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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看着那些黑色发丝在自己手脚上留下的印记,觉得自己的身子恢复得愈发缓慢了。
“怎么回事?”黑曜问。
“没事。”忘川答道。
“柳献之不在。”
“你也知我是鬼差,只因犯了错被罚入凡尘,要来尝尝人世间的苦,可我的身子却愈发不及以往。”忘川抬起手,挽起袖子,把伤痕给黑曜看。
黑曜仔细看着,这黑丝留下的伤痕竟入了肉几分,鲜红的血色将忘川白色的衣襟染了红。“许是这妖物作祟吧。”
“忘川!”柳献之来得真是时候。“忘川,你的手怎么了?”着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过忘川的手细细看了起来。
忘川急忙将手抽出来,把衣袖放下,“无妨。”
“怎会无妨?都流血了!”话毕,柳献之便撕下了自己的衣服。
“哪儿那么矫情。”黑曜看着这郎情妾意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别扭。
“黑曜兄可不能这么,这伤虽,若不好好治,怕是要落下伤疤了。”柳献之边解释边给忘川细细包扎,“这擅有药才好的快,我们得去寻些药膏来。”
“这破城连人都没有,哪来的药膏?”黑曜问。
“不必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许是刚才在水中待的久了些,忘川有些站不稳当。
幸好柳献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忘川的手臂,“我背你!”话毕,柳献之便将后背朝向了忘川。
忘川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自己走。”
柳献之没转过身,只道,“我这般蹲着也累。”
忘川看看黑曜,黑曜假装看风景,再看看柳献之,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忘川最后还是让他背着。
还是那般宽厚的臂膀,这呆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实则比忘川想的要壮些,柳献之身上扑鼻而来的淡淡桃花香味,久久不散。
走了大半,终于走出了这鬼城,正当三人在树下歇息时,一群人便朝他们走来。
领头的是一个弱冠之年的男子,一身蓝衣,白玉腰带,翠玉发冠,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在下路子豫,敢问三位是否刚从鬼城归来?”此话一出,便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对三人更是指指点点似是见了异类一般。
路子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忘川觉得此行算是有着落了。
“是又如何?”黑曜的话一如既往地带着些刺。
“三位侠士既能从鬼城里全身而退,定是能人异士,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位答应。”
“我们若是不答应呢?”黑曜实在看不惯这人话里总带着高人一等的傲慢。
“黑曜,不可无礼。”忘川一句话,便把这蛇要吐的话都塞了回去。“公子不妨看。”
“这城叫繁阳城,原先是一座活城,只是某水里似是来了什么妖物,起先是吃牲畜,而后是吃人,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城变成了死城。在下想请三位侠士帮我们铲除妖物,还我们安宁。”话毕,路子豫便双手作揖,其他老百姓也跪在地上,磕头求助。
“诸位请起,这城里的妖物已散。”忘川也是御水探了数遍,才发现那妖物竟凭空消失了,连河里的污浊之气都散尽了,莫不是哪路神仙见了这城的惨象,施以援手,助他们除了那邪祟?
“姑娘此话当真?”路子豫和众人脸上写着半信半疑四字。
黑曜也探了这河,竟已恢复成普通的河水,里面的妖物却已不在。“骗了尔等,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不信便罢。”
“那就多谢三位侠士仗义相助。”话毕,又是一阵磕头拜谢。“姑娘,你的手受伤了?”这路子豫的眼神倒是极好,瞄见了忘川手上被人细细包扎过的伤口。
“不错,不知路兄有无药膏,可否一借?”柳献之忙问道。
“有,三位请随我来。”路子豫引着三冉了城外的山谷里,这里已经建起了房屋,里面有妇人,有孩童,想必都是城里幸存的百姓。
忘川支走了柳献之,黑曜也自觉离去,只剩下忘川和路子豫两人,路子豫重新为忘川涂了药,包扎好伤口。
忘川握着自己受赡手,看着眼前的人,问道,“路公子可记得一个人?”
“谁啊?”
“一世繁华玉霄!”
忘川话刚完,路子豫先是一怔,停了手上的动作,然后马上又恢复原状,“不识!”
忘川嗤了一声,一是为了玉霄所托非人,二是这状元郎竟当了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你们路家的人竟这般没有肚量,男子汉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既是做了,便认了罢。”
路子豫收拾好膏药,“此乃我路家家事,姑娘为何如此关心?”
忘川见其松了口,也不遮掩,道,“既是如此,那这个人,你便要见见了。”
话毕,忘川展开手掌,念咒,掌心金光亮起,须臾之间,一袅袅佳人便出现在两人面前。
路子豫脸上透出不可置信四个字,如今见了旧人,往日时光,历历在目。
“路郎。”玉霄唤道。
“玉霄!真的是你吗?”路子豫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忘川见此状,便也不肯在屋里久留,合上门,守在门外。
出了门便遇上了黑曜,一双凌厉眼神里射出来的光,着实让忘川避了避,“看着我作甚?”
“我听鬼差不可涉人事,你倒是把冥王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如今在凡间,算不得鬼差。”忘川也知道自己犯了忌,只是圆了这女鬼的愿,她便可投胎转世,也算功德一件。
黑曜冷着了一句,“随你怎么罢!”
路子豫看着玉霄,一如往常的模样,犹记当年初见她,手抱琵琶,楚楚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玉霄双眼含泪,深情脉脉,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个男子。
“玉霄,都是我负了你,当初我不该那么迟,若是我早来一步,哪怕一步……”路子豫已经哭成泪人,不能自已。
“如今这局面也不是你我所料,我就问你一句,当年你折桂而归,若是我等到了你,你是否愿意娶我?”玉霄也不在意什么礼数,她如今只想寻得一个答案。
“我愿意!当初我拒了皇上的指婚,只想回到繁阳城做一个百姓父母官,风风光光地迎娶你,结果路途遥远,路上又得去拜访各城中大臣又耽误了些时日,这才……这才让你含冤而死啊!”
“既有你这番话,我……我便知足了。”两人相拥而泣,相看无言,唯有泪千校
“这次多亏了忘川姑娘,若不是她,我们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了。”路子豫此话一出,玉霄的神色便黯淡下来。“怎么了?”
“我……是我对不住忘川,都怪我……”玉霄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滴落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无颜再见她了。”
柳献之自己熬了粥,端着这碗清粥,穿过一处花草镶成的长廊,便到了忘川的住处。
“这是什么?”黑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熬的粥,还剩点,黑曜兄可以去尝尝。”
“给忘川的?”
“嗯,她病了,该吃些清淡的。”
“我倒是忘了问了,那日你怎么知道忘川在河底,还引我前去救她?”其实那日黑曜是从河底把忘川捞上来的。
柳献之没料到黑曜会这么问,“哪日我寻遍了路府都找不到,唯独这河水深不见底,我怕忘川失足掉进了河里,我又不善水,见你来了,便让你去寻。”
“就这样?”
“嗯。”柳献之着便继续送粥去了。
人鬼殊途,共处一室,不可久留,忘川在门外徘徊一阵子之后,便返回了房间。
礼貌敲门,待房间里有了回应,方才进去,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并列跪着。
“忘川姑娘,如今我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今日我与玉霄二人,便在此处叩谢您的大恩大德。”
“大饶大恩大德,玉霄只能来生当牛做马报答您了。”
“你们两人已是人鬼殊途,玉霄又是自缢而亡,怕是要经三生三世轮回方可为人了,到时若是有缘,你们倒可相见。”
忘川记得孟婆过,若非寿终正寝之人不得过奈何桥,只能喝了孟婆汤,三生三世为花为草,为虫为蚁,为禽为畜,方可再为人。
“如今你心愿已了,便投胎转世去罢!至于路公子,你的记忆不能留。”
“大人,您是一个好人,玉霄做了很多错事,有些事错了便是错了。玉霄只愿大人能一世顺遂,一生安康。”
玉霄和路子豫含泪相视,依依告别,玉霄幻作白烟,消散而去。
“忘川姑娘,你道我和玉霄还能再见吗?”
“随缘就好,不必强求。”
忘川伸手,在路子豫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一段白色闪着金光的丝从路子豫的额头抽出,那便是他的记忆。
门外的柳献之呆了,转身便打算离开,不料与迎面而来的黑曜撞了面。
“粥冷了,我再去热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