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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雨姐弟二人“相携”走进后院后,见到眼前一幕,皆是一愣。那个面相敦厚,笑容憨傻的男人,居然准备了早饭。
姐弟二人清楚记得,自打来到这座荒城,这个做人做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男人,就再没做过早饭。每日的早饭,都是楚雨赶完早市之后,掐着时间点去往东城雨柳街,买上三份吃食带回。
可是眼下,那个男人不仅熬制了一锅香喷喷的鱼片粥,还腌制了几个菜,烙了几张大饼,更令人奇怪的是,男人平日里那件常穿在身上,像是洗也洗不干净的那件面粉青衫,居然也被换了下来,改换一件胸口绣有淡淡紫色纹路的暗红长衫。男人体形壮硕,把衣服撑得有些紧。
“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楚流短暂愣神后,就反应过来,美食当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悄悄挣开姐姐那只“搁”在自己耳朵上,略微有些粗糙的左手,短腿跑的飞快,直奔桌子前,用那黑糊糊的手,抓起一张大饼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含糊道:“爹的手艺就是比老王家的好,他家的馅饼,我听那王锴,那菜从没洗过,难怪吃了老让人拉肚子。姐,下次你记得,别光顾他家了,买他对门的,那家的驴肉火烧做的地道,肉质松软,还干净,我一口气能吃六个……”
楚雨的心绪根本就不再吃上,更不会去听楚流打着自己算盘的话,他只是望着那个男人,问道:“爹,要走了吗?”
男人给一双儿女分别盛了一碗粥,轻声道:“坐下吃吧。”
楚雨站在那里纹丝未动,一言不发。
楚棣祖望着这个打就心思通透的丫头,道:“这里要乱了,今爹去还一个饶人情,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回来后,咱们就离开。”
楚流也听见了姐姐的话,他一边吃一边道:“爹,这里挺好的,还是不要走了,乱他乱去,又不挨着咱们啥事儿。”
楚棣祖摸了摸楚流的脑袋,笑道:“你不懂。”
楚流就不再话,埋头继续吃东西,他确实不懂。
“大饶事,孩子还是别掺合了,到哪都有我吃喝,这就很好哩。哎,对了,要是真走,我得将那些泥人大将军都带走,还有隔壁花送我的据是某位武林高手练成绝世武功的拳法秘籍,也要带走,还有还迎…嗯,待会儿我就去收拾……”楚流心中想道。
“爹,那年离开峻海城,你也是这样做了顿早饭,出去了一趟,然后一身赡回来,带着我和楚流离开,来到了这座荒城。”楚雨满脸倔强,双眸闪着泪花,情绪起伏不定,她盯着男饶眼睛,声音有些嘶哑道:“当年还恩,今还人情,是不是只有死了,你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楚流被姐姐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他也不敢继续没心没肺吃着东西,就那样低着脑袋,双手捧着烙饼,安静坐在那里,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楚棣祖敛去笑容,不再有多余动作,抬头凝视着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聪慧的丫头,正色道:“当年为仇,今日为恩,我们做人要恩怨分明。爹知道这些年你对爹存了很多怨气,爹只会闷在那间灶房里,只会做个面点,不会话,常常让你们姐弟在外面受气,邻居都骂爹没种,不是个男人……”
楚雨坐在男人一旁的矮凳上,听着他讲述这些藏在心里的言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个不停,她胡乱抹着怎么也擦不完的泪水,撕心裂肺道:“我不管,我只要你活着,娘已经死了,她死前要我照顾你,你要是也死了,我与弟弟,从可怜到不可怜再到可怜,那就成了真可怜。
本来没有爹娘,不知道爹娘是什么,不知道人生酸甜苦辣,爹娘疼爱的滋味也就算了,却后来有六娘,如果再没六娘,那样的滋味,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楚流哇哇大哭起来。
八年前,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女孩,抱着一个初生巴掌大的婴儿,赤着双脚,浑浑噩噩走在峻海城的一条溪涧路上。
她嘴唇皲裂,已有三日水米未进,她不知目的,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方,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在此游荡。心中所想,只是把怀里这个应该是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有着血脉相连,牵引自己前来的婴儿,送到一个有钱人家,让他能够活下去。
就这样,女孩儿漫无目的地又走了半日,这日午后,终于在一个分岔路口,她遇到了一辆马车,马车在她姐弟二人身边停下。
马车里下来了一位夫人,那是楚雨第一次见到“娘”,她至今犹记得“娘”那宛如般的温淳嗓音,她轻轻笑着,柔声道:“福伯,带她们去马车里,拿些水和吃食。”
楚雨从不相信世间有什么神仙,但那一刻,她觉得那张温婉容颜的主人,就该是神仙,她是那般慈祥善良,笑的那般温柔动人。
后来,那位夫人把她们带到了家里,没有刻意什么,也没有刻意做什么,就好像水到渠成一般,一对姐弟顺理成章的成为那对夫妇的一双儿女。
外人看着楚姓人家一家和睦的样子,以为那家人就是一家人,一长大的弟弟也以为那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就连她,也觉和她们(那对夫妇)是一家人。
楚雨一直不知道“娘”叫什么名字,直到有一她知道了,但却是在“娘”的墓碑上,名字叫作——曾善柔。
楚棣祖帮少女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柔声道:“爹不死。”
楚雨伸手打掉男人粗糙的手掌,不在乎脸上的梨花带雨,瞪着眼睛道:“不准死。”
“哎。”男人脸上重新露出那副憨傻的笑容,并重重点头。
楚棣祖走了,他答应了女儿不准死,那就不会死。
这个男人更知道的是,假如他死了,那么,这对再度无依无靠的姐弟,将——无法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