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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之岛的所谓秘密,其实不过是简单到稍微想想就能想到的事。
现在回顾起来,在上岛的时候,文莱思其实心里就隐约有了感觉,不,也许在上岛之前,文莱思内心深处,就已经产生过可以导向这个答案的疑问。正如系统曾经说过的那样,是因为文莱思对岛上的事物怀抱着期待和幻想,才遮蔽住他的眼睛,令他察觉不到真相。
这座岛上现在只有五个人,在文莱思一行到来之前,就只有德赛尔先生一个。他没有奴役他人的习惯和爱好,将包括清洁在内所有的杂务全部交给了自己制作的机械来负责——真的是如此吗?
深藏在墙壁里的机械臂,那些每天会在特定时间开始运行的通风口,将黑暗的走廊照得明如白昼的魔法灯,以及文莱思也许还没有注意到的很多其他神奇的小东西,所有这些,都并不是毫无理由就能开始工作的东西。他们依托于德赛尔先生和杰拉德先生合力发明的魔法阵才能运转。
而魔法阵必须要使用精神力才能激发和维持。
德赛尔先生拥有魔法灯和魔法阵等等大量备受欢迎的产品的专利,所拥有的资产和收入,要兑换成标准单位精神力的话,维持这座岛屿的运行大概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吧。但是并非那么简单。除了学院城之外,联邦金币与标准单位的兑换比例并不是一比一,那是有理由的。
即使是现在最先进的外置式魔法之徽,内部精神力逸散的效率依然十分惊人,而且存量越少,逸散越快。文莱思在学院城外的“金币”赌场赢到的十万标准单位,在大概两个星期左右的时候就逸散到只剩原先的八成。这还是他不厌其烦地进行着精神力转移,让其中多数保持满精神力状态的情况。
就算德赛尔先生完全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损失,只是把自己的全部收入投入到研究工作,也就是真理之岛的运行这上面来。那还有另外一个致命的问题存在。谁来将那些精神力提供给这么多魔法阵来工作?假设德赛尔先生发明了一种还没有对文莱思提到过的法阵,可以将那么多精神力全部存入进入,然后通过这个法阵对整座岛屿好了。可是,谁去将这些精神力转入那个法阵?
精神力的转移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通常来说,每100标准单位的传输至少需要30秒,如果是人对人,以学院城的安全规范来说,要求100标准单位以下的传输都至少保持一分钟的接触时间。文莱思曾经在与色雷斯·费尔南多的决斗中尝试过以更快的速度迅速补充精神力,结果浪费了大半不说,整个人都在短时间内陷入了意识不清的状态。就这样,系统也说他算是“运气好”。
这整座岛那么多房间,那么多设施,甚至还有一直保持低温的房间存在——维持这样的设施,一天,需要多少精神力?往少里算,一万,也需要接近一个小时。德赛尔先生,会每天亲自花上一小时的时间,去为法阵补充精神力吗?
要知道,精神力传输的过程与施法的过程很接近,没有“全神贯注”的超魔技巧来辅助,基本不可能在此期间做任何事,就连思考都很困难。
德赛尔先生会那么做吗?那个总是在强调自己已经七十四岁,马上就要死去,浪费时间就是在谋杀他的德赛尔先生,会每天花上一个小时什么都不干,去为魔法阵补充精神力,就为了让那些机械臂去做些随便叫谁来都能做到的杂务活?
这里是千岛之国,岛主可以直接向国家要求岛民,对那些岛民予取予求——而那些岛民都会将之视为理所当然的千岛之国!
当然,文莱思对这个世界上的种种神奇之事知之甚少,见到就足以令他瞠目结舌、颠覆他世界观的东西也许也数不胜数。德赛尔先生也许就是利用某一种文莱思完全不知晓的方式,快速而便利地补充那些魔法阵的精神力。只是,这种理由,是不足以说服过去的文莱思的。
如果他没有怀抱着期望,没有对将他介绍到这里来的学院城院长“独狼”斯科尔第盲目信任,没有因为德赛尔先生杀死了克拉肯而对他抱有好感的话,自上岛伊始,过去那个多疑、谨慎的文莱思·卡斯特罗,就会对岛上没有其他人感到疑问。
而想到了魔法感知之后,文莱思就可以迅速地从系统那里获得魔法感知的能力。接着,他就能感受到,墙壁里的哀嚎与恸哭,知晓维持那些机械臂的,并非是什么人畜无害的清洁能源。并且知道,这哀嚎与恸哭的源头,也就是它们最强烈的处所,就在他的脚下,地板下方,真理之岛的更深处。
文莱思回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早上,他在寻找白的时候用“德赛尔的大透镜术”看到的“真理之岛”的全貌。岛屿边缘的水下就是峭壁,如同刀劈斧凿的人造物一般,屹立在海底。如果每个地方都是像岛屿那一侧他所看到的一般,那么,这里就像是一座塔。
他在塔顶过着梦中才有的幸福生活,而塔内的其他人,用自己的痛苦与挣扎,支撑他的幸福。
…………
当然,文莱思并没有解开全部谜团。譬如说德赛尔先生究竟是是如何利用那些人的精神力的,如何将他们的精神力禁锢在岛屿的范围,又为何要让这种精神力遍布岛屿,只要拥有魔法感知能力就能感受到。但那些都是细枝末节,知道了固然好,不知道,也不会对事态有太大影响。
通往“塔”的下层的“路”并不难找。与外界的出入口在岛屿的西侧,文莱思他们所居住的实验室区域在岛屿的南侧,德赛尔先生说,岛屿的北侧是存放材料的仓库,所以通道十有八九是在东侧。像德赛尔先生这样把偌大的岛屿每个房间都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人,会怎样布置这座岛屿不难预料。更何况,这座岛上过去就只有他一个人,也就完全没有将之隐蔽的必要。
文莱思登上真理之岛第二十天——二十天实际上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短暂时光,搬到一个全新的屋子里二十天,也只能说勉强习惯,逐渐熟悉而已,远远到达不了了如指掌的地步,放到一座岛屿,即使是像“真理之岛”这样的小岛,有不了解,不知道的地方,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虽如此,当文莱思在东侧那一个一个密布着各式各样完成和未完成的魔法阵的房间中,找到了“传送魔法”的魔法阵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产生了“时至今日,才终于要了解这座岛屿真正的隐秘”这样的感慨。他半跪在地上,仔细检查着覆盖了整个房间的巨大法阵上的每一个线条。
德赛尔先生绘制法阵的思路,与杰拉德先生绘制魔法之徽的思路完全不同。线条简洁、清晰而有力,每一个已经解明效果的部分,都完美无缺地被放置在最合适、能够发挥出最恰当的效力的位置。以文莱思的见识,甚至想象不出有谁能够对它们提出任何改进意见的样子。
也许这就像德赛尔先生一样。他将自己的罪行放在岛屿的下方,文莱思一行人看不见的地方。但他其实并没有打算欺骗,甚至没怎么想要隐藏。就连罪恶也不在乎暴露在阳光下,一切都正大光明,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称为“光辉之德赛尔”。
文莱思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纹路,同样是传送法阵,这个法阵与文莱思用作参考的,米尔特洛夫家族留给斯卡丽大小姐的微缩版本有着天壤之别,与隔壁房间那个通往更加遥远的那个法阵——文莱思怀疑可能是千岛之国在大陆上的部分,或者联邦——也相差甚远。
不过,在事先知道了它们是同一种法阵的情况下,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些影影绰绰的相似之处。文莱思几乎是一寸一寸地观察着这个法阵,之后又站在房间的门口端详,一句话也不说,一动不动地站着,足足看了接近两个小时。之后,揉了揉有点发麻的小腿,慢慢离开。
一个多小时后,文莱思重新回到房间的时候,面色发红,脸上还淌着汗珠。站在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抬起胳膊擦掉了头上的汗水之后,文莱思长出了一口气了,走到了法阵中央,闭上了眼睛。
【魔法感知检定:,大失败。】
“……”文莱思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而且一笑便仿佛很开心似的,半天都停不下来,“你还真是……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还是总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哈哈。”
【啊呀,不是这么说的呀——这又不是我操控的。你只能说,骰子女神总是喜欢出人意料。】
“骰子女神吗?你过去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呢。”
虽然检定并没有成功,但已经毁坏的门锁却不会自行修复,文莱思依然感受到了空气中分散弥漫的精神力,墙壁内和脚下令人不适的恸哭、哀嚎、惨叫,海风的味道,海水的腥味,土壤、树木、甚至于钢铁中,无处不在的,仿佛没有情绪般的“非人”的精神力,正在游动、流转。
他甚至能感受到岛屿靠南侧的地方,斯卡丽和艾尔薇两个人的精神力流动。斯卡丽大小姐的精神就像是蕴含雷霆的云团——此刻正紧缩着,将其中蕴藏的雷光与闪电,尽力施放出来。
“所以呢?大失败的惩罚是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在检定中途插话了?”
文莱思手持秘银双蛇杖,让自己的精神力也运转起来,从魔法之徽中放出,并借此在整个房间内——更大的范围里开始运转。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来源于法阵的应和,就像是在魔法之徽里时一样,运转着的精神力,被法阵的效力发大,令外界,更多,更强大的精神力以相同的规律运行。
如果在魔法之徽里,胡乱地让精神力运行也不过是徒然浪费而已。无论怎样地运行都会被魔法之徽忠实地放大,可能够达到理想的效果的方式,较之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不沿着前人已经找到的道路前进,所面临的远不只是浪费时间、一无所获,危险,死亡,甚至给周围带来毁灭,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法阵的情况有所不同。
对一般的魔法阵来说,只需要将足够的精神力充入,就可以令它以原本设定好的方式运转。这个传送法阵似乎并非如此,而是需要由人在中央,像使用魔法之徽一样使用它才行。但是即使如此,它仍然只会以一种方式运转——换言之,只要能够感知到它何时在正常运作,花上足够的时间和资源,就一定能掌握它的正确使用方式。
【不,我怎么会在检定途中插话呢?检定已经结束了。】
“所以这次大失败的结果,既没有扣血,也没有失去san值,没有任何负面状态,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诉我。”
【是这样没错。说起来,你在用陈述句的话,我其实根本就没必要回答你是不是?】
“哼。原来如此……以前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吧?好像很久以前的事了,记不清楚。”
房间中的魔法阵一明一灭地闪烁,就像在风中跳动的烛火,映照着文莱思站立在中央的身影。闭眼,低头,双手抓着秘银双蛇杖,顶在额头上,如同一个虔诚祈祷的信徒。逐渐地,闪烁开始减少,趋向于恒定在发凉的状态。瑰丽而复杂的图案在他周围错落有致地发着淡淡的白光,并逐渐变得更加明亮——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光芒吞噬了整个房间,离开后,留下空无一物的残痕。
…………
【理智值检定:6911,失败。失去1点san值。当前状态:理智值=1040。】
【尽管内心里早就料想到事情的真相,当亲眼看到这说不清是残酷还是荒诞的场景时,你还是感到胃里传来的一阵接一阵的不适感。】
文莱思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并非肮脏的地牢,没有擦不干的血迹,没有生锈却因而更加令人胆寒的刑具,没有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巨大、空旷,看起来就完全占据了整座岛。墙壁、地面与天花板,都被雪白的金属板覆盖,干净而整洁。
魔法感知当中的惨叫和哭泣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只是去感知,就仿佛足以令人发疯;但在真实的世界里,在用耳朵感受到的听觉世界,感受到的却是不可思议的宁静。安静到能听到回荡在整个设施内的,不大整齐,却十分平稳的呼吸声。
一个又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的方盒,似乎被以某种规律摆放在地面上,闪烁着黯淡的荧光,就好像散落在地面上的蓝宝石,瑰丽中蕴含着魔性的艺术气息。以文莱思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一圈一圈地闪烁,像是海面投入石块后产生的波纹。
可眼前这梦幻般美丽的奇景,正是令文莱思反胃的原因。
每一个方盒内,都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年龄都大概在二十到五十岁,有男有女,用统一款式的白布罩着身子,但是从有些人的面相和头上的一些首饰仍然能看出来,虽然以穷人居多,但是生活相对富裕的人也有不少。他们闭着眼睛,平静地呼吸着,神色安详,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也许还在做着什么美好的梦也说不定。
可是文莱思知道,那些仿佛备受折磨、痛不欲生的精神力,正是从他们身上发散出来。如果能够选择,他们中的一多半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立刻死去——现在的距离,文莱思已经可以将他们相近的精神力逐个区分出,这凄厉的哀嚎是左前方第二位那名女性发出的,这痛苦的惨叫是右前方紧贴着自己的那个有点胖的中年男性发出的,气若游丝的呻吟,则来源于身后的另一个男人……
那些淡蓝色的方盒,并不是艺术品,而是刑具,是棺木,在里面盛放着的,是一个又一个被早该死去的尸体囚禁于其中的可悲而绝望的灵魂。
文莱思伸出手,抚摸着面前一个方盒,入手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触摸一具尸体。一座岛,能放得下多少具棺木呢?即使是真理之岛这样的,不大的小岛,在外面绕着它走一圈,也需要两三个小时吧?像这样密密麻麻地摆放着的方盒,究竟有多少个?几百?几千?几万?
“即使如此,我却只失去了一点san值……哈哈。”也许是感到荒谬的缘故,文莱思在低声自语之后,不由得发出了在这环境下显得更加荒谬的笑声,接着,他抬起头来,并没有特别注视着某个地方,但确信般地说道,“老师……老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他本以为自己会听到回声,但这不可思议的处所的安静,仿佛连他的声音也能一并吞噬。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说出声,并不由得有些惊慌起来。
他环顾着四周,在一次眨眼的瞬间,德赛尔先生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层层的棺木中间。
德赛尔先生依旧穿着那身仿佛永远都不会褪下的深红色长袍,过分宽大的兜帽下方,似乎认真梳理过的银白色头发微微蜷曲,令他头顶深刻的皱纹更加鲜明。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以少见的柔和目光注视着文莱思,以至于那尖锐的鹰钩鼻,和令任何人都无法亲近的嘴唇,都仿佛稍微柔软了些。
他双手交叠在那根粗壮的法杖上方,似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上面,一旦抽走便无力站立。
“很好,文莱思先生,很好。你的优秀,已经出乎了我的意料。你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
德赛尔先生的语气一如既往,虽然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但是他也从不会吝啬自己的褒奖。正因为他看起来是那样地不会夸奖他人,所以文莱思才总会为他的一两句话就感到高兴。
就连现在,文莱思也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不,只是,我觉得,您大概在看着我吧。大失败——之类的话,说了您也不会理解……我能够感受到整座岛屿上所有人精神力,可是您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您的存在……所以我想,您在看着我,也不是不可能,之类的。”
“魔法感知。原来如此,你还有那样的才能。帝国的流亡者,冒险者,确实,你的经历会令你无论面对任何人,都有所保留。嗯,做得很好,文莱思先生,你保留了底牌,并令它派上了用场。”
德赛尔先生并没有怀抱任何负面感情地评论着文莱思的行为,并事不关己般地称赞了文莱思,那言语和态度,一时间甚至让文莱思产生了和德赛尔先生一起在实验室中进行研究时的错觉。可是,德赛尔先生并没有停顿,没有给文莱思留下温存那份温暖的时间,就用下一句话把文莱思拉回了现实。
“好了,你有什么问题,不要介意地问吧。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我毕竟是你的老师,不是吗,文莱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