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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棉田。
这是一片只有人膝盖高的低矮棉田,棉花也是短绒棉。
田信头戴斗笠漫步在田垄边,这里是上林苑两个棉田中的一个,总面积不足五十亩,可惜没有长绒棉。
再经过两年育种,三年后就能大面积推广,使关陇郡县各处官田、公田里种植棉花,第四年、第五年就能流向民间,使棉花种植深入民间。
目前关陇并不缺乏衣料,也不缺冬季的御寒衣料。
考虑到移交南阳,失去原来的丝麻产地、纺织基地后,关陇四州的会出现日常衣料不足,或者出现衣料价格上涨这种不利于关陇的情况发生。
为了避免这些不利情况,培育棉种就成了首选。
只是在这个棉花大面积推广之前,关陇出现了新的丝麻替代品……羊毛。
在先秦之时诸胡就有制作毛毡的技术,只是受限于羊毛清洁技术,制造的毡衣厚重之余,保暖隔温效果并不好。
现在在草木灰水混合油脂制作香皂这个技术推动下,羊毛也就有了清洁、洗涤油污的处理技术。
这样处理过的羊毛制作的毛毡,即干净又有不错的保温性能;羊毛被清洁后,价值大增,也就有了细细遴选的加工价值,就此纺织的毛线、细绒毡衣都是紧俏的货物。
羊毛加工品只是附加、补充,棉花才是未来。
田信手里抓着一团洁白的棉花,嘴里嚼着一颗苦涩棉籽。
若没有记错的话,刚摘下的棉花似乎有一种油脂,所以才有脱脂棉的法。也不清楚棉花采摘后,脱去棉籽后,要不要经过脱脂处理。
毕竟,穿过棉料衣服,也摘过棉花,可真的不清楚棉花的后续加工过程。
就像蚕茧、麻杆,都是要经过各种处理工序,才能纺线。
田信思索之际,就见前面姜维在陇边棉田下摸索,摸出几个鹅蛋大西瓜。
这是初秋的西瓜,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白霜,又因棉花遮挡日光吸收营养,这些西瓜生长环境恶劣……所以生长缓慢,虽然看着,可岁数不。
田信接住一个西瓜,五指用力就捏开,瞬间西瓜瓤呈现一种晶莹光泽,鲜红汁水含糖量很高,当即就感到有些粘手。
他抓着瓜瓤咬一口,冰凉口感,清甜异常。
可比盛夏的大瓜滋味要丰富的多。
其他随行的侍从也到田垄边上搜寻这类瓜,满是吃瓜的欢声笑语。
田野边上,主簿杜恕双手捧着加急鸡毛信站立在前排,面无表情。
田信见状敛笑,上前接住鸡毛信,还不忘给杜恕塞一个拳头大西瓜。
其他侍从或带着采摘的棉花,或带着西瓜走出田垄,围绕在田信左右。
田信审视南阳来的这份加急鸡毛信,先是扭头看了眼姜维,姜维莫名所以,还是出列站到前排,将手里西瓜递给别人,拱手待命。
田信又扭头去看边角吃西瓜郤纂,不由长叹一口气,握着信:“江都有变。目前是廖公渊一面之词,也难辨具体。但朝廷……大将军态度突变,我不可不防。”
郤纂以为要派发任务,急忙丢了半个西瓜用手绢擦拭嘴角,出列拱手待命。
田信上前将手里的鸡毛信递给他:“节哀。”
“!?”
郤纂面露疑惑,拿起信低头扫一眼,看到吏部尚书,郤公,死谏等等字眼,只觉得整个世界在晃动。
郤纂身形椅,田信及周围几个人伸手将郤纂搀扶,郤纂已站立不稳,眼睛泛红,咬着牙把鸡毛信递给身边最近的姜维。
姜维审视后传给邓艾、李衡、魏平、郝昭等人,众人俱是惊悚异常。
大将军难道疯了?
难道不知道北府步步退让,会摔的粉身碎骨?
北府绝不会束手待毙,会拉更多的人陪葬……到时候现在朝中衮衮诸公要死伤狼藉,大汉未来的栋梁更要死伤无数,整个下的百姓又将被战火煎熬,不知要死几百万人。
现在整个下乐观估计也就不足两千万人,这还是算上受控的诸胡、岭南土民、南中诸夷、辽东公孙氏这些汉文化主导的人口。
而且,这三五年里,汉室控制下的地区里,人口比例里有一大股婴儿潮,这些婴孩不等于人力……稍稍遇到动乱,这规模将近百万的婴儿潮,会瞬间夭折。
就像冬日里的花朵,绝无幸免的可能。
所以为汉室续命,会导致更多的死伤,无所谓、无意义的死伤。
大将军,到底怎么想的。
一些侍从近臣还在惋惜郤揖的刚烈,姜维已经反应过来郤揖真正的死因。
大将军绝不是老糊涂做错事,而是铁了心要匡扶汉室。
郤揖已经察觉苗头,为了避免北府再次迁就、维护大将军的颜面,导致一步退入深渊,拉着更多的人死,所以郤揖决定以死断绝北府的退路。
如果为了维护大将军的颜面,北府就此再退那一步,那么会死更多人……郤揖会死,郤纂也会死。
两权相害取其轻,稍作取舍,郤揖决定牺牲自己,堵死退路,乘着现在还有反抗、迅速平定下的实力,彻底把朝廷、大将军不切实际的幻想打破。
最起码,北府能存在,郤纂能活着。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而大将军要匡扶的汉室,是先帝的汉室,是齐王刘永的汉室。
现在的那位皇帝,很有可能会是弃子,作为某种平息北府愤怒的祭品。
现在那位皇帝,就是为汉室社稷开拓空间的牺牲品。
只是还没到使用这位皇帝的地步,就因郤揖自杀,导致大将军种种计算无法一步步施校
姜维猜测到了大致,反而平静下来,思谋破局之策。
田信只觉得浑身空荡荡的,自己这个女婿,还有媳妇,田平、无忌一家四口加起来的重量,在老丈人心中仍然不如先帝的嘱停
老丈人已经疯了,为了达成他自己的理想,选择牺牲自己这一家人。
或许,这才是老丈人,他始终都是这样的。
或许,老丈人甚至会利用他自己的生命来做筹码、道具,会将一切能控制、施加影响的人、物投入熔炉中,为的只是汉家社稷,成全他对先帝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