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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六日,左军中军抵达霸塬,于上游有序渡河。
河北岸是前锋马岱的营垒,南岸是扬武左卫、扬武右卫的营垒,此刻这两支军队正收集木材。
扬武军技术储备充足,因此打造简易的舢板小船;马岱所部骁骑军整体技术差了一些,就搜集原木,捆扎制造木筏。
马超在河岸边视察,许多人在秋日惨白阳光下穿着单衣奋力挥舞斧头,木屑纷飞,仿佛在砍魏军一样,力气十足。
走在这里,马超是身心俱爽……这里的秋日,有着一种干爽,走在河边也有一种温润。
益州、江都、南阳的秋季,要么沉闷潮湿,再要么就是潮湿沉闷,天气变化极端,猝然降温,湿冷空气总是让他很不舒服。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关中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那么的香甜!
入霸塬后,马岱也跟许多关陇籍贯的军吏一样,将积蓄的短须剃了,下巴处泛青,只留了一对衬托气质的髭须。
他的髭须比马超还要浓密一些,又操持前军军务十分疲劳,而马超神清气爽,两相对比,似乎马岱比马超还要大个十岁,如同中年人与壮年人的差别。
对于发生在马超身上的‘逆生长’、风华正茂、人逢喜事精神爽这类事情,马岱是很喜悦的,他抬手指着对边南岸扬武军建造的舢板船向马超讲述,那里大约有四五十艘小船摆在河滩,往来吏士叮叮当当敲打,速度很快。
马超左手按着流星剑,右手叉腰驻望南岸:“如今细细一看,扬武军造船……怎么如此迅速?”
“兄长,扬武军占据魏军遗弃营垒,我军又在北岸遮蔽、阻隔魏军侵扰。故扬武军吏士能全力伐木,其军中有伐木大锯,所伐木材就地剖解成板材,运到灞水制成木船。”
这种不经过前期处理的原木……是不适合造船的,可如果是造一次性应急的船,也就没什么影响。
马岱细细讲述:“扬武军中携带许多铁钉,木匠技艺生疏的吏士也能协同造船。木材粗陋,又熬制松脂粘合拼接处,多少有一些防水作用。”
比起扬武军有组织、有计划、有准备的造船,己方骁骑军建造木筏就粗暴的多,因为急行军所以没有携带太多的绳索,因此‘井’字结构的木筏用简单的弧形十字交叉法拼接,并用各种牛皮绳捆绑加固。
所以,骁骑军制作的木筏只能帮助运输左军的重装步兵,让饱餐的重步兵在后方等待,等到战事胶着、相持的时候,让重步兵乘坐木筏快速抵达战场,以精神饱满、体能充沛的状态参加战斗。
这样的生力军,足以横冲直撞。
扬武军的小船就不同了,平衡性、防护性能比木筏强很多,是直接能顺游而下,参与主攻的。
马岱略有担忧:“我军木筏沉重,转向不易,远不如舟船灵巧。我恐我军木筏顺流而下,干扰扬武军事小,就恐冲毁虎牙军、鹰扬军、征北军浮桥。”
田信的亲军三卫,对外的番号是征北军;只是真正的征北将军田纪此刻还留在南阳,与司马李辅一起编训左近卫、右近卫这两支新征召的留守辅兵。
“呵呵,多虑了!”
马超听了浅笑,中气十足哈哈做笑,笑声爽朗:“你还是看轻了孝先,孝先有霸王之勇,此战必破釜沉舟也!待我中军步兵顺流参战时,想必孝先所部已然渡河,也会拆除船桥,断绝后路!”
他叉腰的右手抬起展臂指着正对着的下游西边远处魏军阵地:“此辈不足虑,今羊入虎口,哪有不吃的道理?只是吴质多谋擅长毒计,我料孝先必有应对之法。”
回头看马岱,马超笑容洋溢:“这一战,你我兄弟奉命推进即可。”
“是,弟明白。”
马岱放下心中担忧,被情绪感染露出笑容:“与陈公携手作战,弟心里踏实。自前日渡河以来,全军吏士孤悬北岸,但同心同德万众一心,反倒敌虏畏手畏脚,收缩拳脚。”
听了这话,马超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笑容稍稍僵了僵,缓缓敛去笑容:“先用餐,待中军安顿,我就去与孝先商讨机宜。”
马岱颔首,展臂示意,领着马超到自己大帐用餐;马超的中军才抵达,需要时间安排,安排后才会架设左军的指挥幕帐。
这一战一级指挥幕帐设立在后岭,两个二级指挥幕帐一个在马超这里,是东线军团;一个是石河汇入灞水,也是灞水拐折向北的三河口,由陆议指挥的西线军团。
三级指挥单元也两个,一个是鹰扬军罗琼,一个是扬武军孟兴。
上下左右都是配合打了五年大战的老搭档,许多事情不需要反复交流,确定主次即可。
反正是进攻,主动权在手,一方得手,齐头并进压上去……就跟过去打的仗一样,就赢了。
很多军吏都是这样想的,素来都是这样打仗的。
可身为中高级军吏,就必须推敲、研究现在魏军的意图。
设身处地的去想,代入到吴质、魏军的立场来打这场仗,在不能逃跑、投降的情况下,该怎么打赢这场仗。
但凡有点资质、悟性的军吏,都在思索、讨论这个问题,可谓是群策群力。
代入吴质的立场思考可行的战术,然后再反转回来,破解各种吴质可能发动的假设战术。
马超中军渡河时,虞世方领着一批中高级军吏来迎接马超,算是迎接、问候,更多是来观察左军整体的状态,评估左军的战斗力。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正好,虞世方等人与马超一起吃饭,吃的是刀削面,面汤是田信送给马岱的梅花鹿肉熬制的汤。
这种可爱的生物,在如今空阔的关中、南山脚下,多的跟野羊一样;田信本不想射杀,可左右力劝,让他拿下这个吉兆。
射杀后,也就分了一条腿送过来给马岱补一补。
现在出征在外,周围连个军市也没有,田信才不吃各种温补的燥性食物。
鹿肉臊子汤搭配刀削面,马超吃的很过瘾,饭后与虞世方一起看地图,探讨接下来的战术。
周围只有马岱、周卓、邓艾这三名中高级军吏,虞世方也不隐瞒:“公上料定吴质必有后谋,我军粮秣储备足有半月,因此不急于进攻。”
斟酌语言,虞世方不想刺激马超,现在马超的进攻意愿非常强烈,可左军真的很疲惫。
北府兵是从南阳北上武关道参战,北府又有完整动员机制,所以临战状态比左军好,行军路程也短,可依旧有疲惫状态。
左军动员太过仓促,又是从江夏远距离参战,别看左军的前锋、中军抵达战场,可后继士兵、辅兵掉队太多,实在是跟不上来。
就连左军的随军军粮,也有些仓促,虞世方估计不足五天。
必须要让左军吏士缓一口气,吃两天饱饭,好好休息一下。
马超笑容敛去,问:“那何时进攻?”
“待敌疲之际,再行迅雷一击。”
虞世方食指在地图上沿着灞水三河口向北一划,抬眉看马超:“虎牙军正星夜造船,待左军吏士自东往西进攻时,虎牙军乘船顺流而下直趋敌军后阵!如此,可聚歼贼寇于一役,省却今后无数琐碎。”
“那……我军就在此休养?”
“呵呵,赵公可行虚实之计,袭扰敌虏,使之昼夜难安,疲于奔命。”
虞世方笑着回答,马超听了也露出笑容,主动权在手就是这么舒服,想骚扰你就骚扰你,你永远无法判断我这是骚扰,还是决战。
被动的那一方就是这么难受,必须全力应对每一次骚扰……不敢去赌运气,赌输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