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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70年代中期,黄河中下游北岸的一个小村庄。
六月的一个午后,响睛万里,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路上的沙土烫得孝子们都不敢光脚丫走路,堤岸上的柳树一副懒散下垂无精打采的样子,空气凝滞在股股热浪里,就连一向不安分的猫狗等动物也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眯起了眼睛,七八百户人口的西村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
河滩里一个长约二三里、宽不足二十米杏沟内,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这是黄河水暂时退去后留下的一汪半死不活的水,清冽宜人,河沟中央部分仅有两米来深,水下全是爽脚的沙板地。即便太阳暴晒一天,河水也如温泉一样可人,忙碌一天的人们中午或傍晚到水里泡个洗,游两圈,别提多舒服了,这里自然就成了们的天然泳池,也是村里孩童们嬉水的乐园。今天,不知什么原因大人们都没有来,只有村中几个八九岁的小顽皮在水里面闹得正欢。这些个在河边生长的孩子哪一个也不是旱鸭子,别看平日里在大人面前软不囊唧的,一到水里个个即刻都来了精气神儿,游个二十米、三十米的都不在话下,趴着游、站着游、躺着游、扎猛子,花样还真不少。
“这样多没意思,不如玩打水仗吧!”孩子们的“头儿”——全勇提议。
“好哇,好哇,好——哇!”孩子们在水里乐得直蹦高,水花四溅,银晶散落一片。
石头剪刀布之后,全勇挑了校、阿汉、豆仔,小亮挑了云华、丑娃、延武,双方相距三米来远摆开了“战场”。
“他们那边小亮最厉害,交给我了。校对延武,阿汉对丑娃,豆仔战玄华。一会儿,我接应你们。”全勇怀着十足取胜的把握分兵派将。
“大家都加把劲儿,一定要把他们搞定,输了的要趴在地上给人当驴骑。”小亮率队也不甘示弱,酗伴们嗷嗷直叫,斗志很旺。
禽贼先禽王。全勇奋力当先,冲向“敌”阵,直扑小亮。小亮早有提防,一边脚下用力踩水,一边用手狠劲儿地把水推成柱形直射向来袭的全勇。全勇毫不在乎,到距离小亮只有四五步远时,头部猛然向水下一泅,屁股上跷露出双腿,双脚,然后消失在一皱皱环形水线处。小亮知道这是全勇的拿手本领——扎猛子,就提高了警惕,聚精会神地搜寻着全勇可能出现的地方。一圈,两圈,小亮在水里一边慢慢地转动身子,一边仔细盯着水面,目标没有出现,小亮有点发愣。不料早已潜在其身后的全勇猛然露出水面向小亮发动强攻,出其不意的左右开攻,两大水柱直击小亮面门。尽管小亮早有防备,水花打在脸上,虽然不是疼痛但却睁不开眼睛,稍不留神还灌入嘴中吃个“辣子”,小亮一下子懵了,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节节败退至岸边沙地上,出局就等于认输了,小亮只能在沙滩上干着急地看他们表演。
首战告捷的全勇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到与丑娃激战的阿汉有些吃力,就赶过来接应阿汉,两个人双战丑娃。丑娃招架不住,又孤立无援,只得乖乖投降。不远处,豆仔跟云华交战正酣,岸上的小亮直为云华助威加油,看意思两个人一时还不分出高低上下。全勇有意思要耍一下豆仔,这也是给豆仔一个锻炼展示的机会,于是给阿汉递了个眼色,阿汉会意,两人衙地势屏气凝神地观战。眼看豆仔支撑不住要败北的时候,全勇与阿汉大喝一声,左左齐出,夹击玄华,三打一,玄华哪里受得了,不大会儿就束手被禽了。
“校哪里去啦?”延武冷不栋了一声。
“你们俩不是正在交战吗?”胜利在望的全勇及众酗伴们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是的,刚才校扎了个猛子,我急忙后退,以防他偷袭,谁知半天了他还没有踪影。”延武焦急地说。
“坏了,大家赶快找。”全勇显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海”、“校——”、“小——海——”……
十几分钟后,毫无结果。
天气依然是那么炎热,空气好象凝滞了一般,四周空无一人,河岸上的杨柳依然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空旷的河滩内,除了几声尖锐童稚的呼喊之外就是寂静,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大伙顿时都傻眼了,河岸上校的黄色短裤、背心、鞋子跟来时一样,静静地呆地那里等候着小主人,一股不祥的恐惧感袭上全勇的心头。
“全勇,怎么办?”刚才一个个还生龙活虎的酗伴们一下子全都没了注意,直盯着平日里胆大心细、足智多谋、坚强倔强的全勇。全勇这会儿也懵了,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椅着身子把满是沙泥的双脚蹬进短裤、蹬上鞋子,提着背心一句话也没说,径直往家的方向跑去。众酗伴们也都不敢吭声,胡乱穿了短裤、鞋子,如鸟兽散。
傍晚,直挺了一天的树枝终于摆动起了腰身,空气中流动着丝丝凉爽,不远处的河水伴着芬芳的泥土气息徐徐流淌,让西村人有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惬意。
“小——海”、“小——海”……突然街中传来赵婶焦躁的唤子之声。
坐在饭桌旁边忐忑不安的全勇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赵婶尖声的呼唤就像根根银针,声声刺痛全勇那颗幼小而恐惧的心。
“你今天没和校在一起玩吗?”全勇爹闷声闷气地问道。
“啊——,没,没——有。”全勇闪烁支吾着。
“你什么毛病!——校这孩子也真是,怎么越长越像个没把儿的流星一样,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回家吃饭?你以后小心着!”全勇爹训斥嘟囔着。
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了河滩水沟里半浮半沉的一具小尸体,打捞到岸边沙滩一看,正是本村的校。他脸色於青,脑袋上及左耳腮边还有残留有泥沙,小肚子圆鼓鼓的,四肢直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赵婶两口子闻讯后跟头骨碌地跑来了,年过四旬的他们就守着这么个单根独苗过日子,突遭此劫,怎么能叫人忍受得了。赵婶鞋也跑丢了,脸也挂破了,嗓子也哭喊哑了。校的爹晕过去了好几次。现场的人群中不少人有晶莹的液体从脸颊滑落,街坊们纷纷过来将赵婶两口子生拉硬拽给劝走了,有人帮忙给料理给后事。
当天晚上,全勇等七个孩子都遭到了父母的一顿毒打,当然以全勇为最。因为他是这次“水仗”的发起者及组织者,而且是这群孩子的“头儿”。脸上被爹扇了几耳光肿了起来,嘴角直淌血,背部还留下了几道柳条强行驻足的血印子,还在砖地上罚跪一个小时。
九岁的全勇愣是没哭,此时的他心里没有怨恨,也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脑子里只有悔恨、自责和痛苦。校是他最要好的玩伴之一,对自己言听计从,平日里他们几个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而且校凫水也很在行呀,那里水又不算太深,大人们不也经常去那里洗澡吗?欢蹦活跳的校怎么说没就没了……
生活里突然失去了校,对全勇的打击很大。他幼小的心灵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重大,也第一次产生了对水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