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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朱友康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忙碌了几天,买年货、洗衣服、刷鞋子、擦桌椅、贴春联、擦地面、擦门窗,一切服从。
他把屋里屋外,地板墙体,台阶扶手,都打扫的干干净净,收拾的利利索索。
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过年再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他尽最大努力勤快做事,并尽最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吃过年夜饭之后,又是洗水果,又是摆糖果,本想过一个消停年。
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除夕之夜,春晚节目都已经开播了,她指使友康,必须把客厅地面用抹布再擦一遍。
朱友康已经无法容忍了,憋了几天的怒火立刻爆发了。
他抓起茶几上一只水杯,使倦身力气,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吓得正在看春晚的孩子们一声尖叫,都站起来扭过身子抱住了头。
张美珠看朱友康来了这样一个动作,立刻来了气。
她随手抓起一个苹果砸向朱友康头上,苹果打在朱友康耳朵上,碰到电视墙上又反弹回来,滚落在茶几地下。
朱友康本能地躲闪着,可是,由于张美珠用力过猛,还是打得他的耳朵隐隐作痛。
他的耳边头皮立刻起了一个疙瘩,一阵一阵的疼痛。
这时两个孩子一边哭叫着,一边去拉美珠的胳膊,意思是防止事态再继续扩大。
朱友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孩子喜欢看春晚,为了不打搅孩子看电视,也为了平息事态发展,朱友康没有再还手,而是选择了退让。
他打开屋门,径直向大街里跑去。
大街上彩灯闪烁,行人稀少,人们都浸沉在无限的幸福里。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大街路边的人行道向前蹒跚着。
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愤慨和遗憾。
他想冲着大街大声吼叫,他想用力冲着路边的电杆跑去,一头撞在电杆上。
他心中无法压抑的愤怒,促使他向一辆正在冲他驶来的轿车撞去。
结果,被路边一个是垃圾的阿姨拦了一把。
这关键的一把,再次救了他一命。
轿车戛然而止,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留着八字胡,嘴里骂着脏话,两个人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扬长而去。
阿姨赶紧上前阻拦。
“孩子啊,这大过年的,有啥想不开啊?”
朱友康不想说,他无法说出口。
“千万别做傻事,我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个上班的。比我强多了。
我家里一个瘫痪的丈夫,一个傻儿子,还有一个智障儿媳妇。
我都能挺过来,你比我还差吗?”
朱友康听阿姨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刚才太冲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和惭愧。
“谢谢您,阿姨!是您救了我,我要感谢您!”
朱友康一边说话,一边把除夕夜准备给孩子们的200块钱掏出来,递给这位阿姨。
这位阿姨说什么也不要。
她看友康清醒过来,躲开友康又向前边的垃圾箱走去。
她走着还不忘记给友康说:“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朱友康看着阿姨远走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限感激。
是啊,自己再难还有这位阿姨苦难吗?
她能够坚强地支撑着那样残缺的家庭,除夕夜还要捡垃圾,而自己呢?
朱友康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开始了深刻的反思,他沿着大街,从向东、向南、向西……漫无边际地走着想着,心里隐隐作痛。
除夕之夜,他整整围着蓬州县城走了一个大圈,他没有感到累,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痛。
自此大年五更起来之后,朱友康就隐隐感觉后背有些难受,酸酸的疼疼的憋憋的。
后来发现,在咳嗽的时候尤其严重。
躺下来休息时,稍微好一些,稍微有动作,就感觉不舒服。
似乎也不愿意吃饭,精神也差了许多。
过了初五,因为继续冷战,他没有告诉美珠,自己去蓬州医院做了一个肺部TC检查。
医生告诉他,肺部右底部有不少结节,左纵膈有义工不小囊肿,建议到大医院核实。
为了有个照应,在去新州市之前,他把检查结果告诉了美珠。
张美珠在大事上是不含糊的,她收拾东西后,随即与朱友康来到新州市人民医院。
到了这里才知道,朱友康需要住院手术。
为了进一步确诊病情,张美珠建议再去省院确诊一下。
他们第二天又跑到省院,省院建议友康立刻住院手术。
为了节省支出,朱友康建议回到新州市医院做手术,美珠表示赞同。
在办理完住院手续之后,还要进行抽血、拍片、呼气吸气实验等一系列检查。
等结果出来到做手术,他们在医院又呆了三天。
第三天晚上,一个年轻女护士给他用了清肠药物,不准吃喝,还要把肚子里面东西拉完。
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女护士又来了,要友康脱光衣服,裤头也不能保留,然后进行备皮。
备皮就是把腋下和隐私部位的毛发一块清理掉,为做手术打基础做准备。
最难熬的是,女护士还要把筷子粗细一样的导尿管,插进生殖器里面。
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朱友康,难受的只想哭。
这些术前手续办理完之后,就是等待护士推来担架车。
大约八点钟,朱友康被护士推着,余生、儿子、女儿和美护送着,经过上楼下楼,推到了14层手术室。
手术室把亲人隔在门外,进了手术室,朱友康睁着眼睛,看着上面的天花板,尽量判断着自己要去的房间方向。
护士推着推车,只听见车轮碾压地板,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响,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朱友康看到了各种怪异的仪器,遇到了穿绿色服饰的两个麻醉师才停下来。
麻醉师很利索,在手腕上扎了针之后,就和朱友康说话:“你是从哪里来的?困不困呀?”
一边说着话,朱友康想强打精神和麻醉师说话,可是,不知不觉就失去了知觉和意识。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有人说:“叫一下,看他又没有知觉了?”
“你是朱友康吗?”
朱友康心里清楚,知道有人问话,可是既叫不出声音来,身体各处又无法动弹。
他努力挣扎着,先从手指开始,一点点地活动着。
不知待了多久,终于说出话来,手脚也能活动了。
这时的朱友康浑身上下插了许多管子,女护士又一次东拐西拐,把友康推出手术室,来到重症监护室。
听医生给美珠说,进了手术室大约一个小时,医生从手术室拿出了一个栗子大小的肉瘤。
这个肉瘤还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确定它是良性还是恶性。
在重症监护室里,朱友康一带就是整整五天。
那是朱友康最为煎熬的日子。好歹得到了一个还消息,这是一个良性瘤。
医护人员要求他先不能吃喝,还要尽可能地按照要求试探着用力咳嗽。
目的是把做手术时,留存在肺部残留物全部咳出来,否则就会影响日后的呼吸和肺功能恢复。
一直到下午才喝了一点稀粥,然后,喝了少量白开水,吃了药。
各种插管仍然不能撤掉,并且又多出了输液的针管和各种测量仪器管线。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看着朱友康受罪的样子,张美珠流泪了。
也许这才是张美珠内心自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