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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司马懿乃将门世家,今出督各军,才情远在曹洪之上。此公素不知我军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恐督兵来袭,不可不慎。”
借助火光,司马懿双手捧着这卷田信手书细细审视,声音低沉:“他倒是知我所能……”
司马师这时候指着南边叶县所在,那里一条火龙缓缓压来:“父亲,关云长所发援军将至!”
外围还在厮杀,应对吴懿营兵反扑。
张虎、文钦也都一身血腥凑上来,张虎拱手请战:“督军,我军援兵即将破滍水桥。夜中我军熟悉地利,关云长发兵助战是为接应吴懿,其所遣之兵必然寡少。我军联合援兵,不下七千之众,乘其军势散乱,我军有一战之力。”
从这里看西北滍水西桥,那里也在交战,火光向南移动,可见守桥汉军正在后退,从鲁阳后发的援兵正稳步推进,即将踏上南岸。
这支援军携带大量的弓弩,可以弥补夜袭队缺乏弓弩的短板。
文钦不愿意在这里跟关羽碰撞,他指着东北昆阳方面:“我军应按计划前往昆阳配合左将军,一同接应昆阳之军撤离!”
司马师也跟着开口:“昆阳战事胶着,若拖到天明,北府兵出营追击……孩儿恐左将军有失。”
右将军徐晃就是前车之鉴,前将军张辽也差点被田信追上一槊扎死。
张虎看着外围反扑、攻势越发迅猛的吴懿部汉军,张口欲言,文钦粗声反问:“少君侯,我军若在此酣战至天明,不能击退关云长部,又该如何是好?”
有接应军队么?
没有,鲁阳能打的军队都在这里,到那时昆阳厮杀的张合自身难保,谁还能接应这里?
司马懿微微颔首,将田信的手书塞入怀里贴身收好,手书入怀,司马懿军事信心倍增,也不在意四周反扑的吴懿部残兵,准备亲自驱散、击溃这股残兵。
故语气不容置疑:“文将军接应后继之兵,张将军为前驱,向北接应左将军!”
文钦昂声领命,张虎不情不愿也应一声,深深望一眼东南尧山所在,提刀在手转身向北。
见这两人率领部伍离去,司马懿也松一口气,对司马师说:“汉军军书关系重大,你速速运送过河,径直送往鲁阳!抄录后,速速发往洛阳,不得延误!”
司马师面容稚嫩,冻得青红,扭头看一眼背后的滍水:“父亲?”
“军书要紧,速去!”
司马懿喝斥一声,给了个眼色,自有亲卫拖着司马师离去,现在河边还有己方残留的草筏,能勉强泅渡渡河。
到了下游,桥就那么一座,如果被汉军攻夺,大伙只能跳水逃命。
关羽依旧在叶县城头观战,此刻无从知晓更远处的消息,只能通过视线内的火把队伍猜测敌我,分析局势。
汉军、魏军相互追逐厮杀,不一定后退的人吃亏,往往追击时吃亏,又会演变成后退方,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也有可能追击者在追击途中因为前方传来一声吼叫,就会变成后退者。
此刻因为夜色笼罩,双方反倒爆发出汉军北伐以来最为残酷的绞杀战。
汉军军吏不想战后被处理,激励部伍舍命酣战,魏军又急于脱身,不给汉军重创,那他们就无力脱身。
偏偏又打不出强有力的一击,甚至打出了,也因为夜色遮蔽,战果无法传播,导致汉军士气稳定不变。
这一刻司马懿面容苦涩,再高超的计谋,也是需要士兵去执行。
谁能想象,关羽援兵还没靠近,自己就被吴懿残兵打的连连后退?
吴懿是突然战死,各营营督还没死,正因为吴懿战死,各营营督反倒积极反攻,死死咬住司马懿。
关羽就在身后,张飞在身侧,不远处又是田信、马超,汉军军吏阶层战意旺盛……只要拖到天亮,来的魏军一个都别想跑!
以至于张虎带着前队向北出发后,文钦不仅没有打通滍水桥,反倒司马懿本队也被纠缠,即无法走西边滍水桥退回鲁阳,也无力甩开汉军向北靠拢张合所部。
汉军的基础士气太高了,高的让司马懿咬不动。
反复厮杀,司马懿向北脱身无望,只能汇合文钦向滍水西桥杀去,准备退回鲁阳,一个开路,一个断后。
再不突围,等到天亮,就走不了。
昆阳城,张虎抵达这里是正好与乐綝遭遇,两人合力猛攻,配合昆阳守军击破张飞南营,也仅仅是打破简陋的营垒墙壁,汉军依旧在营垒中守御、厮杀。
不管张虎还是乐綝,都是行军四十余里参战,气力先后衰竭。
张虎见无力驱散,击溃当面汉军,指着己方控制的滍水东桥,恼怒愤懑:“撤吧!司马仲达言而无信!”
乐綝气喘吁吁,脸颊被流矢划伤,皮肉翻卷渗血,模样惨烈:“就此后撤,地道必为汉军所知!伯父经年心血,就此荒废!”
“再不撤,你我谁都难走!”
张虎左手抓着乐綝后背往后拖:“退回洛阳,再做计较不迟!”
乐綝指着东北方向:“不若走地道退回征南将军麾下!”
“夏侯征南怎敌夏侯征北?”
张虎反问,指着北边洛阳:“我有破夏侯征北之策,正缺兄长一同去洛阳督练这支奇兵!”
张飞本阵两千余人金鼓齐鸣,明火执仗向滍水东桥行进,从昆阳城中涌出的魏军皆不敢阻挡,或眼睁睁看着张飞本阵列队移动,或调头就往滍水桥跑。
只要跑的比汉军快,那肯定就能跑回家乡去。
人生路不熟,又有极大口音差距的孙登部吴军只能乱糟糟跟着昆阳魏军向滍水桥撤离。
各路魏军配属不同,籍贯不同,口音也不同,此刻目标是一致,偏偏又混进来服色、口音更奇怪的吴军。
宽不过三丈的滍水桥,已不知是谁第一个挥刀,为抢夺一条生路,无人能稳定秩序,就混杀起来。
张虎、乐綝领着疲兵撤到这里时,身后还追着汉兵,哪里还有心思、力气去桥头喋血杀一条生路?
两人带着部众就往汹涌的滍水跑,在岸边丢盔卸甲,密密麻麻跳入冰冷、湍急滍水中。
同样鸣鼓而进的张合即等不来夏侯尚伏兵的奇袭,也等不来司马懿接应,此刻也只能向滍水桥移动。
好巧不巧,与张飞撞在一起。
几乎一瞬间,双方通过火把认出对方旗号,就齐齐冲撞,彼此精锐亲兵就冲撞在一起。
张合持矛死死盯着火把下金甲的张飞,张飞也是瞪着眼睛,两人之间重甲冲击步兵酣战厮杀,黑暗之中并无弓弩滋扰,杀的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张飞不着急,咧嘴笑着,已经把张合咬住,高声激励左右:“擂鼓]狠擂鼓!”
恨不得亲自擂鼓,张飞却盯着张合所在,生怕自己一眨眼,张合就跑的不见影子。
三四里外,天色将明之际,虞翻正火速增援张飞。
“嘿!不该来呀!”
张飞见到虞翻从侧翼杀来欲夹击张合,恼怒长噫一声,仿佛将要套中的鸦雀受惊要飞。
果然,张合及身边人齐齐朝张飞这里投掷火把,余者一哄而散,转身就往滍水边跑。
滍水东桥已无秩序可言,就连郑浑也是靠卫兵厮杀,才杀出一条血路。
桥下游,皆是从桥上栽落的魏军士卒,人头攒动,滍水为之不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