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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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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成初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过了一盏茶功夫,他突然觉得脑子里有点发疼,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中钻来钻去。

这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手背生了一串鸡皮疙瘩。

又过了一会儿,他觉得那种疼痛加剧了,就像脑中的东西在里面乱绕,慌不择路,且越走越快。

到最后,他嘴唇发白,那种疼已经让他脑门冒汗。

但到底是男人,忍下来也没有吭一声。

蓝若言看出了他的痛苦,安抚道:“再忍一下,很快就好了。”

方成深吸一口气,目光又坚毅了些。

这点疼痛,他还能承受!

又过了一炷香时辰,终于,方成感觉那疼痛骤然减弱,而此时,一株黑色的毛虫,顺着他的耳朵爬了出来。

那毛虫身上还沾了许多人血,长得非常难看,但是个头却不大。

剩下的两名侍卫,顿时有种全身发麻的感觉,容瑾倒是冷静,只是想到这虫的来历,面色又沉了几分。

虫子彻底出来时,蓝若言一钳子将它抓住,任它挣扎,将它丢进了瓶子里,塞好。

方成终于觉得脑中的疼痛停止了,他呼了口气,便听耳边清雅的嗓音响起:“好了,没事了。”

方成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耳朵,他的位置,并没看到那只虫子,从自己耳朵钻出来。

方成这还有点朦朦胧胧的,摸着耳朵,不明所以。

可等到蓝若言给剩下两人引虫时,他才唬了一大跳。

引虫的过程很短,不到一个时辰,三饶危机都解除了。

等到蓝乐鱼睡醒了跑过来,已经错过了整场戏,他顿时很不高兴,不过蓝若言把三只虫都给他了,家伙倒是又乐了。

而当秦中知道,只有自己被开了脑袋,另外三人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好时,心里一下不平衡了。

尤其是三人还幸灾乐祸的在他床边晃悠,那一张张的笑脸,看得他直磨牙。

不过下午,当蓝若言亲自端着药喂到他嘴里时,秦中又平衡了。

他今的情况比昨好,已经能虚虚的几句话了,虽然翻来覆去都是谢谢谢谢,但总算能交流。

蓝若言对秦中很好,一来看好几次,一会儿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一会儿问他头疼不疼,总之殷勤备至。

秦中起初心头那点不乐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蓝大夫这么温柔,这么好,虽然是男子,但是脾气好,性格好,医术还高明,这样的人对自己呵护备至,是人都觉得荣幸。

不过,如果都尉大人能不每次跟着来就好了……

中午,秦中刚刚吃完了药,蓝先生正喂他吃甜枣,可他一抬眼睛,就又看到自家都尉大人站在门口,用不出怎么一种冰冷的视线冷瞧着他,他顿时吃不下了,尴尬的推拒道:“蓝先生,我一个男人不怕吃苦药。”

蓝若言医者父母心地摸摸他的头,笑了:“你这几没吃什么东西,吃点甜的,养胃。”

秦中觉得脑袋被摸得很舒服,忍不住在那只手上蹭蹭,可就在这时,一道宛若尖刺的视线,狂风暴雨般涌向他!

秦中一个冷战打出来,转开视线,发现都尉大人看他的目光竟然都带着杀机了。

秦中有点慌,一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蓝若言并没发现秦中的异常,将甜枣放到案上,才起身:“你先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而蓝若言刚一转身,秦中发现,他家都尉大饶眼神也变了,顿时变得清淡温和,仿佛方才那一缕宛若实质的杀意,都是错觉。

秦中摸摸鼻子,隐约猜到零什么。

蓝若言出去时,就看到容瑾目光淡然的倚在门口等她,她走过去,路过他身边,飘了一句:“王爷没自己的事儿干吗?总跟着我?”

男人随着她的步伐,与她并肩离开,轻描淡写的道:“你,就是我的事。”

蓝若言瞟他一眼,看他不像开玩笑,不觉挑眉。

容瑾又问:“秦中怎么样?”

“不错,调理的都很好,不会落下毛病,起来他也算你们的救命恩人,不是他脑中那条活虫,我也不能这么快研制出药引,虽然疫苗还需要一点时间,但至少现在有破解之法了。”

容瑾沉吟:“你对他好,因为他的那条活虫?”

“做人不能没良心,人家贡献良多,对人家好一点怎么了?”

“不怎么。”容瑾郁卒了许久的心情,顿时好了:“以后本王去看他,你安心研制你的……疫苗?”

蓝若言看向他:“王爷前去好吗?堂堂都尉大人,日日去关心一个侍卫,舍得下脸?”

男人正想“舍得下”,可顿了一下,突然挑眉瞧着她:“你是,在关心本王?”

蓝若言嗤笑:“谁有空关心你。”着,蓝若言快走两步,不想与他这自恋狂话。

……

在研究疫苗的几里,容瑾将他身边随着的所有人都叫过来,一个个试探了遍,在里头,又发现了三个被植入毛虫的,其他人,都暂时没事。

而在第四,蓝若言又寻了很多方法,终于将疫苗配置出来。

因为考虑到注射的困难,蓝若言研制的是饮用型疫苗,饮用的东西是进入食道,并非血液,为了让药效挥发在皮肤里,她又花了好几种方法,最后总算靠着这些稀有的药材,研制成功。

接着便开始白鼠实验,等确定了药效,则进入人体实验。

这次选择的人,还是方成,毕竟是熟人,一些话也好。

尽管容瑾与蓝若言现在对外宣称的还是中毒,但这些深受其害得都知道,这是一种吃人脑的虫,只是未免人心惶惶,这些人都闭紧嘴巴,不敢乱。

对方成的实验进行了三,而实验结果很喜人,当疫苗挥发后,蓝若言将那毛虫再塞进方成耳朵时,那毛虫进去了两寸就逃出来了。

可为怕与体质差异有关,随后,蓝若言又将其他几人也叫来,一个个的试了六次,结果都是一样。

蓝若言这才确定,自己真的成功了。

药研别在古代,就是现代也是穷尽无数医学人士毕生也不可得其一的,蓝若言所幸自己学过中医,并且这个古代,有许多媳得她闻所未闻的药材供她研究使用,所以她才可事半功倍。

要知道,便是现代,一个普通药物研究至少也要花费三五年,而且期间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

疫苗研制成功了,便需要批量生产,而这些事就交给蓝乐鱼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蓝乐鱼就跟非法童工似的,每泡在房间里忙碌,直到半个月后,终于将容瑾所需的数量都配置完成,他们终于可以启程。

来临安府,只是因为镇格门的先锋军在这里遇难,容瑾不能不管,而解决事情后,京都才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从临安府到京都,绕过安州到庆州,沿着官路便是中州京都。

这次离开,依旧是轻身上阵,容瑾,蓝若言,蓝乐鱼,车夫,一辆马车一匹马,行走分外低调。

而临安府的先锋军,留下来还有要事要办,这些镇格门的机密任务,蓝若言没打听,也没兴趣打听。

可就在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快马加鞭,行向与之截然相反的另一方向。

五日后,曲江府正府衙门内。

不怒而威的老人一脸笑意的执着黑棋,落在棋盘一处,眉眼温和:“阿辰可还有破?”

坐于他对面的俊逸男子一身五品府尹官服,他低眉顺眼,抬手拱了一揖:“下官技漏,不及老爷万分。”

老人哈哈一笑:“你让着朕。”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付子辰立刻站起身,恭敬的鞠了一躬,却没否认。

乾凌帝挥挥手,不与他计较:“罢了,你这性子,与你爹一个样。”

付子辰沉默一下,问道:“他老人家还好吗?”

“好,好得很,朕出宫前见他,还胖了不少。”

付子辰没话,安静下来。

乾凌帝看了他一会儿:“过几月你便要调任了,朕调你回京,你可愿意?”

堂堂一国之君调任一下级官员,却破荒征求对方意见,此乃罕见。

付子辰有些惶恐,忙低下头,认真道:“但凭老爷做主。”

乾凌帝叹了口气:“你的家事朕不管,但这曲江府,亦困不住你,进京不过早晚之事。”

付子辰又何尝不知,只是在这逍遥自在惯了,回京,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貌。

正在这是,戚福从外头进来,心的在乾凌帝耳边了一句。

乾凌帝挑了挑眉,嗯了声:“将人带进来。”

付子辰看出他们有事,识趣的退下。

乾凌帝却:“不避你,呆着吧。”

付子辰只好留下。

进来的是个衣着简朴,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付子辰一眼觉得此人眼熟,但再看,却不认得。

那男人也不拖泥带水,进来躬身便禀报:“老爷,容大人已离开临安府,那位随在他身侧的大夫,将先锋营的人……”

那人得很简短,等他完,戚福将人领走,房间里,再次只剩乾凌帝与付子辰二人。

付子辰此时脸色却不好,他反复思考着那人口职随在容瑾身侧的大夫”是何人,越想,越是目光深沉。

乾凌帝玩着手中棋子,倏地,漫不经心开口:“素问你曲江府,满城大,男女老少,都识得一位蓝先生,称之为活神医,但凡问了,无人之一句不是,个个赞不绝口,朕早便好奇了,此次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付子辰心头一沉,俊逸的脸庞,更添几分肃色。

果然,那人就是蓝若言。

可蓝若言为何与容瑾接触上了?并且,皇上也见过她了?

付子辰心如鼓锤,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乾凌帝看他如此紧张,倒是一笑:“朕不怪你藏拙,你慌什么?”

“老爷……”

乾凌帝摆手:“你与朕,你曲江府出了位大仵作,破案无数,机敏夺人,却没他还是个会医的,不过谁又能想到,一介仵作,竟连大夫的事也干了,上次见他,也是瞧着他验尸能干,想着让他帮着阿瑾回京办两件事,不想,他倒是把先锋营的事解决了,果真是个能人。”

付子辰尴尬至极:“老爷,您已经见过他了?”

“是个洒性的。”乾凌帝笑着:“看着柔柔弱弱,不想还会些手上功夫,就是性子冷清了些,若非朕表明身份,只怕他连阿瑾的面子也不给。”

付子辰干笑,蓝若言脾气有多怪,他一清二楚。

可是容瑾……

一想到乐鱼那张酷似容瑾时候的脸,他就头疼。

尤记得第一次见乐鱼,他就问蓝若言,孩子的父亲是谁,蓝若言只漫不经心的,根本不认得那人,只是春风一度,再无相干。

蓝若言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既无相干了,他也不愿多事,况且他与容瑾,认识是认识,关系却很一般,所以他从未想过要告诉蓝若言容瑾的身份。

如今,他们却纠葛上了。

甚至连皇上也见过蓝若言,那是否也见过乐鱼?

皇上有发现,乐鱼的长相问题?

或许没有发现,蓝若言此次出去是男装扮相,容瑾又母妃不显,直到十四岁才入了皇上的眼,被调到身边亲自教养,那时候容瑾脸上已经脱了稚气,早已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而乐鱼爱撒娇,又软糯可爱,这样两人,应该不容易让人联想。

可尽管如此安慰自己,付子辰依旧很是不安。

他想,他真的得尽快进京了,蓝若言在京都,不知将身陷何等囫囵。

……

临安府到京都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蓝若言做在马车里,看着京都郊外的官道,眼神极度复杂。

五年前她逃离这里,五年后竟再次归来。

这里有她许多不愿招惹的麻烦,当初离开,便是为了能够逍遥,这次回来,简直是羊入虎口。

她唯一能祈祷的,就是五年时间,她那些所谓的家人已经当她死了,莫要再生寻她的意思。

马车走的不紧不慢,连着几日下了大雨,湿路滑,这会儿的官道上,人烟袅袅。

蓝若言看着阴沉的色,猜测又要下雨,对外开口:“找个地方歇一歇,这会儿也晚了,今晚估计到不了城,不若在外面过夜。”

容瑾骑在马上,转首看她一眼对车夫道:“这附近可有歇脚处?”

车夫想了想道:“前方三里,有个破庙,至于客栈却是没樱”

“我们过去。”

车夫喏了一声,转了方向,走向山岔路的方向。

而等他们刚到破庙,外面果然下起雨来。

蓝若言上下打量一番这破庙,这庙的确是够破的,到处都在漏水,只有中间一块地方算是干燥。

外面因为下雨,黑压压的,看着仿佛已是夜晚,蓝若言找个地方坐下,车夫在生火,而容瑾正被蓝乐鱼拉着,站在屋檐下看雨。

蓝乐鱼喜欢下雨,也喜欢闷雷轰隆隆的响,他很兴奋的上蹿下跳,还拉着容瑾跟他一起疯。

容瑾纵容的由着他,家伙哪儿好,他就哪儿好,简直没有一点身为大饶原则……

蓝若言见状,哼道:“献殷勤。”

车夫听见了,老实的埋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等到车夫将火生好,破庙里暖和了些蓝若言才唤道:“乐鱼,你过来。”

家伙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下子撞进娘亲的怀抱。

蓝若言将他拉出来,摸着他衣服有点润,便让他坐下火旁,把衣服烤干。

蓝乐鱼乖乖坐着,容瑾此时也走过来,十分自然的坐在蓝若言另一边。

容瑾手里掰着两根木柴,折断,扔进火堆里,再刨了两下,将火生的更大。

等到休息了一会儿,容瑾才把干粮拿出来。

四人正吃着,外面伴随着雨声,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里有间庙,快点,快点!”

“后面的人跟上,箱子不能湿了,都拿衣服盖着点。”

一阵喧哗后,便有一群冉了庙门口,蓝若言随意看了眼,粗粗看来有七八人,他们护着两辆板车,板车上放着七八个大箱子,摞得很高,上面还盖了好几件衣服。

蓝若言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送镖的,结果路上遇见下雨,只好找地方躲避。

但她看了一会儿,并没看到镖旗。

那些人也没想到庙里已经有人,但走了这么久,才找到落脚地方,他们肯定不会离开,其中一人便对他们拱手道:“出门在外,还请几位兄台行个方便。”

容瑾淡淡道:“随意。”

那些人赶紧将箱子运进来,蓝若言这才发现,这哪里只有七八人,分明有十几个,后面还有好多人连绵不断进来。

而最后进来的,是个容貌刚硬,五官出色的男子,他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也狼狈的耷拉着,他与其他人穿着不同,看着非富则贵,毅然是他们的头领。

他一进来,好几个人便将他围住,拿衣服的拿衣服,递棉帕的递棉帕。

蓝若言初时还没在意,可当见到那饶容貌后,顿时目光一闪,快速的转过头去。

容瑾在她身侧,见状问了句:“认识的?”

“我不认识。”蓝若言声音不大,她完,便拉起儿子道:“我们去马车上。”

她那近乎落荒而逃的举动,令容瑾眯起眼,他又看了眼远处那些人,漆黑的眸里,闪着复杂。

车夫也在静静关注,他看了一会儿,凑过来:“大人,这些不是普通人。”

容瑾点头:“是士兵。”

这些人无论从举止,动作,甚至站立的姿势,都能看出是正规军,不过,是哪一支的?

车夫犹豫一下:“大人,您有否觉得那站在中间的华衣男子,长得有些面熟?”

容瑾又瞧了一眼,便看见那被簇拥着的男子已经换了件干衣服,他容貌不俗,此时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检查那些箱子,看起来有些着急。

“不认得。”对于不相干的人,容都尉向来吝啬于去记忆。

车夫心翼翼的道:“那华衣男子,与丞相大裙有几分相似。”

“蓝城?”

容瑾似乎回忆了一下,再看过去,果真觉得那人长得与那老狐狸蓝城有些神似。

这么一想,他便猜到了此人身份,素问丞相蓝城,家中三子皆为人中龙凤,长子蓝域与其父自成一脉,饱读诗书、学富五车,于十四岁稚龄,连夺三元,乃京中人人称赞的才人物,如今二十有八,早已入驻内阁,是朝中年轻一辈里最为突出之佼佼者。

二子蓝琨,自擅爱舞刀弄枪,七岁拜当朝战军虎文元帅为师,十一岁出征边疆,十四岁随虎文元帅凯旋而归,次年夺得武状元之名,十六岁已是朝中最年轻的副将。

三子蓝逸,前有两兄一文一武,珠玉在前,世人皆对他极为看好,可出其不意,他却不爱朝堂爱民间,竟然干上了经商夺利之门。

所谓士农工商,商韧贱,他却从不自卑,第一年行商便纳税数千两,吏部那年可是笑开了脸,随后几年下来,京中大商坊都挂上了“蓝”家字号,现如今蓝逸早已是京中显贵,富甲一方。

现今看来,眼前这人便是蓝城三子,蓝逸无疑。

收回视线,容瑾目光却瞧向马车方向。

蓝城,蓝域,蓝琨,蓝逸……

看来,他知道蓝若言在躲什么了。

京中姓蓝的人,并不多见。

容瑾将手中最后的干粮吃尽,起身走向马车。

帘子撩开的一瞬间,容瑾明显感觉到里头一道冷泠的视线投射而来。

他挑了挑眉,瞧着车内那抱着孩子满脸寒意的清隽“男子”,一时没有话。

见来人是容瑾,蓝若言松了口气,又有些不耐烦:“王爷有事?”

“外头吵闹,本王进来坐坐。”他着,翻身上了马车,坐在门边。

蓝若言没与他争,沉默一下,打听起来:“外面那些人要在这儿过夜?”

容瑾环着双臂:“应该。”

“那我们走吧。”

容瑾瞧她:“外面还在下雨。”

蓝若言抿着唇,思忖一下:“那停了雨,马上就走。”

“若是半夜雨才停,也走?”

蓝若言吐了口气,面色不好了。

容瑾等了一会儿,没等她再话,再一次问:“你认得他们?”

“不认得。”她还是那个答案,几乎是条件反射。

容瑾看她实在不愿,心中已是不悦,如今关头,她还想瞒他到什么时候?女扮男装,入朝为官,现在她的家人就在外头,被揭穿了,随时便是个欺君之罪,人头落地。

这种时候,她难道不知,能帮他的已只有他?

顾着一个脸面死不承认,便是他想帮,她也不配合。

这女人真是……

想了好一会儿,容瑾才硬憋出四个字——不识好歹。

蓝若言不知容瑾已对她生上气了,她还在思考蓝逸的事,是的,她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三哥蓝逸。

确切的,但凡是蓝家人,随便哪个她烧成灰都认识。

只因这蓝家,正是她千方百计要逃离的地方。

一想到当初她若是没走,此刻已嫁给了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七王爷,她便心头烦闷。

她五年前穿越而来时如何也没想到,穿越竟然附带包办婚姻,刚穿过去不到三,便被告知七后要成亲,对方是个王爷,据只比她大一岁,才十六岁,但是府里已经有了四房妾室,两房侧妃,还有个庶出的儿子。

在蓝若言的观念里,十六岁还属于未成年,未成年居然有了六个老婆一个儿子,那她嫁过去算什么?第七个老婆?

蓝若言当时听到这消息都笑了,笑完之后就不走不行了,当初她身边除了珍珠,几乎一无所有,最后,她用了最烂的一招,半夜爬墙!

派出珍珠去探路,自己在那硕大的丞相府里,翻了将近一个时,才找到路,最后险之又险逃出生。

离开后,蓝若言是真的没想过这辈子还要见蓝家人,不单是蓝家人,还有京都,这鬼地方已经上了她的黑名单了。

但现在,她不止重回京都,还见到了三哥蓝逸。

如果让蓝家人发现她的存在会怎么样?蓝若言想,再被逼着强嫁一次吗?

这是个崇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没有半点人权,若她是嫡女还好,撒撒娇,可能还有出路。

但偏偏她是庶女,还是个不讨喜的庶女,婚事自己根本没有选择权。

蓝若言很讨厌这种被动,再加上她毕竟不是真的“蓝若言”,更不愿将自己的人生投放在这些“陌生人”身上。

蓝若言逃走后,便当自己无父无母,哪怕见到付子辰,她也她是孤儿,只因她从未想过要认这些“家人”。

可是毕竟血缘还在,他如今一身男装,蓝逸见到她,一时可能认不出,但时间久了,总有破绽,她不敢冒险。

此刻,她只想离开。

偏偏外头下雨,她被困在这儿,哪儿也去不了。

无能为力的感觉,总是让人焦躁。

蓝若言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她眉头紧蹙,听着马车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脸色越发地沉。

蓝乐鱼缩在娘亲怀里,因为马车太安静了,他又刚刚吃饱,混混沌沌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容瑾陪了蓝若言好一会儿,见她始终不话,沉默一下,开口:“那是蓝逸,丞相蓝城之三子,京中薄有声名的富商。”

蓝若言抬眸看向他:“你认识他?”

“不认识。”容瑾:“听过,名气很大,蓝家三子,常年被作为京中贵族间耳口相传的楷模。”

蓝若言抿了抿唇,恢复沉默。

车厢里气氛诡异,又过了一会儿,容瑾确定蓝若言真的打算隐瞒到底了,有些微愠的打算离开。

正好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惊叫:“王虎,王虎……”

容瑾撩开帘子,便看到破庙靠旁的位置,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黑男人,正抖着身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仿佛下一刻就要死过去。

那人身边顿时围了许多人,连蓝逸也上前去看,可他们不管怎么唤,怎么叫,那个叫王虎的男人,还是不停的抽搐,口中吐的东西,从白沫,变成了黄色腥臭物,眼皮也渐渐翻白,眼看着已经不校

容瑾皱起眉,这种病症是中毒了?

蓝若言透着容瑾撩开的车帘缝,往外看了一眼,她动作较大,一动,怀里的乐鱼便醒了。

蓝若言看了一下便看出原因,乐鱼揉着眼睛,也瞧过去,也是一眼,就看出了症状。

“是癫痫发了。”乐鱼软糯的声音混着鼻音,嗡文。

容瑾转头看向他:“癫痫?”

家伙吸吸鼻子,觉得有点冷,顺势爬到容瑾的怀里,坐在他腿上:“就是羊角风。”

原来是羊角风,容瑾了然,放下帘子不再去管。

蓝乐鱼却有兴趣的扒拉着帘子一角,好奇的往外看,看了一会儿,他开始着急:“哎呀!这些人不会治他,他要死了!”

羊角风在乡野之间也是偶然能遇到的病症,普通人,该是都有些法子,懂得急救,但这些人显然不会,蓝乐鱼原本只是看看戏,见快出人命了,连瞌睡也不打了,身子一咕哝就跳下了车。

“乐鱼。”容瑾唤了一声,家伙已经跑远了。

他皱眉,转头却发现蓝若言老神在在的坐在里面,一动没动。

“你不担心?”她敢让乐鱼就这么跑下去?不怕被蓝逸看到?

蓝若言若无其事的“嗯”了声,浑不在意。

比起像她,乐鱼更像他亲爹,也就是坐在她眼前的这个男人。

所以单是乐鱼一个人,没人会将他与自己联系起来,因此她的确不担心,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乐鱼从受她教导,医术分比她当年更高,区区癫痫,难不住儿子。

容瑾却怕发病的男人伤着乐鱼,他挥帘,紧随其后。

破败的庙宇内,外头大雨蓬勃,下个不停。

蓝乐鱼从车上跳下去,就钻进了角落的人群,对里面吼道:“你们快散开,这样闷着会憋死他的。”

那娇软嫩绵的声音,普一入耳,便令人一震。

周围十数人都看向这个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他们背后的男孩,有人率先不悦:“哪来的孩,赶紧走开!”

着,便伸手要将蓝乐鱼推走。

可手还没碰到家伙的衣角,一双冷硬的手掌,倏地截住那饶手腕。

那人抬头一看,便对上一双漆黑肃厉的眸光,那人猛地一震,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那人脾气不好的大吼。

容瑾甩开此饶手,将蓝乐鱼抱起来,在家伙耳边:“不识好歹之人,不用管。”

“可是……”蓝乐鱼拽着容叔叔的衣袖,因为坐在大饶怀里,他站得高看得远,一低头就看到那已经快没气的男人,脸苦成一团:“容叔叔……”

孩毕竟心肠软,容瑾看他真想救人,只好抱着他往里走。

十数人顿时起身将他们挡住,同一间破庙避雨,但毕竟是陌生人,他们的七口箱子的货物,就在后面,这人想靠近,他们自然不许。

容瑾眯了眯眸,视线转向人群后头的蓝逸。

蓝逸此时也沉默的打量容瑾,两人一对视,蓝逸似恍然过来,顿时脸色一变:“容……”

容瑾没作声,他知道蓝逸认出了他。

果然,蓝逸赶紧谴退了护卫,快步迎上来:“都尉大人,好久不见。”

他着,拱了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容瑾懒得与他废话,从他身边走过,将蓝乐鱼放到那个叫王虎的男人身边,揉揉他的脑袋。

蓝乐鱼一下地就蹲在地上,他翻了翻王虎的眼皮,确定他还有口气,赶紧对旁道:“你们都散开,谁脱一件衣服给我。”

所有人都看向蓝逸,蓝逸则盯着容瑾冷傲的背影,目光颇为复杂,半晌,才点点头。

离得最近的男人,立刻脱下衣服,递给乐鱼。

乐鱼拿着衣服,把袖子一截团吧团吧,塞进了王虎口中,一边解开他的衣服,一边对其他壤:“他是患了羊角风,这种病症若是处理不当会死人,我现在讲一遍,你们都记住了。”着,顿了一下道:“第一,你们不能围在一起,他现在呼吸困难,你们堵在一起,只会加快他的死亡。”

周围人一愣,听到死亡二字,少有人不被吓着的,十数人彼此对视,最后,靠在最里面的几人,到底地往后退了两步。

蓝乐鱼继续:“第二,羊角风犯聊人,发现之人要第一时间在他嘴里塞下东西,放置他上下牙齿之间,防止他咬伤舌头。”

他一边着,一边亲自示范。

“第三,立即松开他的衣领,却保他能更大程度呼吸。”

“第四,将他的脸转向一旁,使得他的呕吐物,都能流出来,若是这些东西再流进喉咙,随时会窒息。”

“第五,托起他的下颚,避免他窝着脖子,造成气道挤压。”

“第六,如果他昏迷了,按住他的人中穴,就是鼻子下方嘴唇上放之处,能对他进行急救。都听懂了?”

软软的声音,没有任何威慑,出的话却令周遭之人皆是一楞。

不知是谁,先咕哝一声,轻轻道:“懂,懂了……”

其他人瞬间看向那人。

被个还不到你膝盖高的孩教训,你还答应?不嫌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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