饭食都要亲自交代,萍儿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往外走。
卓曦看看萍儿又说道:“等会我把花种送到后园去,那里你们就不用管了。”
萍儿迟疑了一下,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后园里,刘师傅翻了两下地,然后抓起一把已经破碎的草叶捻了捻,闷叹一口气,低声念叨起来:“还是俺们落草岭的地好,种啥活啥……”
卓曦缓缓走进后园,远远的看着正忙碌着的刘师傅,看着他原本强壮现在却已经佝偻的后背,还有那一瘸一拐的左腿,极其不灵便的右手,一时间百感交集,眼眶竟然湿润了。
就是他,就是那个在自己落难时收留自己,带着一帮兄弟劫富济贫,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以百十号人的草根之众对抗朝堂的御用军队,就是那个对刘玉贞一片痴情的铮铮汉子——落草岭的大当家卢长庆!
想想他当时的勇猛霸气,想想他与刘玉贞成亲时的英姿勃发,再想想落草岭那个月圆之夜的熊熊大火,卓曦心中更是酸涩不已。
他为什么说自己姓刘,是不是还在惦记玉贞姐姐?他怎么落到这般田地?他的那些兄弟呢?还有李奉朝师兄现在怎么样了?难道他们都已经……只剩他一人了?卓曦不敢往下想了。
卓曦慢慢走到刘师傅身后,轻声喊了声:“大当家!”
正弯腰干活的刘师傅猛然间僵住了,卓曦明显能看到他的身子椅了几下,可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直起身子重重出了口气说道:“姑娘你认错人了,小的刘大牛,是采园处的花匠,不是什么大当家。”
不承认?卓曦愣了一下,是啊,从一个草头霸王沦落为种花养草的下人,谁会痛快的承认?他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
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有恩于自己,而自己目前的处境还算安稳,如果能帮上他点忙也算是报恩了。
这样想着,卓曦又向前迈出一步,说道:“大当家,我是几个月前被二当家救上山的孟家女儿,当时给夫人做丫鬟的,你成亲那天我和玉贞姐姐逃了出来了来,没想到在山下遇到了官兵……”
可能是“玉贞”这两个字刺激了他,刘师傅的身子又椅了一下,他稍回了下头压低声音说道:“这里不是叙话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
卓曦又是一愣连忙捂住嘴,可不是吗,这里是凝露堂,是凤栖夫人和恪威龙的地盘,攻打落草岭的命令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如果让他们知道落草岭的大当家竟然混进了彩虹泉院,那大当家还有命出去吗?自己真是太不谨慎了!
刘师傅又低声说道:“你们没事就好!记着,我现在叫刘大牛,不要来找我,否则你会有危险,需要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卓曦点点头,往后退一步准备回去,这时刘师傅却回过身来大声说道:“姑娘,你这园里的花草毁的太厉害,而且种的太浅,全部都需要重新下种,姑娘多拿着花种过来,这些怕不够。”
卓曦只觉得眼角一闪,明白是有人过来了,便接着说道:“知道了,等会就差人送过来。”说完转身往外走。
果然,在园门口处有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正低头屈膝行礼,卓曦没有吭声径直走了过去,从身形上看,这个婢女应该是召芫无疑。
召芫悻悻的从九霄阁回来,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依旧在蒙姑姑的眼皮底下,心中极其烦闷,还想着来到了彩虹泉院就摆脱了蒙姑姑的控制,还想着借着霓若姑姑再上高枝,唉,真是做梦!算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干活吧,笑话就让人笑话吧,总比丢了性命强,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这样一路唉声叹气的走到了碧琼轩,还好,院子里没人,估计都忙去了。那个卓曦不是爱看书吗,说不准现在正在屋里翻腾书简呢,真是个书虫,最好待屋里别出来!召芫朝主屋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便摸索着朝后园走去。
果然刘师傅就在后园干活,召芫正准备走过去,却发现刘师傅旁边站着的那个女子居然是卓曦!
她来这里干什么?看她离刘师傅如此之近,好像在说着什么,召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赶紧贴紧墙根站住,支棱起耳朵仔细听着。
可惜,离得有点远,而且他们说话的声音又十分的小,一点都听不清。召芫皱着眉心中思索着,这个卓曦也不避嫌,跟刘师傅离的那么近!
真是不害臊!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单独和一个大男人神神秘秘的在干什么?召芫眯缝眼睛打量着正在说话的两人,听说刘师傅来这里也就个把月的时间,他怎么会认识深居简出的卓曦的?还是说他们……之前就认识?
仔细想想,卓曦来这里之前是在山上土匪窝里待着的,难道这个刘师傅是……想到这里召芫心中猛的一紧,双腿不由得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她赶紧抓住旁边的扫把勉强让自己站稳,不过她没注意的是扫把的晃动却引起了刘师傅的警觉。
看到卓曦走过来,召芫使劲低下头,她怕卓曦认出自己,羞辱自己。还好,卓曦什么也没说,就连停都没停就走了,这让召芫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一天倒十分平静,刘师傅还是和往常一样埋头苦干,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中间除了萍儿送过一次饭,就再没人打扰他们干活,可召芫的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安。
蒙姑姑的阴影还没有摆脱,又要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顶头师傅,听说那些做“土匪”的个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万一……万一刘师傅真的是从那个什么“山上”下来的可怎么办啊?自己的小命是不是随时都会没了?
晚上召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思量下目前的处境真是越想越害怕,蒙姑姑、霓若姑姑、刘师傅,这些人惹又惹不起,躲又躲不过,怎么办?
蒙姑姑捏着自己的命,霓若姑姑掌握着自己的荣辱富贵,唉,要是连命都没了,要那些个富贵还有什么用?还是先保命吧!至于刘师傅,只要自己找到了靠山就不用怕他了!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召芫长出一口气,自己还是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权衡出其中的利害关系了!孤芳自赏了一会便沉沉睡去。
浩瀚的墨空中明月高悬,看着窗户上轻轻曳动的树影,卓曦思绪翻转。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交谈,但卓曦明显能感觉到卢长庆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因为落难潜逃。
大当家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对他来说可是龙潭虎穴啊!是为给自己的兄弟们报仇,还是为了玉贞姐姐?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闯到这里都实在是太冒险了……卓曦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真是替大当家担心。
离开家的这段日子所经历的事情让卓曦成长了不少,她变得更加沉稳和敏锐。每日除了思念父母外,更多的是考虑今后的路该如何走,怎样才能更快的走出这里,走上回家的路。
她明白自艾自怨是没有用的,在这里,只有先保全自己生存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到现在都不懂得保护自己,那就不可能有什么将来的!所以,现在的卓曦也时刻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注意着外面的一切,不论何时都要保持警醒,看清眼前的一切,才能更好的生存!
卓曦对着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声,不能再做躲在草丛里的小白兔了,要学会武装自己,不能再让那些想害她的人得逞!先是落塘又是坠崖,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就算运气好又有什么用,人不能总靠运气生活吧!
虽然卓曦已经慢慢学会自己处理一些事情,可大当家的出现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被人发觉了他的身份会怎样对他?而且那些人的目光会再一次的聚集到她的身上。
大当家来这里的究竟要做什么?是为了替他的兄弟们报仇,还是为了玉贞姐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肯定会在凝露堂掀起一股惊涛巨浪!
是不是该找一下玉贞姐姐,问问她到底该怎么办?可是,怎样才能见到她呢?
虽然碧琼轩表面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卓曦知道凤栖夫人并没有放松对她这里的监视,也许黎月此时正躲在屋顶上看着她呢!想要见碧云司的一个司茶婢女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