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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南州市中心,暮色昏黄能见度很低。
重度污染的空气笼罩之下,使得这座城市中每个匆匆而过的行人都似乎面目模糊。
蒲素付过钱,接过麻辣串摊档贩包好的炸素鸡递给了王艳,而后不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艳则抬起脚尖轻轻抵林蒲素,算作隐蔽地亲昵告别,声地:“那我进去啦,你直接回家吧,别去找莫权他们了,还能睡一会呢……”
“嗯,去吧。记得夜里吃工作餐,再难吃也要吃……”
完这句,蒲素目送身材修长的王艳转身走进“蝶恋花”大门。
下午蒲素从公司去火车站发货。办完事约好了战友莫权,晚上一起聚聚。他先过来接王艳去上班,晚点他们在汇合。
之前莫权点名想吃三元楼的卤猪蹄,让他路上顺便买点带过去。去三元楼的路上,看到报亭顺便买了份《足球》报,标题上赫然印着“桑海市申草足球俱乐部诞生”,足球运动开始走向职业化了?
边走边翻报纸的蒲素,突然听到一家门面音箱里传出费翔的歌声,熟悉的旋律立刻让蒲素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你就象那冬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仿佛上星星最亮的一颗
你就象那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你就象那一把火
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我虽然欢喜却没对你
……
蒲素每上学,那栋苏式两层红楼在他看来是必经之路。虽然沿着外面大马路走更合理,他却发自内心一点不认为自己绕路。
少年早就摸清了王艳的家在一楼,恰巧房间窗户挨着路的东墙。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王艳是出于什么心态,只是单纯想经常和她在一起,想看到她。
其实此时的蒲素感情上开始懵懂,而生理却还迟迟没有发育,这让他很是烦恼。
每当有同学课间休息时,在操场里压低声音假装低调、实则喜色难禁地告诉他昨晚跑马聊时候,都让蒲素既觉得膈应又十分沮丧。
经常,蒲素会偷偷在窗下看看正在做作业的王艳,之后还会忍不住对着窗户吹两声口哨,只是每次吹完就很快跑开。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寒假结束后,第二年的春。
也就是,陆陆续续中少年蒲素,对萝莉王艳进行了长达几个月的偷窥和口哨骚扰。
直到楼下比他大一岁的梁琦正儿八经的告诉他:“蒲素,写情书!你这情况得写情书!”
梁琦父母也是由桑海市来南州支内落户,两家关系很好。和蒲素家一样,都属于家里有海外关系的资产阶级家庭,被划分为成分不好的那类。
蒲素学三年级时,两家同时搬来,梁琦家就住蒲素家楼下。.
梁琦写的一手好字,篮球也打的很好。而且早早发育,在蒲素看来非常英俊,去年暑假混在一起打球时他也认识王艳。
面对发的苦恼,他随后当即给蒲素传授了经验。
“情书怎么写……?”
“笨死你算了,抄啊!你家那么多书,挑出有用的抄就行了。”
这些时梁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对了,一定要用‘亲爱的’做开头。”
狗头军师继续做着权威指导。
回家后,下定决心要写出人生第一封情书的蒲素翻出了《读者文摘》杂志,还佣月报》、以及《中篇选》、《钟山》等等,连《大众电影》都大略看了看,却又觉得都不满意。
当时流行伤痕文学,文学杂志里刘心武、张贤亮、从维熙这些作家风头正劲,哪会把心思放在情情爱爱上,况且环境也不允许,就算有也十分隐蔽。
最后他灵机一动,找到了磁带盒里的封面歌词,其中刚刚在春晚烧了一把火的费翔专辑里几首歌的歌词,被他大致圈定了范围。
人生第一封情书素材有着落了,可是没有执行条件。
蒲素和他姐姐蒲泓一个房间,睡上下铺。八十年代单位分房,这种两室户型算套,另外还有中套、大套按照职工各项指标评分,由房管办进行分配,比如工龄和技术等级等等。
老蒲作为技术员按照分房标准打分,只能分到这个户型。
晚上是没办法写情书这种东西的,蒲素知道自己休想逃过姐姐的火眼金睛。
有了花花心思的蒲素第二五点多就醒了。平时这个时候起床,对一贯贪睡的蒲素来需要莫大的毅力,只是那他居然是神奇的自然醒......
拉开灯绳,假装淡定的蒲素声对着被吵醒的蒲泓:“今考试,我早自习,你睡你的。”
“发什么神经……”蒲泓嘟囔着转过身去。
“早自习?”哼,骗谁呢。
“……”
“亲爱的,艳……你好!”
蒲素在这早上,一笔一划用心誊抄着早已打好的腹稿,在组织了歌词里的文字后,洋洋洒洒写满了两张老蒲单位的信纸。
写完后蒲素检查了两遍,没有发现错别字,珍而重之的夹在书里揣进书包。之后那一只有鬼知道整个白蒲素的心理活动经历了什么。
在度过了忐忑不安的一后,吃完晚饭,揣着叠成帆船样式的情书,蒲素再次来到了那栋熟悉的红楼前。
发现王艳的房间没亮灯后,他到绿化带中的石凳里坐了一会。
对于情窦初开的的蒲素来,此时可谓五味杂陈。既激动又紧张,还莫名地发现自己有些害怕,以至于全身控制不住微微颤抖。
内心剧烈挣扎的蒲素迫使自己再次潜伏到王艳窗前。
这次灯亮了,窗下的王艳穿着一件杏黄手工毛衣正在写作业。
“要死屌朝上,不死翻过来!”
”……”
看着窗户里让他朝思夜想的心动萝莉,蒲素思想斗争很激烈,最终用这句粗俗的俚语让自己下定了决心,敲了敲窗户。
“笃笃笃……”
窗户里的王艳抬起头,因为外面太黑一时没看清,露出疑惑的神情。
蒲素赶紧把脸贴在玻璃上,努力到鼻子都被玻璃挤的变形,很是滑稽地:“是我,你出来一下。”
“啊,是你啊,干嘛呀,有什么事?”
终于看清是谁的王艳声紧张地问道。
“迎…有事找你,能……能出来一下吗?”
蒲素紧张的开始口吃,他感觉事情不是像他预想的那样,只是这时只能凭本能行事。
“我真……真的迎…事,你……你出来,很……快的。”
其实在发现王艳看到是他之后,没有打开窗户和他话这个举动,蒲素已经预感到情况不妙。
只是这种情绪只存在下意识里,当年的他还没有事前分析事后总结的能力。
……
“那,那你等一会儿。”
少年和萝莉隔着窗户僵持了一会,王艳大概是担心被家人发现,只能无奈答应。
蒲素松了一口气,在楼前绿化带里看着王艳从楼洞里出来。等她走到身前蒲素才发现,许久没在一起的她居然又长高了,而自己个子一点没长,此刻站在一起明显比她矮了一点。
这一发现让蒲素倍感压力非常沮丧。
“什么事,快点,被我妈看到我就倒霉了。”
正是乍暖还寒的季节,王艳上身穿着杏黄色手工毛衣,下身穿一条白杠深色针织运动裤。一边一边倒腾着脚,感觉有点冷。
“我,我有样东西给你......”蒲素嗫嚅道。
“呃呃呃,这是什么?我不要!”
好像只要是女性,不管年龄大直觉都相当可怕。
王艳明白零什么,直接拒绝接过蒲素递过来叠成帆船的情书,神色紧张。
“看……完再好不好?你……你拿着吧!”
蒲素此刻无比窘迫,拿着情书边边往王艳的手里塞。
“我不要,我要去写作业了,我妈要出来了......”
因为蒲素往她手里塞情书这一肢体动作,让原本就紧张的王艳更加惊慌失措,连忙摆手转身,跑着回去了。
自尊心以及羞愧,让蒲素此刻根本做不了其他什么。只能无奈地看着甩动着两条长腿的娇俏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楼洞里。
之后过了很久,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的蒲素仿佛想明白了什么。用力把叠好的帆船拆开撕个粉碎抛洒在空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步履相比来时却轻快了很多。
当晚回到家中的蒲素,偷偷从父亲招待客饶烟筒里,拿了两根凤凰牌香烟。而后去曙光电影院买了张电影票,放映后在影院黑暗的封闭环境里,吐出了他人生的第一口烟。
只是那味道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很是苦涩!
之后没多久王艳搬家了,搬到了生活区之外的新公房,而后多年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