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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芦洲有仙山,名曰昆仑山。
昆仑山灵气极甚,乃是万千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最佳之所。
当天蓬腾云驾雾临近昆仑山时,便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制力朝他袭来,那股力量,生生将他从天空压到地面。
落地之后,那力量便就此消散,但只要天蓬一念法诀,腾云驾雾,那压制力便会再度袭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按在他的肩头,逼得他只能徒步而行。
往前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便可到达昆仑山山脚,山脚下立有一块丈高石碑,石碑之上所书“昆仑山”三字。
天蓬站在那石碑前,抱拳作礼,微微一拜,随即迈步朝前。
石碑之后,便是上山道路,以一万八千石阶所铺而成,天蓬目光坚定,抬头望了望那高耸入云的山巅,深呼吸一口气后,毅然决然的踏上石阶,然而,他的腿却是在半空悬住,无法落下。
天蓬微微皱眉,开始用力,当他将全身的力气全部注入到那抬起的右腿之上时,面前一寸处,忽的现出一道护山结界,天蓬见状,忙收回抬起的腿,那方才抬腿位置随之出现一道涟漪,缓缓荡开。
天蓬心知,自己多半是被那传说中的结界给阻拦住了。
不一会,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似是从天蓬身后传出,“来者何人呀?”
声音缓慢,拖的极长,仅仅只是说了短短五个字,便又打起了懒散的哈欠。
天蓬不敢怠慢,忙转身跪拜,朗声回道:“凡人天蓬,拜见仙师。”
“呵~仙师?”那声音却是又从天蓬左侧传出,语气略带讥讽,“我可不是什么仙师。”
天蓬连忙调转跪拜方向,挪移到左侧,叩了个头。
然而,那声音却又是从昆仑山方向发出,“说吧,你个凡人来昆仑山做甚?寻仙还是求道?”
天蓬不厌其烦的再次挪移身子,面朝昆仑山方向,回道:“听闻昆仑山可参军立功,天蓬来此,别无他求,只求加入天军,斩妖除魔。”
天蓬自然是想加入天军,斩妖除魔,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立军功,晋升天庭禁军。
“你来早了!”
那人只是慢悠悠的回复了天蓬这短短四个字后,便不再理会这冒冒失失赶到昆仑山的青年,天蓬还想追问,面前的结界上却隐隐显出一行金色小字,天蓬睁大了眼细看,方才看清:天庭征兵事宜,于三月后进行。
天蓬见状,面露喜色,赶忙俯首拜谢,道:“多谢仙师指点。”
拜谢过后,天蓬在那书有昆仑山三字的石碑旁盘腿坐下,山脚之下空无一人,就连鸟雀之声也不曾听闻,正适合天蓬修炼。
天蓬心道: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在这三个月内我能将这本天罡三十六变上的术法全部学会,那参军之事定能十拿九稳。
渴望获得力量的天蓬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修炼时间,盘腿坐下后便立即开始修炼起天罡术法中的颠倒阴阳。
如今的他已然不需要照着那本白纸黄字的书籍修炼,因为在他腾云来到昆仑山的这两日时间内,他已然一心二用的将整本天罡术法的心法口诀全部烂熟于心,甚至于能够倒背如流。
就在天蓬盘腿打坐,闭目修炼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忽然有一群手持仙剑的白衣少年从不远处走来,他们叽叽喳喳,打打闹闹,好不快活。
天蓬有所察觉,忙停下修炼,睁眼望去。
那一群少年足有十七八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六岁,皆是一身洁白锦衣,腰间挂有各色玉佩,背上的仙剑全然相同,仿佛出自一人之手。
少年们说说笑笑,神采飞扬,脸上皆充满着自信,走过天蓬身旁时,皆只是用余光瞥了这坚毅青年一眼,便径直朝着上山的石阶走去。
天蓬的目光一直随着那一群白衣少年移动,只见他们走到那护山结界前,分站成两列,齐齐颔首,左手握拳,右手作掌,随之合抱,以道家之礼恭敬拜之,再合以朗声道:“终南山玉柱洞长生真人门下弟子,前来拜山。”
“进!”
又是那懒洋洋的回应之声响起,简洁的一个字落下,那护山结界自动散开,在这一群白衣少年进入结界之后,结界便会自动布起。
天蓬坐在石碑旁,看着这令他难以接受的一幕,恨恨的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眼,继续修炼。
光阴似箭,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个月来,天蓬坐在那石碑旁见过太多太多的修士一批又一批的进入结界,踏上石阶,这些人或衣着光鲜,或朴素平凡,或貌如天人,或平平无奇,什么样的都有,但能够通过结界入山者,皆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自报师门。
靠着师门能量提前进入昆仑山者数不胜数,但凭借自身实力前来昆仑山参军者也不在少数,虽然前两个月一直都只有天蓬一个散修,但现在,那昆仑山的石碑旁,已然围坐多达数万的各方修士。
这些散修几乎都是独行者,只有少数是半路结伴而来,但没有几个,是能够如那些正统仙门的弟子一般,将后背交给对方。
“咚!”
昆仑山山巅的铜钟撞响,浑厚的撞钟声在昆仑山方圆八百里悠然回荡,那山脚下的数万散修听到这撞钟声,亢奋至极。
天蓬还未反应过来,那护山结界却是已然消失,刚刚站起的天蓬差点被身旁的两个身背宽刀的大汉撞倒在地。
那两个大汉从天蓬身旁冲过,直奔上山石阶。
不仅仅是那两个反应快的大汉,一时间,数万修士齐齐涌动了起来,他们的目标都只有一个,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昆仑山。
天蓬身位一转,来到那石碑之后,避开这疯狂的涌动人流。
数万人的高呼大喊,争先恐后,令天蓬倍感惊悚。
“这若是有人跌倒,那岂不是要被活活踩死?”天蓬庆幸自己安然无恙的同时,不免忧虑起此事来。
不过放眼望去,并未见有什么人跌倒在地,虽然上山通道只有不到一丈宽大,已是挤得水泄不通,但大家毕竟都是各有修为的修道之士,比之普通凡人自当强上许多,在有防备的情况之下,至少不会被轻易推倒。
“哎呀!别挤,别挤,我的拐杖都被挤没了!谁看见了我的拐杖?!”
一个年轻的跛子弯着腰,在那数万只脚下寻找起自己的拐杖。
然而,争先恐后的修士们哪里有注意到这个弯腰找拐杖的干瘦跛子,一个手持铁锤的大汉无意间将那年轻跛子给撞翻在地,并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冲去。
“哎呀!啊!我的手!别乱踩!”
那被撞翻在地的年轻跛子嗷嗷大叫,天蓬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间在心中默念起“五行大遁”的法咒,随时施展土遁之术来到那年轻跛子身下位置,一把将其扯入地底。
转眼间,天蓬扯着那年轻跛子的两条胳膊,又从地底钻出,此时已经回到了石碑之后。
石碑的后方是一个天然的避难所,不会遭到人群的拥挤,并且这个避难所十分宽敞,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修士会浪费时间,在这石碑后停留。
年轻且干瘦的跛子被天蓬从人群的踩踏中救出时,左脸和身上已经有了八九个脚印。
那跛子忙自顾自的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并笑着感激道:“多谢道友出手相救,不过,贫道这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友是否能够帮贫道找回那随身的拐杖。”
天蓬打量着面前的干瘦跛子,稍感疑惑,这跛子身上所穿的只是普通的黑布麻衣,并非是任何一件道家服饰的装扮,为何自称贫道?还有,为了一根拐杖,可以连命都不要了,这跛子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
转念一想,天蓬又有些理解了,毕竟一个跛子还要来这昆仑山参军,这本来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一根拐杖而已,道友何必如此执着。”
天蓬出言劝道,本想劝他放弃,却不想,这年纪轻轻的跛子竟露出了一脸苦相,对天蓬做出请求,“请道友一定帮我寻回,贫道感激不尽。”
天蓬看了一眼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再度劝道:“这从何处寻起?若不还是另买一根,或是重做一根···”
天蓬话音未落,那干瘦跛子便略带哭腔道:“寻不来了,寻不来了···那拐杖是师傅当年赠予我的,世间只此一根···”
天蓬闻言,稍有感触,只道这干瘦跛子丢失的拐杖是其师傅临终之前所赠遗物,这才会说世间只此一根。
“我答应帮你找。”天蓬沉声道。
“真的吗?”干瘦跛子转悲为喜,速度之快,宛如翻书。
“嗯。”天蓬点头,信誓旦旦道:“待他们全部上了山去,你那拐杖自然就好找了。”
“真的吗?”干瘦的跛子好似不太相信天蓬这个简单又笨拙的办法。
“我保证!”天蓬拍着胸口保证道。
他很清楚这些人是来干嘛的,他们急急匆匆的全部想要冲上山,就连撞翻了人也未发现,又岂会看到脚下的一根拐杖,再说了,哪怕碰巧有人看见了,这种情况之下,谁会傻到弯腰去捡一根破拐杖呢?
天蓬想到这,那目光就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面前的干瘦跛子,干瘦跛子见天蓬望向自己,便揉着自己刚刚被踩红的手,冲天蓬咧嘴笑了起来,那笑容,宛似三分天真,三分无邪,三分单纯,还有一分傻。
天蓬无奈摇头,在心中叹笑:果然是傻。
数万修士的人流哪怕涌动的再快,没有一两个时辰也是绝不可能全部挤上那石阶的,二人随即便背靠石碑,并肩而坐,聊起天来。
天蓬率先打开话题,见这干瘦的跛子年纪不大,便问道:“不知道友,年岁几何?”
跛子笑着回道:“贫道过了今年,便是十六岁了。”
天蓬稍感诧异,“十六岁?”
天蓬后面本还想问这年轻小跛子的腿是因为残疾,但话到嘴边,却终是说不出口。
小跛子点了点头,反问道:“道友你呢?”
天蓬如实回答,“二十有三。”
小跛子掰了掰手指,而后笑道:“正好比我大六岁。”
天蓬不解道:“正好?一般整数才会说正好,六岁为何也是正好?”
小跛子抿嘴笑道:“正好便是正好,至少在我这,就是正好。”
天蓬闻言,哑然失笑,那年轻的小跛子偏过头去,冲着天蓬露出两列整齐的大白牙,嘿嘿笑道,如朗风一般温煦。哪怕还没找回自己的拐杖,年轻的小跛子也在得到天蓬的保证后变得十分欢喜,仿佛坚信天蓬所言一定无误一般。
天蓬看着那如过江鲫鱼一般拥挤而上的散修,轻声问道:“道友,你看他们如此急切的争夺先后,可是因为这参军规定有先来后到之说?”
天蓬并未抱太大希望,毕竟这个小跛子才十六岁,年纪轻轻,或许并不知道参军有何规定。
却不想,年轻的小跛子斩钉截铁的告诉他,“决然没有!”
天蓬略感疑惑,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怎如此肯定?”
年轻的小跛子如实道:“我师兄在天庭当差,是他告诉我的。”
天蓬闻言,试探性的问道:“敢问道友,你的师兄可是在天庭当仙官?”
年轻的小跛子直摇头,“不是不是,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小神将而已,待会你就会看到他了,到时候我给你引荐。”
“他也来此参军?”
“不是不是,他是负责挑选神将的。”
“挑,挑选神将?!”
天蓬震惊无比,年轻的小跛子却是一脸纯真的微笑点头,没有丝毫做作。
数万修士,熙熙攘攘,终是全部上了山去,天蓬和年轻的小跛子也终是在那山脚的空地上找到了他的宝贝拐杖。
一根平平无奇的寻常黑色拐杖。
年轻的小跛子杵着拐杖,与天蓬并肩跟在散修队伍的最后头,不紧不慢的往昆仑山上走去。
“对了,道友你叫什么?”
“天蓬。”
“天蓬,这名字不错,大气,不像我···”
看着年轻的小跛子又哭丧着一张脸,天蓬犹豫了一会,方才问道:“道友你的名字?”
“李健全,我天生残疾,祖父为了让我今后能够有所健全,便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天蓬倒是觉得这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好,他轻声安慰道:“这名字也挺好的,毕竟是家中长辈所起,寓意不俗。”
“算了吧,你还是叫我小李子吧,我师兄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天蓬默默点头,刚想试着喊上一声,却又感觉小李子这个名字有些不雅,似是对其不够尊重,看着这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年轻小跛子刚走了数十个石阶就已然累得满头是汗,天蓬提议道:“小李道友,要不我背你上去吧。”
年轻的小跛子忙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摇头道:“没事,没事,我能坚持住的。”
见对方拒绝,天蓬也就没再强求,便放慢脚步,陪着李健全慢慢前行。
一瘸一拐的年轻小跛子每上一个石阶就要停下一步,前面的散修早就跑的没影了。
李健全咬紧牙关,两只干瘦的手臂在强行杵着拐杖走了两百个石阶后终是开始微微发抖,天蓬没有着急,依旧耐心的与他并肩而行,并且更多注意力是放在他的身上,担心他会一个不小心摔下山去。
“道兄,要不,您还是受累,背我一程吧。”年轻的小跛子终是撑不住了,开口询问道。
“好。”天蓬没有丝毫迟疑,忙在他身前蹲下,“上来吧。”
实在撑不下去的小跛子紧紧攥着自己的拐杖,爬上了天蓬那坚实的背。
趴在天蓬的背上,终是可以喘一口气了,年轻的小跛子已然是累得不行。
天蓬起身,往前迈步,只感到这背上的干瘦小跛子轻飘飘的,仿佛只有十七、八斤重,背在背上,毫无影响。
天蓬脚步加快,如履平地,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石阶,他将体内些许灵力缓缓引入双腿之下,稳固下盘。
趴在他背上的干瘦小跛子感到舒服至极,毫无颠婆之感,在天蓬加快脚步,奋力前行时,他却开始喋喋不休的自夸起来,“若不是这昆仑山有禁飞法阵限制,我直接就驾云飞上山去,哼,早知道要来这昆仑山参军,我就不专修那什么飞行之术了,早知道就跟师兄一样,修强身之法了,以我的资质,修炼的肯定要比师兄好!”
“诶,道兄,你修为几何呀?可是入了炼神之境?”
干瘦小跛子的这个问题,直击天蓬的知识盲区,天蓬只好反问道:“何为炼神之境?”
“嗯?道兄你不会是刚刚才开始修炼吧?”
天蓬苦涩一笑,微微点头。
虽然那天罡之术中的腾云驾雾他已然大成,并在三个月中将其余三十五道术法也学了个小成,但其实他连体内如何来的灵力,自己修为到底如何,全然不知。
年轻小跛子追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天蓬皱起眉头想了想,若是要说师父,那本送自己修炼秘籍的老道士应该算是自己的师傅,于是,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的法术都是从一本叫做《天罡》的秘籍上学来的,那位送我秘籍的老道长应该算是我的师傅吧。”
李健全闻言,倍感吃惊,“应该?这么说,你还没有拜师?”
天蓬回道:“我醒来时,那位老道长已经不见了。”
李健全嘟囔道:“好奇怪的人,送秘籍却不让你拜师。”
天蓬全力奔袭,没有与李健全继续搭话,大概半个时辰时间,天蓬便追上了那上山的大队伍,并渐渐的将百余人甩在了身后。
大概过了八千石阶后,这数万散修的修为差距便显现了出来。
修为高者,还在持续朝前方奔袭,修为低者,则开始后力不足,速度减缓,然,无论是快者,还是慢者,在看到天蓬和那干瘦小跛子时,都会感到一阵诧异。
“那人在干什么?他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蓬已然将万余人甩在身后,他依旧健步如飞,宛如神人。
昆仑山一万八千石阶之上,正是宽广无比的道场。
这道场名曰“昆仑道场”,乃是往年天庭征兵的专用场地,由玉清之主元始天尊亲自出手,以大法力所化。
昆仑道场千丈宽广,正中有一数十丈大的圆形比武台,比武台四面插上道家旗帜,成太极八卦之势。
此时的昆仑道场聚齐了十万道徒之多,这些道徒在昆仑道场上站的整整齐齐,气派威风。
他们皆是提前赶到昆仑山来参加此番征军的各方道教修士,身上所穿道袍款式各有不同,却俨然是手持长剑,满脸肃然。
这十万道徒井然有序的站在比武台的左侧,比武台之上设有一列三座石椅,石椅之上端坐三人,正中一人仙风道骨,白发鹤眉,手中掸着灰白拂尘,脸上挂着浓浓笑意,此人正是天庭派来主导此次征兵选将的主事人,太白金星。
其左手边所坐之人身穿灰色道袍,背三尺剑匣,貌如中年之士,粗眉冷眼,不苟言笑,一双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在那比武台左侧的各方修士身上不断扫视,也正是因为有此人在场,这十余万来自各方的道教修士方才不敢高声言语,害怕触了这位真人的霉头,此人名唤广成子,乃是道教出了名的一代严师。
其右手边所坐之人与此二人有所不同,此人身着黑金铠甲,乃是此番征兵事宜的选将调派者,深受东华帝君信任,虽尚无官阶,却是连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白金星也不敢随意得罪。
此人便是那自称李健全的年轻小跛子的师兄,汉钟离。
汉钟离身形修长,腰跨黑金宝剑,国字正方脸型,一身正气,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望着那上山的石阶,石阶前有两列负责指挥散修的天兵呈四面站开,一个个皆是身着金甲,手持长戟,腰跨金剑,头戴金盔。
在山下数万散修中,第一个跑上一万八千石阶的散修气喘吁吁的来到这昆仑道场时,汉钟离便从石椅上站起,大手一挥,朗声宣布道:“征军仪式,正式开始。”
这一声高呼,那原本寂静的十余万道徒中传出了隐隐骚动,似是兴奋至极。
“咳咳~”
就在这骚动声越来越杂乱,越来越大时,一道轻微的咳嗽声忽的从比武台的石椅上传出,顿时,那骚动声戈然而止,十余万道徒纷纷闭上了嘴。
广成子这才收起那双目中的寒光,再次扫了那十余万道徒一眼,眼神之中夹带着丝丝温愠之色,令周遭道徒,心有余悸。
太白金星微微淡笑,不由的感到佩服,这广成子的威严还真不是盖的,这一招,他可学不来,而且,他也不需要学。
随着汉钟离喊出的“征军仪式,正式开始”八字落下,一列十二名金甲天兵排列有序的朝着那十余万道徒走去,十二名金甲天兵两两一波,一人手捧厚厚的册子登记,一人手持一块黑色,巴掌大的石头,十余万道徒便排列有序的分批开始排队报名,登记。
第一名到达昆仑道场的散修是一位身穿兽皮的清朗少年,少年身背宽剑,在那昆仑道场的右侧空地站着等候。
征兵仪式已然开始,汉钟离的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那散修入场的上山路口,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陆陆续续有百余散修上到山来,却依旧未见到他要等的人。
太白金星从石椅站起,整了整自己的道袍,对身旁皱着眉的神将开口问道:“神将可是在等什么人?”
不善言辞的神将本不想将此事告知太白金星,但碍于太白金星主动询问,又是东华帝君钦点的征军主事人,便只好如实回道:“我那位四师弟修道数年,如今也已然学有小成,此番征军,他也在其中。”
太白金星闻言,心中忽的一怔,不由后怕:这等重大的消息老夫竟未提前知晓,难不成是老夫哪里出了纰漏,惹了嫌弃?
太白金星转过头去,看向广成子,从广成子疑惑且略带茫然的神情中,太白金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只好再次看向汉钟离,试探性的柔声问道:“不知道祖可还有什么交代,也好让我二人有些许准备。”
汉钟离此刻方才明白太白金星话中之意,他忙解释道:“金星切莫误会,四师弟此番下山参军,并非是师傅安排,自从那日北俱芦洲仙妖一战后,我便再未见过师傅,所以恐怕是师傅,此刻也还不知道四师弟已然来到这昆仑山了吧。”
汉钟离这番解释之后,太白金星和那依旧端坐石椅上的广成子方才如释重负,这二人仿佛是将背上的一座沉重大山给放了下来,倍感轻松。
太白金星笑呵呵的挥了挥拂尘,道:“原来如此,那是老夫多虑了,不知,神将的那位师弟现在何处,可否给老夫引见引见?”
汉钟离略显尴尬的回道:“他独自下山,只传书与我说是在山下散修之列中,并未告知其他,暂时,还未看见他人。”
此言一出,太白金星低眉思虑起来,于心中暗自咂舌,看来这是一个不想依仗师门,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加入天军的倔强孩子呀。
“师兄!师兄!”
突然,一个少年郎的声音在那进入昆仑道场的入口响起,数千散修中,一个干瘦的少年挥着手中的黑色拐杖,朝着比武台这边大声呼喊,汉钟离顿时黑起了一张脸。
太白金星笑问道:“那位便是神将的师弟吗?”
汉钟离十分不想承认,却又无法说不是,他只好背过身去,不理会那丢人现眼的干瘦少年。
见汉钟离转过身去了,那趴在天蓬背上,挥着拐杖的年轻小跛子便停下了呼喊,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兄已经看见自己了。
只要师兄知道自己来了,那就不会再担心了,少年这般想着。
心思单纯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这般的不顾形象,大呼小叫,会让那身为神将的师兄有多么丢脸,他只知道,自己师兄收到自己的书信后,若是没看见自己上山,定会一直担心。
天蓬将李健全放下,在金甲天兵的指挥下,排列站好。
“那位神将就是你的师兄?”天蓬低声问道。
“嗯嗯,他是我三师兄,叫做汉钟离,待会登记完了之后,我给你引荐。”李健全开心的笑道。
天蓬默默点头,看着这天真无邪,面带欢喜的少年,不用猜,也能知道,他们师兄弟的关系一定很好,毕竟在这少年见到自家师兄后,显然是开心了不少。
虽然汉钟离没有承认,但太白金星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干瘦的年轻小跛子就是他的师弟,远远打量了李健全和天蓬一眼,太白金星便在数千散修之中,将这二人的脸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数万散修全部上了山来,在那昆仑道场成阵列排好,等待着征兵登记。
不少修士都冲着那干瘦的年轻小跛子露出异样的目光,其中不乏歧视、蔑视。
十余万正统仙门的修士登记需要耗费不少时间,这数万散修只好耐心等待,但总会有些好事之人,喜欢没事找事。
天蓬转过身去,低声问李健全,“登记是做什么?”
李健全指了指那些正在进行登记的正统仙门的修士,解释道:“登记就是将每一个修士的修为以及个人资料都记录下来,也就是所谓的登记在册,而那黑色的石头,就是测试灵力修为的法器,据说是由玉鼎真人所研制而出,整个三界都只有六块。”
天蓬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修士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块黑色的石头上,黑色的石头渐渐发出淡淡橙色光芒。
天蓬继续问道:“那橙色的光芒是什么?”
李健全道:“这探测灵力修为的法器会发出七种颜色的光芒,只要将手掌放在上边,引入自身灵力,那黑色石头就会发出与之修为对应的光芒,修为由低到高,分别是凝神境,纳神境,炼神境,化神境,地仙之境,散仙之境,金仙之境,而光芒的颜色则是红、橙、黄、绿、青、蓝、紫,颜色光芒越甚,则修为越高,像刚刚那个散发着微弱的橙色光芒,就代表他的修为是在纳神境初期。”
天蓬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么说,只要自己将手掌放上面,再引入灵力,就知道自己的修为是在什么境界了,按理说自己现在可以飞天遁地,修为应该不低吧,天蓬并没有十足的自信。
天蓬继续追问自己的不解之处,“金仙之境就是最高的修为了吗?”
李健全缓缓摇头,为他解答道:“金仙之境并非最高修为,而是那法器只能探测到金仙修为,再往上,就探测不出来了。”
天蓬微微点头,对于修炼一事,似是清晰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长臂男子冲天蓬与李健全二人发出讥讽之笑,声音极其刺耳,“嘿嘿嘿嘿,一个傻子,一个跛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边修士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百无聊赖的他们仿佛找到了消遣时间的乐子。
天蓬没有理会那长臂男子,但李健全却不是那种可以由人随意侮辱的少年,他瞪着那长臂男子,怒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看你这副模样,前世多半是一只长臂猿,还是那种丑陋至极的长臂和猿。”
尖嘴猴腮的长臂男子最恨别人说自己的手臂,这是他生来便摆脱不掉的缺陷,如今这干瘦的小跛子的恶言恶语,正是戳到了他的痛楚,长臂男子气急败坏的冲李健全喝道,“你小子有本事再骂一遍!”
李健全可不怕被人威胁,他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人,但若是被他人招惹,他定不会罢休,于是,他反复骂道:“我说你前世是长臂和猿,丑陋至极的长臂和猿!”
修道之士只需有些常识者便知晓,那长臂和猿是一种由长臂猿变异而成的妖兽,这种妖兽十分狡猾,且色戾极重,喜爱奸杀人类女子,为妖兽之中最不堪,最恶心的一种。
所以,李健全的谩骂,令那长臂男子感受到极大地侮辱,甚至于无地自容。
周边乐于看戏的修士不禁对着那神似长臂猿的长臂男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诶,还真是,不说我还没发现,真的和长臂和猿有几分相似!”
“或许,这小跛子说的没错,这人上辈子可能真的是长臂和猿!”
“你看他生气的样子,更像了!”
窃窃私语,玩笑议论长臂男子的散修们越来越多,并且感到乐此不疲,仿佛用这样的好戏来打发这无聊的等待时间,也算不错。
天蓬知道,这言辞犀利的少年在吵架对骂上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这世道,可不是光言语厉害就行的,他暗暗运起自身灵力,以防备着那长臂男子突然出手。
“你他妈找死!”
尖嘴猴腮的长臂男子勃然大怒,猛地一脚朝李健全大腿根部踹去,“老子让你另外一条腿也废掉!”
“砰!”
早有防备的天蓬一记手刀斩下,正中那长臂男子的小腿,长臂男子感到自己踹出的腿部一阵吃痛,心中一惊,忙收了回来,并且退了半步,稳稳站住。
天蓬挡在干瘦的小跛子面前,怒视那突然出手的长臂男子,沉声道:“好狠毒的招数!”
长臂男子穿着一身宽袖长袍,两条胳膊被特质的长袍盖住,后退半步稳住身形后,他开始正视起面前的坚毅青年。
原本他还以为这青年只是一个连修炼原理都还不懂的初学者,不曾想,对方竟有如此大的手劲,刚刚那一记手刀,至少是纳神境中期才有的力度。
但即便对方真是纳神境中期修为,他也不惧,因为他的修为,已然突破到了炼神境初期。
“有好戏看了,有好戏看了。”
周边的散修们朝后退了退,给这三人留出了一个丈宽大的空地。
那尖嘴猴腮的长臂男子装模作样的朝着天蓬拱了拱手,道:“在下师承金龙山,往生真人门下,前不久刚刚突破炼神境,不知阁下师承何处?修为几何呀?”
周边修士听到那金龙山,往生真人时,还未有丝毫动容,毕竟这年头,谁都能自称真人,反正也无人知晓,这往生真人又是那个荒山下的三流修士,没人在乎,但在听到此人自称已经突破了炼神境后,不少修士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羡慕,些许嫉妒,还有些许畏惧,那些心生畏惧的,皆是方才口不择言,附和议论过这长臂男子长得像长臂和猿的修士。
天蓬依旧站在原地,摆出防备姿态,他没有与那长臂男子一般做什么虚假客套,还有一点就是,他并无师傅之名可报,也不知自己修为几何。
不过,他这一举动,落在他人眼中,可就是成了纯粹的挑衅与不屑,长臂男子见状,竟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莫非,这看似不起眼的青年,修为也到达了炼神境?
只有修为突破了散仙之境以上者,方才能通过交手感知对方灵力,查询对方修为几何,所以,这长臂男子有些吃不准天蓬的真正实力。
年轻的小跛子拄着拐杖从天蓬身后走出,面无惧色的冲长臂男子喊道:“要打便打,我们可不怕你!”
虽然以一敌二,但长臂男子却并未将那干瘦的小跛子放在眼里,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小跛子就是跟上来凑热闹的,毕竟一个需要人背才能上到这昆仑道场的人,又能有什么实力?
“小子,你别狂!”长臂男子虽然有些后悔自己因为随口的一句碎言碎语而惹上了这个看不透实力的坚毅青年,但干瘦小跛子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激怒了他,哪怕自己不占理,也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年轻小跛子。
“唰!唰!”
长臂男子将双手从袖袍中伸出,两道剑光闪过,那袖袍内竟藏着两柄尖利短剑。
手持双剑的长臂男子谨慎的盯着面前的坚毅青年,似是在等待着天蓬亮出兵器,但天蓬却只是双手握拳,格挡身前,并未祭出任何兵器。
长臂男子和周边看戏的修士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难道?这人是准备赤手空拳来对战吗?还是说,这修为已然突破炼神境的男子,不配他祭出兵器?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长臂男子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对方竟然不使兵刃与自己对战,简直狂妄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看着挥剑扑来的长臂男子,天蓬往后一掌,将干瘦的小跛子推开,而后一个侧身闪避,闪避之余,一拳打出,长臂男子一击未中,迅速反攻为守,双臂交叉,挡下这一拳。
“砰!”
天蓬纹丝不动,长臂男子后退数步。
“好大的力道!”
长臂男子不由感叹,双臂感到隐隐发麻。
天蓬这一拳可谓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见无法伤到对方,他便已然心知,自己若不亮出些底牌,只怕是要吃亏了。
周边修士不明觉厉,皆叹道:“好厉害,竟然赤手空拳将炼神境修士打退了!”
天蓬却不以为然,因为他接下来要使用的,便是那天罡三十六变之中的道门术法----六甲奇门!
身后的年轻小跛子将手中的黑色拐杖递给了天蓬,说道:“用这个跟他打!”
周边的修士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一脸黑线,“用木头做的拐杖当武器?”
正欲运起六甲奇门的天蓬看了一眼小跛子手中的黑色拐杖,忙推了回去,冲他微笑道:“这可是你的宝贝,若是被他砍坏了,可就太对不起你师傅的在天之灵了。”
年轻的小跛子长大了嘴,“啊”了一声,在天之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未等他问出,那手持双剑的长臂男子又冲杀了上来。
天蓬正欲出手迎上,忽的一声威严大喝传来,“住手!”
话音落下,两名金甲天军拨开人群,从外围走入,这些散修们纷纷为其让路。
长臂男子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走在两名金甲天军正中的,则是那位手掸拂尘的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面挂微然淡笑,站在三人前,看向天蓬与年轻的小跛子,语气温和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太白金星作为天庭的一品仙首,也是本次天庭征兵的主事人,他的手中可是握着这所有前来参军修士的生杀大权,然而这位高高在上的仙首在这些散修面前却也是这副慈眉善目的神情,令这些前来参军的修士们不由的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
天蓬还未开口,年轻的小跛子便用拐杖指着手持双剑的长臂男子,气鼓鼓的喊道:“是他,是他先辱骂我们的,还要跟我们动手。”
太白金星笑盈盈的冲年轻的小跛子点着头,似是很认真的在听着他的控诉,最后还柔声问了一句,“你二人可有受伤?”
年轻的小跛子委屈巴巴的说道:“差点!”
太白金星随即转过身,看着那长臂男子,长臂男子正等着太白金星问他前因后果,问他有没有受伤,却不想,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道士却是用着极其温和,极其慈祥的声音下令道:“将这闹事者押上比武台,当众诛杀,驱散魂魄!”
“什么!”周边那一众方才还觉得太白金星慈眉善目,笑容和蔼的修士在听到这句话后皆无比震惊,仿佛不敢置信,那笑容一时间也变得令人悚然,脊背发凉。
那手持双剑的长臂修士更是惊恐不已,他忙喊道:“您还没问我前因后果呢!”
太白金星依旧温和笑道,“前因后果如何,你说了不算。”
这霸道的话语当众说出,软绵绵,笑盈盈,却无一人敢轻视,无一人敢质疑,无一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金甲天军一左一右将那长臂男子扣住,长臂男子奋力反抗,但在这两位身着金甲的天军面前,他的修为,仿佛不值一提,那扣住他双臂的手,仿佛两双无法扳动的铁钳,将其死死钳住。
太白金星冲着年轻的小跛子和善的微微一笑后,便领着两名金甲天军,押着长臂男子前往比武台。
“我错了,我错了,饶命!饶命!我不想死啊!”长臂男子扭过头,冲着年轻的小跛子和天蓬二人疯狂大喊,“救救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不该胡言乱语,我不该冒犯你们,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只要留我一命,要我怎样都行,求求你们!”
数万修士,如死一般的寂静,自觉的为太白金星和这两位无情的金甲天军让开了一条道路,远处的十余万正统仙门的修士也在听到声响后纷纷朝这边望来,却也是一般,不敢有丝毫声音发出。
长臂男子疯狂大叫,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讲了那么一句挑衅的话,就要被押上比武台,当众处死,甚至连魂魄都要被驱散,此时,不单单是他,周边所有的修士都已然知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年轻小跛子,是他们皆惹不起的人。
“哎,等等!”年轻的小跛子终是不忍心,扬起手中的拐杖,朝着太白金星喊了一声。
太白金星骤然止步,回过身,仍旧是笑盈盈的看向他,不过那双精明的老眼,却是在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小跛子手中的黑色拐杖。
“要不,还是绕他一条性命吧。”年轻的小跛子道。
“那如何处置为好呢?”太白金星温声问道。
“就,就取消他的参军资格,将他赶下山去吧。”
年轻的小跛子说完自己的处理方法后,那得以死里逃生的长臂男子激动的泪流满面,感激涕零,他不断喊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太白金星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足了这个年轻小跛子的面子,将这长臂男子放下了山。。
经过了这个小骚动,这整个参军的队伍再无人敢招惹这个年轻的小跛子,并且,不少的修士开始对其献起殷勤来。
这件事很快就在这数万散修中传遍,甚至传到了那些正统仙门的修士耳中,不过,除了那些亲眼所见者,多半听到传闻的修士都不相信,认为这是以讹传讹,堂堂天庭一品仙首太白金星会听一个年纪轻轻的散修小跛子的话,这事传出去,无人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