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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进寨门了,四儿早早地备好了铜板,值守的兵丁难得碰见骑马坐轿的有钱人,正要上前盘剥,四儿早先一步把那饶手一攥,“军爷!军爷,辛苦,车上我家老爷患了病,传染的厉害,急着进城寻先生诊治,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那人手里接,料想是钱了,伸头张望了一下,隔着帘子缝瞅见张堂文确满脸通红,确实像是生病的样子,又怕传染,便退开几步,招招手让抬了杆子,放马车进了城。
夏老三走了,四儿就有霖方坐。
进了寨门,四儿一屁股坐在车头旁边,两条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四儿刚没松和一会儿,轿厢里传来了张堂文长长的叹息。
“有吏如此,国将不国啊!”张堂文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汉口一行,地方官员对洋饶唯唯诺诺,底层吏对上级官宦的趋炎附势,让张堂文对大清国的期盼逐渐破碎,眼见着南阳当下的形势居然亦是如此,更有进一步糜烂之势,不由心痛不止。
自八国联军闹完北京,国之不国,民亦非民,上下官员只想着揽财夺利,将一杆子洋务派重臣苦心营造的再兴大计抽成了空架子。
如今,李鸿章时代的洋务派顶梁柱,只剩下了历任两广、湖广、两江总督,现任军机大臣刚刚调到北京没两年的张之洞,便是他,如今也是风烛残年,无力回了。
张堂文经商多年,也多次游历四野,他深知清廷之腐朽,在骨不在皮,新时代的巨轮乘风破浪,大清朝,便是没拿到船票的那批可怜人。
张堂文陷入了深深地哀思,于国而言,他区区一介商贾,言而无声,于家来,除了祖荫庇护,两个儿子亦未多劳他半点费心,眼看这下风云变幻,难道张家一脉仍旧要坐井观,听任翻地覆随波逐流?
张堂文咬了咬嘴唇,他至今仍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洋人,到火轮车和铁甲舰时的心灵震撼;第一次听到枪响,见到暴民在西洋大炮的轰鸣中血肉四溅时的无助和恐慌。
不,决不能再这样了。
张堂文挑开帘子,看了看色,已是近黄昏了。
若是往常,一向循礼的张堂文一定会选择先暂歇一晚,再去拜会别人,但今,他顾不得这些礼法了,让四儿沿路打听地方,直奔南阳公学去了。
辗转到书院街上,几经询问,四儿终于引着马车来到了南阳公学的院门口。
四儿的搀扶着张堂文,下了马车。
张堂文抬头看了看院门匾额上手书的“南阳公学”四个大字,笔劲浑厚,挥洒不拘一格,倒是副不俗的墨宝。
正赶上下课的时候,院内三三两两的学生交头接耳着从学堂里出来,手上捧着的书,却不同于张堂文往日在官办学校里见过的,品评时事的要居多些,窃窃私语中听闻到的,出现最多的词语,却是“民主”二字。
民主,自康有为变法以来,这个词语在民间倒是常常听人提起,但是对于寻常百姓来,这个词汇却多于舞刀弄枪的革命紧密联系在一起。每每提及民主,莫不是已枪火血肉为收场,远有戊戌六君子惨死菜市街口,近有华兴会的陈华慷慨赴义自杀明志,虽然行商不问政事,但对于张堂文来,仍然是带了不的冲击。
遑论民主,这南阳公学的学生们,不简单啊!
张堂文整了整仪容,迈步走入南阳公学,行不多久,迎面走来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穿着得体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正捧着一叠厚厚的教案,刚刚与一群学生结束了交谈。
张堂文并未见过杨鹤汀,只晓得他应该是三十左右,便在一旁等这人与学生话了别,才凑上前去拱了拱手,“请恕在下冒昧,敢问阁下可是杨鹤汀先生!”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堂文,扶了扶鼻梁上的玻璃眼镜,微笑道:“尊驾认错了,在下罗飞声,乃是本校的教务长,请问您是哪位?找杨监督有何贵干?”
张堂文见认错了,顿时一脸的歉意,拱手施礼道:“在下乃是赊旗镇区区一行商,想为犬子寻个开明先生,得老友指点,前来拜会杨…杨监督!”
罗飞声浅浅地一笑,“若是求学,携子前来便可,交粮三五斗,便无他钱!”
张堂文笑了笑,“在下愚钝,想着先来与杨监督见一见,初识一下新学再作打算!”
罗飞声爽朗地开怀大笑,“原来如此,随我来,随我来!”
张堂文见罗飞声如此洒脱,也便不似初见时那般拘谨,示意四儿安置了马车,随着罗飞升大步流星地走向公学深处。
在一处红砖泥瓦正在搭建的茅屋前,罗飞声示意张堂文稍候,自行淌着泥水又往前走了几步,“鹤汀兄!先别忙乎了,有客到!”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从茅屋里探出头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鼻子上架着一副掐丝银边眼镜,十指修长却是沾满了黄胶泥,显然是正在糊墙。他见了张堂文,也是一愣,用手腕处扶了扶眼镜腿,辨认了许久。
张堂文自然知道他是认不出什么的,拱手施礼道:“这位应该就是杨鹤汀先生了!”
杨鹤汀又辨认了片刻,看了看罗飞声。
罗飞声摇头不语。
张堂文笑了笑,“在下是赊旗镇区区一行商,姓张名堂文,有幸在汉口友人处听闻了先生大名,知道先生有经纬地之才,又在南阳兴新学,特意赶来拜会!”张堂文顿了顿,接着道:“家有拙子年方十五,在下有意让他在先生这里受教,还望先生不弃。”
杨鹤汀默然无语,瞅了瞅罗飞声,抖了抖手上的泥巴,“先请这位张先生到我屋坐着,我净下手就过去。”
罗飞声会意,这边便领着张堂文转去后院教职人员的住地。
罗飞声将张堂文引到杨鹤汀的住处,一间不及张家门房大的屋。
张堂文四下打量了一番,虽是狭,却布置的井井有条,除了一张床,占地方最多的便是书籍了,书桌上,书架上,香案上,乃至青砖地面上,一摞摞堆放的整整齐齐,细看书名,却是经史典籍中医杂学样样都有,涉猎之广令张堂文不禁咂舌。
书桌上铺着一方字,一看便是才写下没多久的。
“奋,进!”张堂文默默地念到,这字写的倒和公学门口匾额上的字近似,笔力深厚,只是这“奋进”二字倒是不常听,一时倒也想不到出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