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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五章 殿下天天要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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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却毫无急迫之色,易铭伸手从身后取下一个不大的包袱。

打开包袱,都是些奇怪的零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

易铭手势如闪电,随手便装好了一个样式有点奇特的弩弓,连带配好的小箭,递给唐羡之。

易铭先天不足,武艺内力平平,自然不会逞能。

唐羡之接过,一看那构造,眼底便闪过赞色,随即他张弓,对准了燕绥那条铁链底部。

那里是铁索轴承之地。此刻亦有人在那守着,等着收篮筐。

因了方才铁索的奇怪震荡,那人正蹲下身看铁索的轴承机关处,那里有个搭扣,卡住了铁索,使铁索不能轻易移动或者滑脱。

那搭扣本身就比较隐蔽,还被那人挡着。

唐羡之正在上弦,易铭一抬头,忽然看见篮筐边缘,滚着一颗琉璃珠儿。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发冠。

她一向男装打扮,但内心深处难免有对女子身份的留恋,便会在自己发簪发冠上玩点花样,还以为是自己冠上的琉璃珠掉了。

那琉璃珠儿骨碌碌向她手指滚过来。

易铭正要去拿,忽然觉得不对劲。

篮筐晃动,这珠儿怎么不掉?

篮筐前后晃动,珠儿就算滚动也应该是向下滚,怎么会逆向而滚?

她急忙缩手。

珠儿忽然一蹦而起,落在了她冠上。

易铭下意识去拿,她可不敢让这么个诡异的东西留在头上。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挡住了她的手,随即手中弩弓一转,竟然对上了她的玉冠。

易铭脸色刷一下雪白。

对面,男子面容绝俗,眼神静如深水。

看不出人间情意与悲欢。

易铭忽然心中颤栗。

眼前的世家第一人,对谁都礼数周到,看谁都温柔从容,但是,于人人都似有情者,往往最是无情。

他长川受挫,自己接应他,他承情愿意结盟,但并不代表从此两家便可以互相信任。

唐羡之杀了她夺取西川和川北合并,也是一样的。

易铭手指悄悄扣紧了腰间。

如果他真的动手,她就……

头上忽然一颤,随即簌簌声响,那颗琉璃珠儿忽然蹦起来,落在篮筐边缘,再一弹不见。

这是活物!

易铭浑身汗毛倒竖,这才明白方才那琉璃珠儿诱她去摸,唐羡之则是发觉不对,以弩弓对着那玩意威胁它,将它逼走。

易铭手指悄悄离开腰间,对唐羡之灿烂一笑。

唐羡之也微微一笑,眼神在她腰间一落,转身继续上弦。

易铭的笑意,在他转身那一霎,便成了苦笑。

还是被发觉了……

她一直以来的倾慕和示好,瞬间就被这该死的珠儿给毁了。

以唐五的深沉多疑,发现了她隐藏的戒备和敌意,就会认为她的喜爱追逐全是假装,以后在很多事上的信任,也必然会打个折扣。

这对结盟双方,都是莫大的伤害。

易铭抬头看一眼。

上头那两个,真是坑啊……

一颗珠子,不仅耽搁了唐五的出手,还轻巧地在两地联盟上,敲出了一丝裂痕……

而此时,唐羡之出箭。

他不像易铭,发现的事情在心中一掠而过,绝不会浪费此刻宝贵时间多想。

不管上头是谁,既然注定不死不休,那就全力以赴。

一声啸,厉鸣如泣,撞散半山云雾,那守卫愕然抬头,正看见一支黑箭,不断旋转放大,向自己眉心而来!

文臻一把将自己先前截获的那柄匕首甩了出去!

她长期练拳,方法独特,膂力最强,此刻全力甩出匕首,那风声完全不逊于唐羡之的箭。

“铿”然声响,文臻的匕首撞上唐羡之的箭尾,匕首擦出一溜火花,箭略歪了歪。

那守卫大叫栽倒。

文臻一挑眉。

这弩弓不简单啊,这力道。

此刻风声再次厉响,擦过她耳侧,转眼就没入云雾中。

随即铿然一声巨响。

文臻没有再出手,哪怕她已经猜到了唐羡之想要做什么。

武器不能随便扔,再说手甩出的速度无论如何不能和劲弩比。

唐羡之不攻击她和燕绥,是知道十有八九击不中。正如燕绥也没对他们使用这一招。

而且她不断出手,会延缓燕绥下滑的速度,很可能得不偿失。

她感觉下坠的重量好像重了一点,特制吊环在铁索上一顿一顿的,影响速度。

燕绥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手指一弹击碎瓶盖,往吊环上一倒。

一股液体侵染得那铁做的吊环闪闪发亮。

下滑速度顿时加快。

文臻看着那东西,“油?”

“嗯。”

文臻正想赞妙,忽觉不对,“你怎么会随身带着油?”

再一看那油,可不是烧菜的油,透明微呈乳白色,还散发着一股旖旎的香味。

文臻瞪着那油亮亮的吊环半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惊骇地道:“这不是润滑油吧!”

燕绥挑了挑眉,看她一眼。

连这种东西都懂,这女人,呵呵。

文臻看他那眼神,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目瞪狗呆之余,怒火腾腾升起。

这个狗男人,随身还带着这玩意,这是想干嘛?

啊?想干嘛?

想被她从这索道上推下去吗?啊?

文臻只觉得腿痒。

好想踢……

再看燕绥有点可惜没用上的眼神,更想干些残忍残酷的事情了。

然后她就干了。

她忽然恢复了平静,燕绥有点奇怪地看她,就听见她口气怜悯地道:“这东西你备着有什么用呢?说不定瓶盖子还没来得及打开,就结束了呢!”

燕绥:“……”

文臻微笑。

方才那一瞬间,感觉殿下似乎又要吐血了呢。

真好。

两人斗嘴,也没忘记保持对四周的警惕。

吊环上抹了油,下滑速度越来越快,马上就要到半山。

而唐羡之也发觉了,出箭如闪电。

现在比的,就是唐羡之箭解机关快,还是燕绥滑得快。

咻咻连响,半山云雾激荡,唐羡之手中弩弓铮铮连响,黑光如电不断没入云雾,他如雪衣袍被箭风掠起,和这山雾同色。

忽然“咔”一声微响。

随即铁链开始迅速滑动,栓在卡扣处的一截备用铁链,正飞速滑过机关,这截铁链滑尽,索道铁链就会整个滑落深谷。

此时燕绥文臻距离底部不过三丈。

燕绥抬腿一踢,白光闪过,夺地一声,一根三棱刺穿过铁链缝隙,钉入地下。

铁链滑动之势猛止。

燕绥文臻离崖边只有两丈。

唐羡之就像算准一样,一箭又至,力道极巧,射翻三棱刺。

铁链立时弹起,再次飞快倒退抽动,哗啦啦越来越短。

忽然那个先前被箭射倒血流披面的守卫爬了起来,伸手去抓铁链。

燕绥文臻离崖边只剩下一丈距离。

唐羡之遇见任何变故都面不改色,几乎那人刚爬起来还没动作,他下一箭又到了,把人射翻。

几下交锋闪电一般。

就在燕绥文臻抵达半山崖边的前一刻,铁链最后一截,离开山崖。

燕绥文臻骤然身子落空!

易铭目中露出喜色和憾色交织的复杂神色。

唐羡之放下弩弓,面无表情。

成功了。

心里空落落的。

他低头向下看去,那两人迅速坠落,穿破云雾。

眨眼间却有一道乌光闪过,荡开雾气,嗒地一声搭在崖边的铁索机关铁柱上。

唐羡之色变,立即再次举起弩弓,手一摸,却发现箭没了。

方才他那个位置,无法一次以箭打开机关,只能连珠箭一点点推动,箭很快耗尽。

易铭抬手,手中一截银光闪出,可惜此时他们的篮筐也已经到了崖边,五峰交错,落尘峰的半山和位置和飞流峰半山有石崖相隔,什么手段都使不上。

再一看燕绥起死回生的那根绳子,竟然是自己制作并扔掉的蛇鞭,易铭气歪了鼻子。

燕绥带着文臻冉冉上升,所幸那捆住蛇的藤蔓真的十分坚韧,先被催生再迅速枯萎,也没脱落断裂。

片刻后两人踏上实地,文臻回头,便看见唐羡之易铭也已经到了半山,消失在云雾中。

而索道机关其余几位值守的人还在屋子里睡觉,文臻命文蛋蛋迷倒这些人,正准备下山,却被燕绥拉住。

“怎么了?”

“走,睡觉去。”燕绥眉宇坚定。

文臻盯着他,很想从他脸上看出,这睡觉两字,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她想的意思?

燕绥很快给了她答案:“其行必也正名乎。再睡一次,我叫你晓得,瓶盖子到底来不来得及拧开。”

文臻一巴掌就把这个某虫上脑的家伙推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脑子里都是润滑油吗!唐羡之那条路本就比我们短,他们如果先到了山脚,逼我们立即出五峰山,我们非得陷入他们的包围不可!”

“你错了。”

“嗯?”

“正因为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唐羡之更有可能,趁我们一心抢快的机会,在这山中偷袭杀了我们。”

“嗯?”

“别把赌约当回事,在我们这种人眼里,赌约不过是幌子障眼法,谁认真谁输。如果谁真的抢着往山下冲,谁就更容易踏入陷阱。所以下一步,唐羡之不会下山,而是会潜入飞流峰,跟着我的路走。”

“这也就是你选择路远的飞流峰,而唐羡之选择落尘峰的原因?唐羡之做出要赶着下山的假象,但是其实会来飞流峰暗杀你,而你选择飞流峰,是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守株待兔,杀他更方便?那如果唐羡之也猜中了你猜中他的心思了,故意不来呢?”

“他不会不来的。”

“嗯?”

燕绥忽然伸手捏了一把文臻的胸。

“我看看发芽了没。”

文臻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

燕绥已经收手走开,道:“好了。”

文臻:“……”

脑子气糊涂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

这是要故意引唐羡之过来?

用这种方式?

还有那话什么意思?

这狗男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引来唐羡之!”她怒。

“感觉经过我的滋润,你的脑筋都润滑许多了呢。”

文臻摸摸下巴,都说女子成妇人之后,比较荤素不忌,其实男人才是“竖子本是老流氓,一朝得志便猖狂。”

瞧瞧,以前非礼勿视,现在随手乱抓。

还总是一脸老夫老妻的嘴脸。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太早得手。

“是啊,可惜就是时效太短。”文臻声音凉凉。

俗话说,打击这事,打啊打啊也就习惯了。

燕绥无动于衷模样,牵着她便往半山小院走。

“干嘛?”

“睡觉啊。你放心,多练练也就好了。”

文臻被他拽着走,一边走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小纸片,随手贴在每个窗户上。

几颗人头冒了出来,却是闻近檀和采云采桑。

按照约定,会武功的都去了山下,但是不会武功的可不在此例。

燕绥一边走一边吩咐了几句,几个女子都点头退下。

燕绥拉着文臻回到自己的屋子,舒舒坦坦在床上一躺。

当然不可能在此刻睡觉,文臻靠在窗边等待。燕绥则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小册子,在写着什么。

文臻好奇,凑过去要看,燕绥正好翻过空白一页。

“写什么呢?”文臻原本不过是随便一看,此刻倒来了好奇心,笑眯眯瞟他,“不会是时长记录吧?”

燕绥拍拍她的头,“你如此耿耿于怀,看来真是想我想太久了。”

文臻呵呵一声,正要还嘴,忽然转头。

有轻微的衣袂带风声传来。

……

唐羡之和易铭,无声无息立在小院的墙头。

两人从落尘峰的索道下来,便如燕绥所料,易铭想下山,唐羡之却道趁这个赌约,山上才是解决这两人的最好地方。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这样的机会的。

本身只有在这种双方都有制约,双方也都有依仗的地方,才能形成这样的赌约。

易铭却有疑问,觉得既然如此,燕绥很可能会猜到两人会跟来刺杀。

唐羡之却道,就算猜到又如何?这本就无可避免,此消我才可涨,能伤其一分是一分。

易铭默默无言,心却微微沉了沉。

唐五虽然绝慧,却因为天性和后天环境,心性不够无羁,思虑太多则多绊,无形中便低了行事肆意无所不敢想无所不敢为的燕绥一头。

好在燕绥有个拖后腿的朝堂和拖后腿的皇族。凡事有利必有弊,过于肆意的后果,就是无人敢真心亲近信任他。

或许可以从朝廷对燕绥的猜忌入手……

易铭盘算着,还想着要么劝劝唐五,反其道而行之,试试直接下山,忽然听见文臻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转头,就看见唐羡之已经掠了出去。

易铭摸摸鼻子,只得跟上。

现在两人对着安安静静的院子,这是一个两进四合院,两人毫不犹疑地进了后院。

这一点不用多猜,以燕绥的性子,无论想要使什么花招,都绝不可能委屈自己,不可能在第一进院子看大门。

两人目光在第二进院子里扫过,四面院子八间房,人在哪间?

所有屋子都开着灯。

一间屋子上,透着人影,娇小玲珑,挽着简单的髻,髻上还能看到圆形的饰物。

这剪影一看就是文臻,易铭皱起眉头。

太容易了吧?

但这影子从高度,脸型,甚至睫毛长度上来看,就是文臻,哪怕找个相似的,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易铭还在这是不是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问题上纠结,咬了咬牙正想试一试,唐羡之忽然拉住了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给她。

锦囊绣工精致,还镶着银丝明珠,让人感觉里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易铭疑惑地打开,却只看见一张纸,非常普通,材质甚至算是粗劣。

她不禁狐疑地看唐羡之一眼。

却发现唐羡之目光只凝注着那张纸,眼神里的温柔……

易铭心一跳,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无法形容,但能确定,这样的温柔眼神,从没对她使用过。

哪怕……

她吸一口气,打开纸,一眼之下,不由一愣,下意识伸手一抓,纸面发出沙沙之声,她又怔了怔。

好逼真。

纸上画了一个妆盒,胭脂水粉颜料面团大小毛笔等物,笔法和当今每一种绘画手法都不一样,一眼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

易铭从未见过这样细腻逼真的画法,禁不住仔细看了几眼,忽有所悟,猛然抬头看那窗上的影子。

她做口型:“画的?”

唐羡之没回答,忙着把那纸放回锦囊里。

易铭偏开头不想看,目光落在那些窗纸上,西屋的窗纸上爬着一只飞虫,东屋明间的屋子窗纸大抵是因为旧了,卷起了小小一角,还能隐约看见一点指尖,看上去仿佛有人在窗纸后窥视一样。

按说这个也很可疑,可是自看过那画之后,易铭看一切都觉得那就是画。

问题是那就算画,这么远也看不出来,想辨认真假,就必须靠近了看。

两人只得掠下来,刚要动作,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却是那个拥有文臻剪影的房间,出来的人果然不是文臻,是闻近檀,一手拎个炉子,一手拎个铁盘和筐子走了出来,在院子中把炉火点起,把盘子搁在炉子上,从筐子里取出串好的肉串,在铁盘上架好,开始烤肉。

片刻后,油脂滴落滋滋作响,香气开始盈满整座小院。

在闻近檀刚开始烤肉的时候,易铭和唐羡之就已经蒙上了口鼻。

虽然一切看起来祥和,但是文臻燕绥手段诡谲,不可不防。

吱呀一声,窗纸上爬飞虫的西屋的门也开了,采桑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抽鼻子,道:“檀小姐又做夜宵啦,好香。不过您好像忘记拿蜂蜜啦。”说着晃了晃手中一罐淡黄色的液体。

窗纸上露出一角手指的东屋门也开了,采云走了出来,笑道:“是小姐又饿了吗?让婢子来吧。”

闻近檀一笑让出位置,采桑帮忙把肉串刷上蜂蜜开始烤,易铭瞧着,不知不觉咽了口口水。

唐羡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易铭接过,却是一包风鸡,微笑着向他道谢。

唐羡之笑着摇摇头,看了看风向,选了个上风的位置,掏出一截紫黑色的香,悄然点燃。

那香烟气淡白,凝而不散,正好向着底下的烤肉炉子而去。

烤肉炉子本身就有烟气,再混入这香的烟,完全无法察觉,那三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头也没抬。

很快采云烤好了,选了最好的几串,用盘子装了,往内走去。

易铭目光灼灼看着,看她在东屋暗间敲了敲门,然后闪身进入。

易铭对唐羡之挑眉,示意询问,唐羡之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采桑笑嘻嘻拿走了几串,道:“这几串有点焦,我和采云吃吧。”一手抓着一串啃,另一只手拿着几根,进了先前窗纸上有飞虫的西屋门。

闻近檀则把剩下的全部都放回筐子里,端着回了那个有文臻剪影的南屋,关上门。

院子里很快没了人,炉火也熄灭了。

易铭皱起眉头。

三个房间,人到底在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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