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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章 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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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并没有出言拒绝,只是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床榻边上,显然是让周恒现在就看看。

周恒放下药箱,找到脉枕垫在老皇帝手腕下面,开始查看。

这一检查,周恒愣着了,上次给老皇帝把脉,已经快一年前的事儿了,虽然没诊脉可望诊还是看过,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这怎么脉象成了这个样子?

外祖教过他死脉的一首诗,就是雀喙连来三五喙,屋漏半日一滴落,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真解索,鱼翔似有又似无,旦占夕死不需药,老皇帝这六项一样没落下全占。

周恒赶紧收回手,脸上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收起来,不过稍微顿了一下,周恒不知死地凑近老皇帝。

“陛下,请张开口我要看看您的舌苔。”

老皇帝张嘴,舌苔很正常,不过舌下青紫,两根静脉怒张,舌尖更是发黑,周恒眼皮一跳。

这样的脉象,加上如此的舌象,周恒有些混乱。

肺痨的问题基本得到控制,可眼前说这样的舌象,是肝部肿瘤才会引起的黑紫色,可这和脉象不符,周恒一时间难住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见周恒迟迟没说话,老皇帝咳了一声。

“想什么呢,照直说!”

周恒眯起眼,瞬间恍悟,赶紧跪下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人,最后抬头看向老皇帝。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当着众人的面说?”

老皇帝笑了,微微颔首。

“说吧,朕就想听实话。”

周恒这才说道:“开始,着实将我迷惑了,不过脉象上看,陛下是死脉,除了肝脏意外,四脏六腑都失去活力,可陛下青紫的舌象让我混乱了,这是肝肿的危象,可是与脉象如此相悖这太不合理了。

不过根据症状,臣可以断定,陛下是服用了一种瀛洲特有的毒草,才出现如此脉象和舌象的。

这种毒草叫葫蔓藤,目前在京城我还没有见到过此物,此物瀛洲人捣成浆液涂抹箭头猎杀猛兽,不过常人不知,小剂量短时间服用,还可以治疗肺疾。

当然有的稍微控制不好,就可能大口呕血,因为这个有效量和中毒量非常接近,我想定然有人给陛下服用了此药,而且服用了三个月左右,当然如若想解毒,只是需要一大碗醋。”

老皇帝笑了,看向旁边坐着那三个人。

“怎么样,只有周恒查出来了,其他人谁都不行吧?”

张炬勉长出一口气,脸上担忧的表情松了一些。

“这也算放心了,陛下既然周恒进宫了,那老臣们都退下了,时间太长容易引起异动。”

卫国公和卢平北也跟着点头,都站起身施礼。

“陛下放心,该安排的早已布置妥当,臣等先行告退。”

周恒懵了,这阵仗到底啥意思?

让自己来,进来一堆人,听完自己诊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周恒的思绪没有影响众人的动作,很快寝殿内的那几位都走了,不过周恒没看到的是,临出门几人似乎还带着悲伤的神色,有人抬起袖子还在擦拭着眼角。

方纪忠将那几个锦墩撤下去,老皇帝这才叹息一声说道:

“周恒你是不是查出来,朕早有恶疾,不过看起来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一直未说?”

周恒一哆嗦,这话让他汗毛都竖起来,赶紧趴在地上。

“陛下,臣不知该......”

老皇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打断了周恒的话。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朕知道你对刘仞杰的医术,一直是质疑的,还在怀疑为何朕这样信任他,况且很多事儿,尤其是与宁王妃和朱筠墨有关的几件事,怎么看都是朕的授意对吧?”

周恒没说话,不过后背已经湿了,这话说的正中下怀,此刻也忘记反驳。

从宁王妃难产生下朱筠墨撒手人寰,到朱筠墨常年被药物控制,差点成了傻子,还有老皇帝的身体,无论哪件事都觉得刘仞杰不简单。

既然老皇帝这样说,周恒抬起眼皮看了看,微微点头。

“是有些疑问,陛下的肺疾拖得太久,虽然没有我们研制的新药可以立竿见影的治愈,但想要控制还是可以的。

可臣初次见您的的时候,手指已经成了明显的杵状指,表面却看不到任何肺疾的症状,确实心生疑虑。”

周恒没有傻乎乎地说宁王府的事儿,而是直接说老皇帝的身体,刚进京一切都不知道,发现了这个不说,也算是不为过。

老皇帝点点头,“朕一直都知道,这宫中金乌教的人不在少数,刘仞杰就是其中之一,如若直接惩治,还发现不了诸多端倪,只有将他们放在一定位置,进行监视才能一网打尽。”

周恒愣了愣,卧槽老皇帝啥都知道,这是拿自己当鱼饵来钓鱼啊!

真是一个狠人,不过显然老皇帝有后手,毕竟刚刚查看他身体内的毒素就知晓。

哦对了,还有苏晓晓他们服用的药物,显然这并不是出自刘仞杰之手了。

如若阴谋论一下,老皇帝利用刘仞杰之手,给自己下毒,只是他清楚这毒对自己的肺疾有帮助,如此似乎就说得通了。

“陛下体内的毒,是自己下给自己的?”

老皇帝笑了,朝着一侧的方纪忠摆摆手,只见方纪忠端着一大碗醋走过来,老皇帝此时端醋碗的力气都没有,周恒赶紧打开药箱,找到一个特质的吸管。

方纪忠见过这东西,赶紧接过去放入碗中,老皇帝闷头一口气将醋喝掉,周恒看着牙都要酸掉了,闻着味道就知道这醋是老陈醋,不过一碗下去瞬间就解了毒性。

周恒似乎有些明白,老皇帝要做什么,之前装病,让金乌教的人放松,就是为了一击而中。

显然今晚这是要收网了,不过听三皇子说过,京中的防卫,五军营此时已经涣散,即便想要反击也没人啊?

老皇帝都没漱口,坐在床榻边忍耐片刻,随后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看着似乎也舒服一些,赶紧让方纪忠扶着起身,周恒眨眨眼,这是要出恭?

周恒想要起身,老皇帝摆摆手。

“方伴伴伺候朕就行!”

周恒没动,葫蔓藤虽然能用醋来解毒,可过程还是不太美观,因为喝下去醋,就会腹痛难忍,然后狂泻一顿,随即这毒也算是排干净了。

果然听着屏风后面,传来的声音,周恒下意识地垂下头,不多时有小太监被方纪忠叫进去,换了几次恭桶,老皇帝才被扶回来,整个人看着虚弱不少。

周恒赶紧上前,这次不用吩咐,再度给老皇帝诊脉,果然所有死脉的症状全都没了,又观看了舌象,红润有光,之前的症状一扫而空。

“陛下的毒已经解了,臣带了新药,陛下体内残存的肺疾还是需要新药控制,这样杵状指也会慢慢好转。”

老皇帝笑了一下,“那就用药吧,怎么不问朕今晚为何叫你进宫?”

周恒摇摇头,这话问了有啥用。

“陛下圣明,一切都在陛下掌控之中,臣不敢妄议!只是这些流民,如若暴起,以此时五军营的状态,似乎难以控制全局,即便抓得着金乌教的这些上层人员,可流民的数量不可小觑。”

老皇帝看向方纪忠,笑着说道:

“怎么样,朕没有看错吧,周爱卿虽然年纪不大,但想的非常靠谱!”

方纪忠点点头,“陛下圣明,眼光独到,收到周伯爷那封密信,老奴就知道,这一切周伯爷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周恒一哆嗦,这话听着真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当时说出自己的猜测也是脱困之计。

不能总是他在风口浪尖上,既然要抓金乌教的人,要抓到最大的头头才是。

至于刚刚最后那句话,周恒开始没想说,只是一顺嘴就溜达出来的,显然老皇帝非常清楚五军营的状态,既然如此周恒不再担忧。

至于他找谁来护驾?

从哪儿调集队伍?

用什么方法?

人藏在哪儿?

什么时候动手?

让自己来干嘛?

这些都不用周恒操心,言多必失,他可不想往身上揽事儿,老老实实听吩咐就好。

不管他们怎么做,只要能别引发战乱就好,不然自己的产业,将受到灭顶之灾。

周恒没多言,赶紧将新研制的药物准备好,给老皇帝输上液,调整好速度,这才退后一些,药量不大一刻钟就能结束,他安静地等待着。

老皇帝靠在枕头上,侧着身子,看向滴管。

“今夜子时,恐怕他们就要动手了,周爱卿跟朕在这里怕不怕?”

周恒笑了,这时候说怕,有个屁用。

“臣不怕,并非臣不怕死,而是陛下筹谋这么久,引君入翁的姿态都摆好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陛下想要将自己置于险地,这些老臣们也不会置之不理,所以宫中看似凶险,其实最安全不过。”

“你倒是机灵,不过确实不用担忧,朕早已有了安排,有你一位熟人,他会保护京城,只是静静等待异动即可。”

周恒眨眨眼,老皇帝要卖关子,自然是有底气了,不过这熟人是谁?

难道是,京中的老将?

虽然这些老将都叱咤风云,不过眼下并不掌控兵权,即便是卫国公的儿子也远在川南,京城也是鞭长莫及,至于天津港的驻军,这个周恒就不了解了。

看看输液管,已经到了最后,周恒站起身,给老皇帝将针头拔掉。

其实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能给老皇帝用药控制病情,还伪装中毒这手法可不是一般人,但现在怎么没出现?

再者,这样有能耐的人,大世子还有宁王妃出事的时候,为何没有出手相救?

周恒心中满是疑惑,不过想想也就放弃了,炭疽杆菌,即便是医术高深,没有相应的抗生素,这个很难控制。

至于宁王妃,如若自己出手也只有切除子宫,才能有五成希望保命。

收拾好东西,将药箱放在一侧,周恒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方纪忠此时凑过来。

“陛下已经丑时了,城外已经闹腾起来!”

“知道了,看着宫中的动向吧,记着万不可妄动!”

周恒没抬头,看来对方已经动手,虽然他们谁都没说,但周恒知道,自己那封信中的猜测全都成真。

闻昌晋就是金乌教的掌权者,这真是趁你病要你命,老皇帝病危,无论是推太子上位,还是拥兵自重都是极易成功的。

就在此时,窗外火光闪烁,脚步声、兵器碰撞声、厮杀声,不绝于耳,数目众多,分辨不出数量。

这些人是从那儿来的?

怎么突然出现在养心殿外?

即便有内应,也无法达到这个速度,难道这宫中也有马文良他们家那种密道?

周恒瞪大眼睛,站起身看向窗外,这床都是糊着窗棂纸,并非北山的玻璃,外面的情形看不到。

听到身后起身的声音,周恒回身,老皇帝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寝衣。

“来吧,方伴伴给朕更衣,周恒不要去窗口。”

周恒赶紧点头,见老皇帝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从天而降的叛军,刚刚跳动超速的心脏,安静了一些。

老皇帝动作不慢,很快换上了衣衫,周恒打开药箱,这次一翻找,一只包裹在布料里面的手枪露了出来。

周恒赶紧抓起放在袖子里面,找到速效救心丸,一会儿抓不抓得住对方,老皇帝都要保持最佳状态,该提前稳稳心神。

“陛下,将此药含服在舌下,能让陛下显得更加龙虎精神。”

老皇帝没有推却,将药丸含在舌下,一阵清凉的感觉,直冲脑门,老皇帝点点头。

“确实头脑清醒了不少,喝了醋虽然解了毒,可还是头脑有些晕眩,胸口还闷闷的,这药好生神奇。”

周恒隐忍着没有发作,这都啥时候了,咋一点儿都不着急。

“陛下谬赞了,咱们出去吗?”

老皇帝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袖,手搭在方纪忠的手臂上。

“走吧,出去见见朕的好儿子!”

周恒没废话,落在老皇帝身后一步,跟着走到养心殿门前,大门打开,三人走出来。

养心殿门前,被众多火把照的亮如白昼,乌压压的足有千人,这些人穿着铠甲与禁军非常相似,不过都在右臂上捆着一根白布,估计是为了区分敌我。

而老皇帝这边,除了周恒和方纪忠,就剩下庞七和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台阶下还有二十几个厂卫的隐卫,孰强孰弱不用多作解释。

周恒只是有些纳闷,老皇帝所说的援军在哪儿,难道被阻隔在外,这样即便从外围困住这些人,他们也是砧板上的肉。

对面人群中,走出来两个人,一个是闻昌晋,另一个赫然是太子,这二人缓步朝着台阶下方走来,隐卫和那些小太监不断后退。

闻昌晋笑着看向老皇帝,见老皇帝几乎整个人倚着方纪忠,他脸上的自信多了几分。

“臣参见陛下,如此阵仗不用臣说,陛下想来也知道是要做什么了,还请陛下书写退位诏书,至少这样也能保留最后一丝颜面!”

老皇帝的目光从闻昌晋的身上,落到他身侧太子的身上,无论太子多么唯唯诺诺多么庸碌无为,这都是老皇帝的子嗣。

“朕想知道,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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