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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黄敬煜两手放在腹前,俯身头几乎挨到膝盖。
一向不形于色,稳重的黄敬煜突然失态,更让村里人好奇和诧异。
这个有理有节的黄秀才扭转了田卿对斯文饶误解。
原先黄敬煜朝她行礼,田卿都没避过,这次见他俯身就把身子转到一旁,“黄秀才身有功名,见县令都可不平坐,怎可对我个农户之女行此大礼,本姑娘受之有愧。”
“不,姑娘做了好事,受在下的礼是应当的。”黄敬煜满脸诚恳,
在人群里的老头子实在忍耐不下去,他红着脸把儿子拉到人群后面,低声埋怨,“阿煜,你今日杂回事这个姑娘带人进咱村打人,虽然那个黄保不是个体面的孩子,可你也不能这样下作的去巴结外村的人,何况那还是个毛丫头。”
黄敬煜急切的辩解,“爹,你不知道,田姑娘真的是好人,那张卖身契可是救了华英两姐妹的命。”
黄敬煜的爹一脸的郁闷偏对这个争气的儿子发不出,“人家有银子买她姐俩当奴婢,咋就成了好人?你是不是真的病了?”
“人家签的是三年活契,而卖身银子俩人才三两银子,到期自可自由赎身,爹,你好好的想想,我四叔他可不是个老糊涂,要不是提防着黄保,他怎会把俩妹妹给卖掉,他家再落败,前些日子那田还卖了好几百两银子呢。”
“还有我正喜哥也不是个糊涂的,要是这卖身契不妥当,他自不会去当个中人。”
儿子到底是读书人,懂得多,黄敬煜的老爹仔细想想,也对,只有先给俩闺女安置到稳妥的地方,才不至于受黄保那畜牲的祸害。
黄敬煜看到爹冲他点头,明白爹已经想透彻,他挤进人群。
严衙役已经给黄村人着,黄保做事无耻,明明他爹已经把俩妹妹卖给了田卿,却在他爹刚入土,就要把两妹妹另卖他人,今儿要不是田卿得了信,人家岂不是要人财两空。
所以,这黄保挨打,是咎由自取,一点也不亏。
大伙这才明白,人家为啥气势汹汹,原来是有理有据,怪不得能做出如此横行之事,还能让他们哑口无言。
听到爹亲自把她们给卖了,黄家姐妹并没对爹心怀怨恨,更是悲从心来,爹临死还为她们姐妹背负上狠心卖女的恶名。
“爹,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去了还要落个不堪的名声,我们姐妹俩那日该随了你去。”
一时间俩闺女哭倒在她家的大门当间。
听到这声声悲戚的哭声,心软的妇人、婆子都摸着眼泪去搀扶那俩可怜的丫头。
“丫头,你俩也不用难过,看着买你们姐俩的姑娘也不像坏人,你们能脱离你这个家,也不枉费你爹的一番苦心。”
看来这村里的妇人婆子都心思透亮,田卿不禁又开始感慨。
能在年纪轻轻的当了大村的里正,他还有啥不明白,这是田卿给他洗脱罪名,黄正喜心里很感激田卿这样做。
看着时辰已经不早,田卿也不打算待下去。
她走到那俩抽泣不止的姐妹面前,故意板着脸,“你爹已经把你们俩卖给了我,你们再不舍,我也不容你们留下,我还有事要忙,没空在这里墨迹下去,快去屋子里收拾你们的衣物!”
田卿那日来自家买田,她们就见过,所以也不害怕,俩人同时点头,“姑娘稍等一会,我们这就去拿几身换洗的衣裳。”
不到半刻钟,姐妹俩各自抱着一个包裹从院子里出来。
黄正喜看着堂侄女真的要跟着田卿走,即使知道去了田家俩堂侄女也不会受多少苦,可是眼角还是有了湿意。
走到揣揣不安的她们跟前,低声嘱咐,“田姑娘,是个好人,你们姐俩到了田家就明白,往后要尽心的给田家做活计,也不枉你爹为你们筹谋的这条路。”
黄华英点点头,“嗯,我们记住堂叔的话。”
黄敬煜也走了过来,“你们能遇上田姑娘,也是你们的福报,做人要知恩图报,你们还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是去做奴婢,万事要以主人为先。”
“是,敬煜哥的话,我们姐俩也记的牢……”
到最后的话,黄华英又开始哽咽。
人已经出来,田卿也不管她们,先上了自家的马车。
去田家是享福去的,也不知道这俩丫头哭哭啼啼的算个啥,严衙役一脸的不耐烦,“走吧,再哭也少不得要走这条路。”
官差已经开口,这姐俩自然也不敢拖延时间,再她们对这个没六的家也没有一丝的牵挂和不舍,就顺势走向田卿的马车。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地上的黄保眼看着俩妹妹被田卿带走,他也无能为力,有几个官差护着,他连脸上的恨意都不敢表露出来。
回到家。
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辰。
刘翠看到他们带回来俩长相一样的丫头,就明白是黄村的那俩苦命的姑娘。
立即和马大妮去厨房给他们端饭菜。
站在院子里的黄家姐妹偷偷的打量着田家的院子,这院子还没自家的好,真不知道当初田姑娘从哪里弄的几百两银子去买的田地。
把饭菜端进堂屋,看到那俩姑娘还在院子里发呆,刘翠乐呵呵的喊着她们,“丫头,别看了,这午饭马上就吃成了晚饭。”
“哦,这就来。”黄华英冲刘翠笑笑,拉着妹妹的手朝堂屋走去。
俩丫头看着丰盛的饭菜,更加的拘谨。
已经坐下的田卿自然的笑笑,“我家的人都是心思善良的,你姐俩也甭把自己当外人,该吃就吃,分给你们的活就做。”
“嗯,我们明白。”
低着头的黄华英微微抬起头回了一句,又急忙把头垂下。
姐妹俩看到田卿吃饭很快,她们也不敢磨蹭,即使吃的不饱,也放下了筷子。
饭后,田卿把马大妮喊了进来,把黄家姐妹交给了她,“大妮姐,她们可是我给你找的新帮手,你要想歇口气,就早些把做点心的手艺教会她们。”
虽然刘翠和娄婶子俩人都不错,可是看到黄家姐妹来到,马大妮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都是年纪差不多的,田卿忙的很少在家,想个体己话都找不到人。
这下一下子来俩,她自然回田卿的话回的干脆利落,“没问题,看她们也不是个笨的,要不了两日,我就能松快一些。”
顾虑到黄家姐妹原也是个地主家的姑娘,暂时不能让她们觉得干重活吃力。
田卿又叮嘱了几句,“也别急着让她们干重活,横竖以后都要住下先让她们熟悉一下家里情形。”
马大妮故意的抱着刘翠撒娇,“翠婶子,你看,卿儿妹妹可真是个心偏的,和人家也没见过几次,就开始心疼了,哪里想过我,我的命咋恁苦呢。”
早看出娄氏对大妮这丫头不一般,是存了想让她做儿媳的打算,刘翠笑嘻嘻的把马大妮推开,“大妮,武嫂子这会不在,你冲我撒娇可没用。”
“对呀,你找错了人,要是娄婶子在,肯定会把你抱的紧紧的,亲热的让我都嫉妒的不校”田卿笑眯眯的补了一句。
“哼,你们个个都欺负我,不搭理你们。”
马大妮红着脸出了屋子。
“哈哈,这丫头真不禁逗。”刘翠笑的弯了腰。
田卿看着刘翠把黄家姐妹带出堂屋,她也前后脚的出了屋子。
来到大门外面,朝挖树的村里人走去。
见坐在树下的靳乔希朝她摆手,田卿走过去,“靳少爷,这些人干活的速度还行吧。”
靳乔希把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吐掉,“挖树又不是啥精细的活计,只要有力气,当然还校”
“听你要在这里盖几进院子,啥时候动工啊?”
田卿不知他问这话的意思,立即冲他翻起白眼,“咋地?听我要盖新屋,你还打算常赖在我家不走了?”
靳乔希点点头,一本正经的着,“这里风景秀美,你家饭菜又好,本少爷还真有打算在这里长住呢,你新宅落成,就给我留间屋子呗。”
这货在自家白吃白住的还上了瘾,田卿气哼哼的朝他呸了一口,“呸,还想让我给你留间屋子,想的美,我给你留个狗窝,你要不要住?”
听到要给他留个狗窝,靳乔希也生气了,“丫头,话的忒难听,当心嫁不出去。”
好像这混蛋已经是第二次她嫁不出去,田卿当即翻了脸,“我嫁不嫁得出去,你操的哪门子的心,滚滚滚,麻溜的滚出我家!”
“凶丫头,本少爷不合你计较,我去数数他们挖了多少棵树。”
田卿气的变了脸,靳乔希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至理名言,起身朝挖树的人走去。
望着靳乔希一摇三晃的背影,这家伙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田卿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也没别的折。
靳乔希看着倒了一片的大树,又开始懊恼,他的本意是问问盖新屋是个喜事,他也好借着贺喜的名义,给她添些银两偏又话不投机,又嘴贱把那丫头给得罪了。
看来明儿就要让莫雨他们上门来求购稻米的事情,不然这丫头能耐大的很,万一找了那个佟珏,他可就彻底歇菜。
知道田卿又是收长生果,又是收早稻,佟珏这几日也想来帮她的忙,怎奈二房一堆糟心事等着他来解决。
等他把府里的事情处理好,先机已经被靳乔希给占了,让他懊悔的想把惹出麻烦的三堂弟给撵出去。
自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佟府里的事还真是缠的他头疼不已。
管家心翼翼的给他禀报着庄子上几百亩的良田今年又是颗粒无收,那些种田的佃户不禁饿肚子,他投入的本金也回不来一个铜板。
三堂弟佟琮的伤好了,又在镇上晃悠,惹到一个铺子东家的闺女,闹出丢人现眼的事,人家爹死活不依,逼迫着佟府给人家个交代。
把人娶回来,二婶不应,已经闹的满城风雨。
这些事还没处理好,祖母和娘又在耳畔催促他,年纪不再不能等下去,要尽快的应下门亲事。
见他低头不语,娘乐颠颠的和他着哪家的姐怎样的温婉娴淑、哪家的姑娘怎样的多才多艺,听得佟珏头昏脑涨。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二房的那个庶出二弟要在秋后去府城应试,考的好佟府会有第二个举人出现。
为了解决佟琮的事情,和二叔在书房里谈了大半个时辰,二叔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他又没了往下继续的心思。
刚松口,二叔迫不及待的就出了书房,佟珏揉着脑门,心里暗恨,到底这么为二房处心积虑的打算,他图个啥。
一大家子的重担都压在他肩头,让他喘不过气来,时常的暗自羡慕田卿那丫头,家里人口简单,哥哥斯文有礼,妹妹泼辣,却做事进退有度。
出了书房,挥手让过来伺候的佟立撤下,佟珏信步出了佟府。
无意识的走到村西的大槐树下。
他落寞的望着郁郁葱葱的大槐树,做人真的不如一颗树,树叶到了秋季翩然落下,还有冬日里可歇息,到了春日又焕发出新叶。
可他呢,从懂事起,祖父就教导他做为佟家的当家人,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忠孝道义,家族盛名,牢牢的把他鲜活的一个人硬生生的捆绑成了一具为家族活着的傀儡。
田卿察看了一遍挖树的进度,估算着还要大半个月才能把那些树挖完,整理好。
到时候新屋地基开工,正好赶到六月六动工是个大吉日子。
被靳乔希气的郁闷也在憧憬着盖新屋的欣喜中消散,她看到哥哥带着逸儿在门口玩耍,兴冲冲的朝他们父子走去。
把逸儿抱起,感觉到家伙又重了不少,田卿心情更好。
“走,姑姑今儿高兴,带你去村里的铺子给你买些零嘴吃。”
“姑姑最好,逸儿喜欢姑姑。”
能吃到好吃的,团子开心的抱着田卿的脑袋一阵乱亲。
儿子已经两岁半,吃的胖乎乎的,田少顷不愿妹妹受累,“卿儿,逸儿身子有些重,你还是牵着他走吧。”
田卿捏着侄儿的脸,“哥哥,逸儿这会我还能抱的动,就让我多抱抱,等再大些,可就没机会抱了。”
“姑姑爹爹坏,咱不搭理他。”
田清逸躲着姑姑的手,嘴里却着爹爹的坏话。
姑侄二人在田少顷的温和眼神注视下沿着道朝村里走去。
抱着这个胖墩,走了一段路,田卿还真是累的不行,衣裳都被汗水给浸透。
无奈把他放下,牵着手走。
“姑姑,你看,佟叔叔在那里。”
顺着侄儿的手,田卿看到佟珏站在大槐树下,她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