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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施宝山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他的一生曲折坎坷命运多桀,四岁就被歹徒绑票,父母双双自杀,家破人亡,后流落少林寺,打过鬼子,当过特务,几经辗转,隐居施家寨,多亏老寨主施钟玉收留,才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他只有三个儿女,正式收了四个徒弟,如今大儿子施武死了,大徒弟也是自己的外甥施魁又成了国家的重犯,看这样子不是死刑也得是无期,唯一的女儿施兰现在杳无音信……老牛舔犊,何况人乎?老头儿不禁悲从中来,施魁被抓时的一句话,令老人很痛心。不管怎么说,施魁走到今天这一步,自己作为师父有一定的责任,施魁现在特别怀念施家寨,特别怀念父母,也算是人之常情。施宝山痛定思痛最后还是打算了却施魁这个心愿,也算是尽长辈一点儿责任。于是他就向谭局长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打算和儿子施文押着施魁到施家寨一趟,然后再将施魁交给警方依法处置。
谭局长一听吃惊非小,他原以为老英雄是为自己的儿子以前的罪过揪心,原来他是为施魁着想。施魁是老头的亲戚、徒弟不假,但施魁还是老头儿的仇人,别忘了施武实际上就是死在施魁手上的。然而老头儿能够不计前嫌以德报怨,到现在还能替施魁打算,足见老头胸襟之博大胸怀之无私,老头儿对施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谭初臣被老人的高风亮节深深地打动了,但兹事体大,他哪里敢擅自作主哇,于是当即宽慰了老人几句后,向天江市公安局长邱森如实汇报。
施魁身份特殊,案情重大,邱森也很感到很棘手,但是他和谭初臣都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些情况,一来是因为老英雄协助抓获重犯施魁功不可没,二是因为老头儿和施魁的特殊关系,三是因为施家寨的寨风寨情,再加上老头和施文身怀惊世武功已经用人格担保,少则一周多则十日必将施魁押解归案。邱森李国明和谭初臣几经商讨,最后还是答应了老头儿的请求,但仍然不放心,随后又命令聂全勇奔赴施家寨暗中相助。
单说施宝山谢过谭初臣之后,和儿子施文押着施魁就上路了。从巴头到天江到岚江再到施家寨,往返近两千里地,而且还有不少山路,真可谓是跋山涉水。为了缩短路程他们不走旱路,选择走水路,顺流直下,速度很快。一路上,施宝山加了十二分小心,手铐不可能给他松开,为了行动方便,用一件衬衣缠在施魁的双手上。两个人一左一右始终不离施魁半步,因此一路无话,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三个人就顺利地到达了施家寨。
弃船登岸后,他们就进了越来越茂密的山林,几里地后便是立石如刀,卧石如虎的地貌,奇峰兀立处尽是霭雾沉沉的苍松翠柏,一座高峰直插云霄,在半山腰处凸出庞大的一团,云遮雾罩,鬼斧神工,那就是神秘的施家寨。在这座悬空寨的下面是一汪碧流的青水潭。
这次进寨,跟往常不同,施宝山神情格外沉重,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儿在心头。等进了寨子,施宝山就感觉着施家寨与以往不同。首先,原来已经废弃不用的寨墙如今又深沟高垒起来,并装上了又厚又高的寨门;其次,寨中治安巡逻人员明显增加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到外都是巡逻人员,这跟影视中的占山为王的情况差不多。
看到此情此景,老头儿施宝山就是一皱眉,心说,施青云,施云,你们要干什么?现在早已是新中国了,改革开放都这么长时间了,你们怎么把这寨子又新貌换旧颜了呢?历史的车轮能倒转吗?虽然是寨人治寨,高度自治,但你们可不能凭此就胡来呀!
正在这时,过来几个巡逻的就拦住了他们三个。“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寨主和老寨主吗?让他们两个先给你们带路,我去向老寨主通禀一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巡逻员毕恭毕敬地说完撒腿如飞就往山寨里跑去。
两个年轻的巡逻员一看,今天怎么了,一下子怎么来这么多寨主?三任寨主齐聚施家寨,这是寨中多年罕见的一大盛况啊!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在前面带路,施宝山和施文也不理他们,一左一右紧挨着两眼木然的施魁往中厅大寨就走。
还没到中寨大厅呢,施青云和施云夫妇小跑就接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帮,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前呼后拥的就过来了。“哎呀,我说今天喜鹊怎么直叫呢,原来是我的宝贝儿子回来啦!……哟,宝山兄弟,还有文儿,快,快,到里面来!”施云眉开眼笑,显然没看出施魁手上带着刑具。
施青云也是满面春风,一见面双手就拉住了施宝山的手:“老哥哥,平时我请都请不来呢,今天是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往里请吧!”
施宝山满面是笑,但并不是很自然地说:“虽然我长你几岁,但从施芳那论,您是哥哥,咱不能乱了长幼次序。”
“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较真呢?哈哈哈……”如众星捧月的施青云郎口大笑起来,声如洪钟,施宝山从笑声中就能听出,施青云宝刀不老,再看他双目黑而闪光,太阳穴鼓鼓着,根本不像六十多岁的人。
“就是嘛,咱兄弟有时就爱较真!”施云抿嘴一笑道。她短衣箭袖,一身女侠打份,也是一副威风不减当年的模样。
到了中寨大厅,众人分宾主落座。施青云二次站了起来:“老哥哥,我给介绍一下。”说着,他一指他身后坐着的一位跟他年纪相仿的老头儿,山羊胡,干巴巴一团精气神,“这一位是于天琼,江湖人称‘铁掌于’。”他又一指旁边的一位年近六十、胖大的和尚模样的紫面老汉说:“这一位是赵天会,江湖人称‘鹤形手’。这二位是我新交的江湖同道。这后面的几位都是副寨主,分寨主,想必你都认识了。”“这就是我的老哥哥施宝山,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施老寨主。他武功精湛,胸怀锦绣,当年老塞主我那岳父老泰山施钟玉慧眼识珠,把他的二女儿我那妹子施芳许配给他了,我们是一家人。”施青云随后又对身后的几位说。几个人纷纷站来笑容可掬地跟施宝山一一见过,相互客套了几句后,重新归座。
施宝山一看今天这阵势,吃惊非小。心说,你们俩想干什么,我这才多长时间不进山寨了,如今山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弄得全寨皆兵,杀气腾腾的。我当初主动退位让贤,把这个寨主之位让给了施魁,是为了让他有番作为,带领全寨父老乡亲构建和谐大寨,发展经济,共同致富,共奔小康。这几年施魁不务正业,长期漂流在外不归,你们俩代理寨主处理寨中事务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你们得遵守寨约寨规呀!这座大寨不是我们哪个人的,而是老寨主施钟玉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它是属于全寨几千人民的,是属于新中国的。如今看这架势,你们俩往正中间一坐,下面分得三六九等,搞得跟旧社会的山大王一样,还副寨主分寨主的,什么“铁掌于”呀,什么“鹤形手”呀,还真把江湖朋友给请来了,莫不是真想复辟当回霸权独裁的山大王?你们要是那样倒行逆施的话,可要找倒霉呀!
老头又一想,说不定他们两个是受了坏人蛊惑了,我们是知已的亲戚,如今施魁已罪在不赦了,我不能看着他俩再往火坑里逃,那样也对不起老寨主施钟玉和我那贤德的妻子施芳啊,我决不能让他们胡作非为将大寨领上邪道,想到这里,老英雄施宝山刚要开口相劝。
“我说,魁儿,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娘都想死了。这么长时间不回家,你不想我和你爹呀?这孩子,都到家了,还老坐在你姨父和你文兄弟身边干什么?——哎,我说你那手怎么了,缠上个衬衣干什么?”施云嗔怒地问。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时的施魁眼圈一红,也许是真的触到伤心的神经了,呜呜大哭起来,不像是亲人间久别重逢的喜中悲,而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同时,他往前跪爬了几步就到施青云夫妇面前,手上缠的衬衣脱落在一旁,露出那幅银光闪闪的“金属手镯”……
这一下,在坐的众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施青云夫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孩子,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别哭,娘给你作主!”施云和施青云两人看看儿子,又瞪瞪施宝山。
施宝山一看施魁过去了,心里也一惊。本来老头儿准备将施青云夫妇拉到无人之处再对他们讲施魁的事呢,但这已经捂盖不住了,无奈之余他才坦然地将施魁的犯罪经过详细地讲述一遍。最后施宝山说:“我在巴头市公安局立下军令状了,将魁儿领来让你们亲人团聚一下,了却他一桩心愿,这也是谭局长他们网开一面特批的。最迟吧,明天我们还得登程赶路。你们今天在一块儿好好聊聊,魁儿,有什么话跟你爹娘多说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们可以埋怨我,但我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老头儿痛心地说。
一身侠肝义胆的老英雄施宝山只是想成全施魁,还大徒弟最后一个心愿,但他万没想到,一场大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