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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时期,邓老大兄弟俩除了早晚用少量时间练习本领以外,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去打猎和采药。兄弟俩一门心思想捕一只老虎或者豹子,可是他们连老虎和豹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只捕到了二十多只松鼠,十多只野兔,零零落落地挖到了几斤天麻。虽然小有收获,但是他们总是觉得不满意,他们的愿望是用虎豹的毛皮去磨槽沟换取他们急需的物品。
看来,要想捕到老虎和豹子的希望相当渺茫。时间不等人,要赶紧在清明节之前去一趟磨槽沟。主意打定了,邓老大想了一个晚上,形成了一个方案:鉴于去磨槽沟的路途很远,对磨槽沟的情况又很陌生,不了解市场的行情,非得有一个熟悉磨槽沟的人做向导不可,而这个向导就只有袁大爷才是唯一的人选。他想进一步和袁大爷交朋友,通过他老人家做向导在磨槽沟做生意,把家里的虎骨,毛皮,药材拿到磨槽沟去变卖,再买回自己需要的物品。怎么交这个朋友?他和袁大爷只是一面之交,他一点都不知道袁大爷的情况,总不能白荒荒地叫人家帮助自己吧!他想了两个时辰都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后来,他突然之间想到了袁大爷走路的摸样,慢腾腾的,似乎关节有点不大灵便,大概是膝关节疼痛的缘故,乡里的多数老人都有这个毛病。好!就送袁大爷半只虎腿骨和一斤天麻作为见面礼。第二天,邓老大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哑巴说了,哑巴点点头表示同意。
连日来,春雨绵绵,淅淅沥沥,一时大一时小的,弄得邓老大兄弟俩做什么都不方便,他们索性什么都不做。早饭后,邓老大就在火坛边看书,幺公送给他的那些书有好多生字他不认识,说唱不通,他只好默默地边看边想,想猜出哪些生字的读音。哑巴没事做陪着大哥在火坛边烤火,火烧得很旺,山洞里暖烘烘的使他恹恹欲睡,他索性爬上床铺把脚伸进棕毡下面,拉过豹皮搭在身上呼呼大睡……
朦胧之间,哑巴和邓老大背着天麻、虎骨和毛皮,既没穿戴蓑衣斗笠,也没拿上梭镖武器,晃晃悠悠地径直朝磨槽沟方向走去。他们走得很快,就跟飞一样,一会儿就到了沿河坝。他们远远地看到袁大爷坐在那条河的岸边,笑容满面地迎候他们。他们刚走近袁大爷身边就漂到了河对岸到了磨槽沟街上,随即进入一间药铺,药铺老板二话没说就收了他们的虎骨和天麻,然后捧出一大捧银元递给邓老大。他们从来没见过银元,老大以为那不是钱,把银元放回桌上说:“我不要银元,我要铜圆!”袁大爷见此情形,二话没说就把银元强行塞进老大的口袋里拉着他们兄弟俩就走,他们用银元在店铺里买了火药和短铳,又用松鼠皮在另一家店铺里换了好多盐巴后,再跟着袁大爷漂回河对岸,袁大爷不管他们径直回家去了。老大拉着哑巴又是一阵狂奔,又像飘一样飞到枪杆林,当他们收住脚停下来歇息时,几个虬须大汉从树上跳下来擒住老大,老大斗不过虬须大汉挣扎着大声喊,哑巴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帮不了大哥,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大哥被人掳劫。哑巴心急如焚,他大声喊,终于喊出声音来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狠命一蹬,一股凉风从脚下透过他的全身。哑巴被凉风吹醒了,他做了一个梦,那重重的棕毡被他蹬在一边。他没有办法把梦境讲给大哥听,只好把梦中的情景默默地埋在心里。
天晴了,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大坪山、锅圈岩一带金光灿灿。大地复苏了,人的精神也格外的清爽。邓老大兄弟俩在洞里清点拿到磨槽沟去变卖的东西。老大把虎骨、天麻、毛皮全都翻了出来,正准备装进口袋。这时,哑巴伊伊呀呀的摆手,邓老大不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做他手中的事情,哑巴走过去按住大哥的手,自己拿出两根半虎腿骨、三十张松鼠皮和全部天麻装进口袋,剩下的都放回原处。邓老大始终不明白哑巴为什么不让他把全部东西拿走,哑巴也没有办法给大哥说明原因,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活不让大哥全部拿走。那是因为前几天哑巴做的那个恶梦,在梦中,开始的时候他们的交易太顺利了,后来大哥又被恶人掳劫,他认为那是一个不吉祥的恶梦。他听大人们说过梦是反的,太顺了就是不顺的意思,所以他生死不让大哥把全部东西带走。哑巴的想法是只带一部分先去看看行情再说,留点余地,如果行情不好吃亏也不是很大。邓老大拗不过哑巴只好屈服,心想:少带点也行。即便行情好,换回来的东西多了,回家是走上坡路速度慢,万一真的遇到了土匪就很麻烦。
邓老大兄弟俩出发了,依然是全副武装,看上去既精神又威武。走过两次的路道已经是比较熟悉了,他们走得很快,尤其是虎浴潭以上的这一段路,已经走过好几次,不看路标也可以快速地走。他们一路上几乎是小跑,到了沿河坝才大半天时间,他们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再去找袁大爷。
敲开门,袁大爷一时没认出他俩是谁,便问:“你们是——?”
看见袁大爷语顿的神态,邓老大连忙回答:“袁大爷,我是邓老大啊,他是我的哑巴弟弟啊。”
“哦!想起来了,屋里坐!屋里坐!”袁大爷招呼兄弟俩坐下。又喊:“孙蛮儿,拿碗来跟叔叔倒茶!袁大爷一边抽土烟一边说:“人老了,记性就越来越差了,才半年时间就把你们兄弟俩忘记了。”
邓老大吃过茶水,问:“袁大爷近来好吗?你的膝关节好点没有?”
“哎哟!大侄子,我这风湿关节痛已经好几年了,没钱医,好药太贵买不起啊!只有越来越严重的,哪里能够好喔,只要不风瘫就阿弥陀佛喽。”袁大爷一副沮丧的神情,边说边用拳头轻轻拍打膝头。
“袁大爷,我给你带来半只虎腿骨,你拿去泡酒喝,慢慢地就好了,没关系的。”邓老大边说边从口袋里取出虎腿骨递给袁大爷。
“哟!我怎么受得起啊,这么珍贵的东西,市场上要一石米的价钱才买得到,你还是拿到街上卖点钱吧。”袁大爷边说边用手往老大怀里推。
“袁大爷你就收下吧!我是专门给你准备的,另外半只拿给我父母泡酒喝,我父亲也有风湿关节痛。据说,泡虎骨酒还要加丹参、干地黄、地骨皮、干姜、川芎、白术、五加皮、枳实、猪椒根,等好多味中药才行。我又给你拿来一斤天麻,你拿去卖点钱再买回这几味中药一起泡,这些普通中药不贵。”老大边说边取出单独包好的那斤天麻递给袁大爷。盛情之下袁大爷只好收下了,他十分感激这两个酗子。他站起身要给兄弟俩煮饭吃。
邓老大说:“我们已经吃过了。袁大爷,如果有空就麻烦您和我一起去磨槽沟问问行情,我再回来拿货过去,你看要得不?”
袁大爷说:“不问了,我都知道。过年以后,我没事做就上街闲逛,经常都在打听这些价格。可以直接拿过去卖,那些老板我都认识,虽然不是十分熟悉,但是他们不会亏你的,他们亏了你我就天天去忧他们,谅他们也不敢。”
兄弟俩和袁大爷来到磨槽沟街上,走进一间中药店铺,袁大爷首先就问:“张老板,我侄子有两只虎腿骨要卖,要收不?如果要就拿给你,按斤数算,你们收购的价格我都晓得,不讲价了,如果不要我们就走下一家。”
张老板看着这两个虎臂熊腰身穿兽皮的家伙就知道是两个好猎手,心想,肯定是真东西,连声说:
“要收,怎么不要呢!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坐下来喝杯茶,再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邓老大也不喝茶了,顺手就取出一只虎腿骨递给张老板,张老板看见腿骨上面还有老虎的爪子,凭他多年的经验,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成年老虎,是真正的好东西,他迫不及待地说:
“都拿出来称重吧。”
随手取过一杆秤,称了重结算下来,两只虎腿骨共重九斤半,按三个银元一斤算,就该付给邓老大二十八个银元零五个银角子。邓老大差点儿忘记了还有天麻,连忙说:
“张老板,我还有天麻。”
“只要是药材都拿出来称,都收。”张老板肯定那也是深山老林里的上品,很是认真地称了天麻又报出重量:
“十一斤半,我亏一点,就算十二斤不让你吃亏!”
他一眼就看出那天麻大部分已经蔫了,就算十二斤也不会亏自己。商人毕竟是商人,明明亏了别人都要说成亏了自己,而且还笑容满面一副大度可亲的样子。他继续对邓老大说:
“每斤三个银角子,就该付给你三十六个银角子,折合为三个银元六个银角子。两笔总共三十二个银元零十个铜元,你算算对不对?”
邓老大说:“没错,我早就算好了!”
“我就知道麻不倒你,不敢乱算的。哈哈哈!”张老板打了一阵哈哈,又说:“就付给你三十一个银元和十个银角子十个铜元,多些零钱好买东西。袁老哥你看我算错没有?”张老板把脸转向袁大爷,笑嘻嘻地问。
“你张老板还有算错的!哈哈哈!”袁大爷略带戏谑的口气打了一声哈哈。他知道张老板是个精鬼,即便多算了五两天麻也不会吃亏。不过,他倒是耿直,都是按现行市价算的,如果是在年前,这批货至少要少卖三块银元,因此,袁大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双方结账后,邓老大收好钱币。三个人相互客气了几句就算结束一桩交易。
袁大爷又领着邓老大兄弟俩走到一家收购皮货的店铺门口,那店老板先开口问:“袁老哥今天赶场来迟了?进来坐一会儿!”
袁大爷说:“不坐了,我侄子要卖几张毛皮,皮老板要收不?不收我好去第二家。”
“怎么不收?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收我吃什么!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枪打的?如果是就很便宜喔,不是枪打的,就按现在的市价。”皮老板回答的很干脆。
邓老大从哑巴的背篼里取出全部松鼠皮递一张给皮老板,皮老板把毛皮翻过来一看,两只眼睛笑成了豌豆角,接着说:
“还好!”他又把所有的松鼠皮都看过一遍才说:“我收了。酗子,你要钱呢还是要换货物?我这里有盐巴、布匹、大米。”
邓老大说:“换三十斤盐巴,其余的算钱。”
“好的。袁老哥你知道现在的价格,这三十张松鼠皮换三十斤盐巴以后,还要补给他十个铜元,如果在年前就刚好不补钱了。”皮老板边说边称盐巴。
袁大爷点头表示认可,他知道皮老板没算错。
皮老板称好盐巴分别用两个布袋装好,对邓老大说:“两个布袋收两个铜元。”
双方结账了事。
山货卖完了,袁大爷问老大:“还要买啥?”
邓老大说:“还要买火枪火药砂子。”
他们来到铁货店,店老板隔老远就喊:“老袁今天来得迟,是不是要打骨牌?”
“我哪有钱打牌喔!是我侄子要买点东西,我带他来照顾一下老朋友的生意,钱老板你不要太辣喽喔!他们是打猎的,买火枪火药。”袁大爷一开口就给对方一个不便要价的碍口。
“大行大市的,不会要你的高价。你们进来自己选吧。我的火枪都是好钢管,江津进的货,不是本地铁匠做的。有长有短价格不同,有啄火的也有撞火的,现在好多猎人都买撞火的,方便实用。买枪搭火药,火药不单独收钱,一支枪五斤火药,送一包铁砂子和一版引火。还有钢管梭镖,镖头安的是全钢,戳在石头上镖尖都不会卷。虎叉、匕首、大刀也有。”钱老板如数家珍一般介绍起他的商品来,又说:“我的东西好是好就是要现钱,不用物品换。因为我的东西全是用现钱进过来的,我现在已经没有现钱了。”
邓老大听完钱老板的介绍,走进店铺很认真地反复看了几种型号的火枪,又问清楚了各种型号的射程、操作和维护的要领,最后选定了“15型”短铳。这种短铳枪管长一尺五寸,有效射程五丈,最大射程十丈,拉筒枪栓,撞火击发,携带方便,可打击较远目标。可是价格不菲,每支一块半银元,除了搭配五斤火药、三根檫纤、一包铁砂子和一版大概五百响的引火以外,还有一些防水塞子,防水皮套和阻塞枪筒火药的速燃棉之类的小件配送。邓老大买了三支“15型”短铳,又买了三个药筒、三付枪套和三包比铁砂子大得多的镏子,每次只装一颗,相当于现在的子弹。还买了三把匕首连同皮套和三根皮带。
正打算结账,哑巴却拉住老大的手不放,又用手指向钢管梭镖。邓老大这才恍然大悟,他开始的时候就想买的,只是精力集中在火枪上去了没想起。兄弟俩又认真看了一番梭镖,这种钢管梭镖,是用上好的钢材打造镖头,然后热接在钢管上,比木杆梭镖重,但是牢实经用,特别是镖头的钢火好,钢声清脆,尖锐锋利,镖头和钢管的衔接处无隙无缝浑然一体。兄弟俩各自衙了趁手的钢管梭镖,然后才结账。总共花了五个银元零五个银角子。
办完这一摊子事情大概耗去了两个时辰,看看天色已近黄昏,邓老大就请袁大爷一起在一家小饭店里吃过晚饭。晚上,兄弟俩就住在袁大爷家。从摆谈中,他们得知袁大爷叫袁汉成,家里现有四口人,除了小孙子,还有一个三十来岁姓王的儿媳,一个将近二十岁的幺女,叫袁幺妹。二女已经出嫁几年,儿子叫袁崇礼,是在孙子七岁的时候被拉去当兵的,至今不知音讯。在摆谈当中,袁大爷给儿媳和幺女说起了邓老大兄弟俩如何仁义,如何能干,做生意如何赚钱的事情。又说兄弟俩送给他的虎骨、天麻要值六七个银元,足够买他一家人全年的口粮了。言谈当中流露出他对邓老大兄弟俩十分感激和爱惜的心情。临睡觉的时候,邓老大十分关切地对袁大爷说:
“袁大爷,我们明天要起早赶回去,您要记住把那几味中药买回来泡酒喝啊!下次我给您带张毛皮来你做个背心。”
袁大爷说:“你们太仁义啦,我都受不起喽,太感谢你们喽!你们以后来赶磨槽沟就住在我这里。”他吩咐儿媳和幺女明天早点起床给兄弟俩煮早饭。
兄弟俩从袁大爷家出发的时候天刚麻麻亮,袁大爷和袁幺妹都在门口目送他们走出好远才进屋去了。一路上,兄弟俩兴高采烈,精神抖擞,脚下行走如飞,头上热汗蒸腾,不一会儿就到了枪杆林边。他们没想到今年的行情这么好,居然卖了这么多的银元。
他们坐下来稍事歇息,顺便把那些银元一个一个地塞进蓑衣棕片的接缝里面,目的是让别人看不到银元,万一遇到土匪,把盐巴甩给他就跑,土匪是不会要蓑衣的。说来凑巧,这个办法是兄弟俩不约而同地想到的。藏好了银元,他们拿出短铳装上弹药,塞进速燃棉后插进皮套里拴在腰上站起身来,一副赳赳武士的派头使他们互相看着都感到自豪。他们决定在回家的路上要试试新枪的威力,可是,让他们失望了,一路上都没发现野兽。到了风箫洞,只好按照有效射程的距离对准一颗松树放了一枪,经他们仔细检查,效果很好,砂子射穿了厚厚的老树皮打进了松树的木质,而且比父亲那支长枪的声音还要大。按理说,枪管短声音应该小,为什么短铳的声音反而大呢?那是火药成分的比例问题。火药中火硝的比例大爆炸力就大,这是邓老大兄弟俩无法搞懂的大学问,这些道理他们也无需认真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