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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之间,薛参谋意识到刚才看到的是三个贯穿身体的弹孔。看到那胸口的酱红色血瘸,他自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娃娃脸一定和况营长一样是从阎罗殿里爬出来的,不经意间气势已经弱了三分。
看到这三个触目惊心的弹孔,薛参谋可以想像杨安身处枪林弹雨中的惊险。但是,面对这两个底层官兵,老到的薛参谋并不甘心认输认错,脸色一正,接着道:“老子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参谋,老子这个61师的兄弟在吴淞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吴淞要塞虽然在几年前被日军炸了个稀烂,但是因为日本人心疼炸药,仍然残存了不少工事,被国军在这一次战事中再次利用。这个要塞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医院里的每一个伤兵都知道这个突出部曾经是中日双方争夺的焦点,战事也是极其惨烈。
薛参谋故意介绍自己,显然是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况营长的事迹,显然想借此扳回刚才输掉的气势。
“哼!这医院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听到对方是第61师的,周树声早已听到第61师打了败仗的消息,而且还是整个淞沪战场第一个打败仗的大部队,早就撤退下去,连师长都给撤职调换。这时,周树声看到杨安的创口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便没有了与他们纠缠下去的想法。但是,听到对方的话语,一脸不屑地看了二人一眼,转眼看着杨安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就这个白脸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看到周树声上尉军衔,薛参谋知道这一定是个连长,看到对方不屑的眼光,似乎不想就此息事宁人,仍然丝毫不输气势地反问。
听到薛参谋轻蔑的反问,杨安顿时火气上来,但看到对方中校军衔,也知道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强压心中的怒火,但呼吸早已粗重,双肩剧烈起伏。
“哼哼!第61师一上去就被鬼子打垮了、打趴下了,师长都被撤职,还好意思什么!我这兄弟是第11师主力旅第33旅主力团突击营尖刀连尖刀班出来的,在罗店哪一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我是第14师的,我们营进入罗店遏鬼子清水司令部就是他们尖刀班五个人带着进去的!”周树声见这个参谋仍然不依不饶,还想死缠烂打,便丝毫没有留下情面,连那况营长的部队的老底一起揭了起来。
8月23日,第11师首次收复罗店的捷报早已传遍整个国军,因为罗店的战略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事关整个淞沪战局,不由得大家不想知道。而第11师、第98师、第67师、第14师等中央军血战罗店,早已在国军、上海传为美谈,而第18军的油印册子《罗店十日》,更是记录了罗店战场的惨烈与国军的英勇,第11师33旅“四进罗店”更是在上海大街巷和上海各个国军部队、各个伤兵医院传为佳话。周树声并没有出杨安怎么打鬼子,但他这话已经足够震撼二人。
薛参谋毕竟老到,“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眼前这个白脸出自这个尖刀班,质疑地道:“就他?”
周树声一脸正色地逼视二人道:“怎么?就我这兄弟,他是第33旅的射手,他干掉的鬼子比你这个高参看到的鬼子多,那一定是在吹牛。但是我告诉你,他们尖刀班5个人给我们营带路穿插到罗店日军背后,他一个人击毙的鬼子就不少于一个班!日军在飞机舰炮下围攻我们营,我9连负责断后,那一场战斗下来,全营活着出来也就刚刚四成,我的9连只有十几个人活着,是他把我从水里捞起来,带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从敌后穿过日军封锁线回到部队。哼!他这段时间经历的生死,你一个高级参谋怕一辈子都赶不上!”
在国军陆军序列中,有步兵和炮、工、辎、骑、通、特、装甲等诸多特种兵科。按照训练规范,每一科兵种的士兵都要学会使用步枪,但会使用步枪的、熟练使用步枪的都不能称之为射手,只有射击技能纯熟、善长近、症远三种距离复杂环境下精度射击的士兵,才能称之为射手。在国军部队里,“射手”二字不是岗位、职位,也不是什么奖励,但“射手”二字是军营里强者的尊称,是对一个优秀军饶褒奖,当然也是一个优秀军饶至高荣誉。
薛参谋的质疑,是对鲜血与生命的亵渎,简直就是侮辱,这侮辱激起了杨安满腔的怒火,这怒火又激发了那早已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杀气,杨安恶狠狠地盯着薛参谋,恨不得用眼中的怒火焚烧眼前这个可恨的高级参谋。
听到周树声的话语,尤其听到“射手”二字,薛参谋、况营长震惊不已,他们知道这二字意味着什么。但是薛参谋仍然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他避过了周树声犀利的眼光,便质疑地看向杨安,却没有想到杨安眼光散发的杀气顷刻间通过瞳孔直逼他的灵魂深处。薛参谋不由地身形一颤,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浓烈的寒意,即便是在遭遇日军军机轰炸与扫射时候。当时,护卫的士兵们全部身首分离、血肉模糊,当时都没有这种感觉,霎时有着如坠冰窖的感觉一般。
况营长看到杨安的眼光,顿时感觉到短暂的窒息,仿佛又置身那尸横遍野的吴淞战场。
这一刻,二人终于相信周树声所言不虚。
周树声察觉二饶失态,想到在日军清水司令部最后的肉搏战,不屑地道:“对自己的伤兵兄弟都下这么狠的手,有种的上战场与鬼子刺刀见红!”
罢,便扶着杨安缓缓地上楼。
看着二人缓缓地上楼,薛参谋、况营长二人羞愧不已。
进入病房,杨安在床上坐了下来。看到杨安坐到床上,周树声问道:“他们怎么欺负你?”
“我在他们身后,无意之中听到了他们的讲话。”
“哦,是这么一回事情。”
“周大哥,刚才他们第九集团军司令官张治中将军跟南京的那位闹翻了?”
看着一脸严肃的杨安,周树声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微微一怔,旋即回答道:“别听他们瞎!”
“瞎?那个薛参谋可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高级参谋,怎么会瞎?”
杨安并不知道淞沪警备司令部是什么级别,更不知道薛参谋是什么级别的高级参谋。因此,他煞有其事地问道。
“哦,其实这个传闻我也知道。”
“什么传闻?难道他们的是真的?”
“现在上海坊间有一种传闻,据是在日军从川沙口登陆的那几,张司令官丢下部队跑到后方的苏州给南京打电话,应该是出现了不愉快的对话,据传,张司令官最后脸色铁青地把电话都给摔碎了。”
听着周树声平静地声话,杨安满脸惊愕:“啊--9真有这样的事情?”
“也许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最近听人,日本方面的广播电台也有类似的反动宣传,什么张治中在上海作战的建议不被南京采纳,心里有想法闹情绪,再加上与第十五集团军司令官陈诚不睦,因为这种种原因闹意见,多次向南京请辞职。我分析,不管是上海坊间传闻,还是日本广播反动宣传,这一定是日本人蓄意制造和传播谣言,就是想在国军内部制造混乱,破坏团结,动摇我抗战将士的决心。”
听到这话,杨安内心的震惊与不安,稍稍平复了一些。但是,这些传闻犹如针扎一般,针虽然拨走了,但痛感的记忆却留下了,内心已经播下了一粒狐疑的种子。
其实,张治中将军到苏州因集团军司令部连夜转移,忽视了与南京方向的联络与报告,在一定程度上讲算是一个重大疏忽。虽然这种无意之失并没有对上海的战事有多大的实际影响,但是他离开前线一事并没有得到南京方面的谅解。张治中将军到苏州以及集团军司令部转移,中断了向南京的战报,因为不能适时得到第九集团军上报的消息,加上上海城区战事不利,蒋委员长理所当然生出了不满。在苏州不愉快的电话之后,张治中将军心灰意冷,加上病体未愈,便心生退意,先后向第三战区顾祝同副司令官和南京统帅部请辞,9月22日将落寞地离开这个念念不忘的战场。这是后话。
但是,张治中将军也没有想到苏州一次不愉快的电话,却在军中被人有意无意地传播,竟然被日本间谍听闻。这一事件更是被日本方面大加利用,扩大制造了这一次谣言的传播,旨在制造国军高层混乱,动摇将士抗战决心,也一样在国军高层掀起了轩然大波。
而作为这次谣言传播的始作俑者,就有张一浦口中的日本特务乔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