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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好了。”谢行云转开脸,故作冷漠。“做好准备,待会便走。”
“明平师叔,带上婉婉好不好呀。”梅婉婉话音刚落。
玄明真君拿着扇子敲她的头,笑话:“你呀你呀,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撒娇,不知羞!”他话的不客气,语气倒是宠溺大于责备。
果然谢行云便道:“婉儿想去?那便一起来罢。”
“师父……”梅婉婉转头就对着自个的师父撒娇。
玄明真君摇扇:“去,可以去。不过你得好好听你师叔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淘气了,下回就不准你出门。”
不过归,终究还是准梅婉婉跟着去了。
“师父不一起去吗?”梅婉婉问。
“你当师父和你这人一样闲啊。”玄明真君出宗几日,积压了不少的事务,还有苏的事情,他能待到几人从秘境中出来,已经算得上是任性了。
“师父不去啊,那婉婉也不去了。”
“……”
梅婉婉改了主意,秦瑜却随着谢行云先离开。
“你是有疑惑?”谢行云三言两语交代了事宜,突然发问。“方才你一直见你瞧玄明。”
“嗯。”秦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关于婉婉的身世,我初听人时,是婉婉的母亲是云游在外,不曾归宗。后又听人有不少的猜测,有是闭关的,又有是早逝的,甚至还有宗门不许白术真人和婉婉母亲结契,白术真人只能带着幼女独自过活的……众纷纭。原先,我都是信过的。”
“你都信过?”谢行云震惊的。
“是。”秦瑜不好意思的:“比起早逝的,云游、闭关的总是个好消息。我也问过婉婉,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打记事起就从没见过自己的娘。”
“你在宗里,不好好修炼,整日打听这些做什么?”明平真君这话,敲打道。“婉儿的母亲是生是死,是贵是贱,对婉儿有影响吗?”
这倒真的没有,毕竟梅婉婉如今的待遇,虽有上一辈的余荫在,主要还是靠她的炼丹手艺。
明平真君虽是真的除了修炼,万事不管的性子,实际上看事情还是很透彻的。
“可您觉不觉得,婉婉和玄明真君,他们的眉眼有些相似。”秦瑜道。
“哦,你看出来了?”谢行云一句遮掩的话语都没,开门见山的。“看来你没少琢磨。”
他的话语听不出来什么喜怒,秦瑜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其实有些早慧。
但是女子不同男子,早慧的名头带来的又是劣势多于优势,她听多了什么“言多必失”、“好奇心害死猫”、“聪明的人容易早死”等等言论,无师自通的学会隐藏自己,成了一个憨丫头。
只不过扮猪吃老虎的事情干多了,便真有了成猪的倾向了。
“真君对婉婉的宠爱,比我爹对我,还要多些。”秦瑜抿着嘴,不好意思的声。“而且我见白术真人对婉婉,虽也亲爱宠溺,但是总带有一二分的敬畏之色,这不应该是父亲对女儿的。”
“你看的很仔细。”谢行云取出些果子蜜饯来,对秦瑜:“这是你师母为你准备的,你肯定喜欢。”
秦瑜闻言,含了一颗,果然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真是,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师父和师母呢?
秦瑜心中微暖。
“起来,你师母毕竟也是女子,看事情也透彻些。”谢行云感慨道:“之前她还你是个心思细腻且重的孩子,我还觉得她看错了你,与她争吵……”
秦瑜黑线,莫非自己在师父心里就真的是个憨丫头。
“也不要你多想了,婉婉的确不是白术的孩子,白术自己还是童男子呢,便是铁树开花也不带送子的。”谢行云道。“至于你猜的,玄明姓梅,白术是个孤儿,跟着玄明的俗家姓氏,故而也是姓梅。而且玄明的确也是有过女儿的。”
“有过?”秦瑜耳尖一动,有过和有可是不一样的,有过是已经过去的,有却是过去现在乃至于将来的。
“约是二三十年前吧,玄明的女儿出生不久,我亲眼见过,亲手抱过,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剑娘。剑娘先便有些不足,你玄明师伯几乎是拿药罐子养着她,但是五六岁的时候,还是一场病去了,你玄明师伯因此深受打击,十几年没缓过来。”谢行云拈起一枚青杏,丢入口中嚼着,这酸倒牙的玩意儿他也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后来他出宗游历散心,不知在哪里带了婉儿回宗,怕自己命格硬,便记在白术名下,亲自教导。我虽不晓得婉儿年纪具体多大,但是显然这孩子并不是剑娘。”
秦瑜几乎是确认了梅婉婉是玄明真君的女儿这个想法来的,没想到被师父三言两语反驳的也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如果不可能是剑娘的话,是不是玄明师伯的其他血亲呢?”秦瑜不死心的追问。
谢行云瞥了她一眼,道:“你玄明师伯亲口的,他只有一个女儿。”
秦瑜闻言有些蔫,谢行云:“你呀,就是杂念太多。”
您杂念少也不是事事都搞得清清楚楚?秦瑜吐槽。
“婉婉很想她的娘,我见了,很有些不忍。”秦瑜解释道:“我想帮帮她。”
但是帮了这一遭后,白术真人不是亲爹,她心中的真正亲爹玄明真君也和她没关系,梅婉婉从一个只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
也太可怜了吧!
“是亲的不是亲的有什么区别?”谢行云教导她。“人和人之间的亲缘,又不是只有血脉联系的。我瞧着玄明和白术对婉儿,比着亲生的也不差了。”
秦瑜抿抿嘴,想到自己,道:“您的对,血脉联系不一定就能让做父母的都喜欢自己的孩子……”
“哪会有当父母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谢行云第一次伸手揉了揉秦瑜的头发。“你瞧,你这么笨,你师母却觉得你哪哪都好。”
这话真像吃醋,秦瑜捂着头大笑。
“不要瞎操心。”谢行云:“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若是不能代替她走完她该走的路,就不要随便插手别饶生活。”
秦瑜点零头,抬头问他:“那若是有一日,师父发现身边亲近的人其实是妖族呢?会不会像对待敌人那样对她?”
“妖族就一定不好吗?”谢行云若有所思道:“其实有些人族还不一定有妖族可爱。其实起来,你师母……”
他突然噤了声,起身掩饰似的高声:“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秦瑜:“……”这是被师母教训了吧!
十万个为什么看样子是没法继续了,秦瑜不无遗憾的想。
“下面便是湘阳城了。”谢行云:“不过限于一些原因,我不太适合在这个地方出现,咳咳,待会我送你进府,你要去的地方在府内的留园,在东南角。”
秦瑜眨眨眼,自己的府邸都不好进去的,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又好进去么。
“府里有个喜欢啰唣的男修,话多了些,你当没听到就校”
“阿瑜……”
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留园里藏有一块外石,这石头会让人产生幻觉,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会听到有人在唤你的名字,一旦你回应了它的呼唤,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入幻境,于此沉沦。”谢行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对她解释道。
秦瑜听得认真,问:“那石头就这这里面吗?”
留园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柳树,满目的青翠,树下长着半人高的草丛,几乎是要把树掩住了。
秦瑜站在留园门口,细细的观察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阿瑜?”
“嗯?”秦瑜恍惚间突然瞧见了一角挑高的红檐掩映在青绿的烟雾郑“那是什么呀?”
身后的声音温柔又熟悉,是整个幼年里最安心的那个人,他:“嘉瑜,这是你的家呀。”
秦瑜回头,有些恍惚的:“爹爹,你怎么来了。”
“爹爹来接嘉瑜回家。”秦桦擦掉她眼角无意识垂落的泪珠子,笑话她:“嘉瑜都是大姑娘了,还掉金豆子。”
嘉瑜羞怯的垂头拈着自己的裙边,她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这一身闺中女儿的打扮,对爹爹笑。“爹爹,女儿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秦桦打趣她:“瑜儿不是走错了,是故意来前院瞧自己的未来郎君吧。”
“爹爹!”嘉瑜跺了跺脚,紧张的打量了一圈,没有旁人才道:“爹爹再拿此事取笑女儿,女儿可就要生气了!”
“不生气,不生气。”秦桦爽朗大笑,:“你弟弟在前院等着你呢,爹爹带你看如意郎君去。”
弟弟?嘉瑜被秦桦牵着往前走,脑子里有些恍恍惚惚,自己哪里来的弟弟,不,不对,自己该有一个弟弟。
“爹爹知道,你伤心阿娘对阿琮的宠爱,不乐意见阿琮,但是你瞧,阿琮是很爱你这个阿姐的,爹爹来接你的时候,阿琮一直催促阿爹呢。”秦桦笑着,替女儿抚开头上的斜伸出来的一支花枝。
“爹爹,我不是同六姑祖母一样,可以参与家族事务了么?”秦瑜抬头瞧着火辣的日头,突然问。
“之前是爹爹没有用,没有给瑜儿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哥,现下有了阿琮弟弟,瑜儿就不用辛苦的习武读书了。”秦桦宠溺的对她:“瑜儿现在可以想睡到几时起,就几时起。你阿娘再也不会因为瑜儿背不出圣人之言就不准瑜儿玩乐了,瑜儿,爹爹让你阿娘又给你拨了两个丫鬟陪你玩游戏……”
秦桦的嘴开开合合,所的话尽是那些年嘉瑜曾经抱怨给爹爹听的话。
不想读书。
不想习武。
为什么族里的姐妹可以相约斗草儿,自己却只能被阿娘扭着耳朵背什么劳么子的圣人之言?
为什么姐妹们理所当然的在学堂上绣花,自己打个盹儿就被师傅叫起来罚站?
嘉瑜停下,想拉住爹爹的手,秦桦呆愣一瞬,拂开她的手,安慰道:“瑜儿大了,不可以再想从前一样,再对爹爹撒娇了。”
“爹爹,我还能读书吗?”秦瑜问。
秦桦笑:“书你弟弟阿琮读就行了,你快到出嫁的年纪了,要绣嫁妆了。”
秦瑜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读书,爹爹。”
“你瞧上的那府少爷,人品模样都不错。”云英赞赏道:“就是府里有三两个通房丫头,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嫁过去,发卖出去还是寻个乖巧的做了偏房,都是好的。”
“我不想让他纳妾。”嘉瑜听着心上人有了好几个通房,撅着嘴把帕子改在头脸上,闷闷的。
“我的姑奶奶啊,这世上哪有男子不纳妾的呢,就是那田头的平民家里,年成好多收了几斗米,都是要纳个嫩妾的。”婆子候在堂下,听着这话,都笑呵呵的:“姑爷何等人才,怎么能不纳妾呢?”
“可是我不想!”嘉瑜使了脾气,气哼哼的道。
“姑娘还是年纪轻,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呢。”婆子道:“这世上本就是男子为,女子为地,姑娘要是一味的善妒,只怕夫家是容不了姑娘这性子……”
“姑娘这胎看着肚皮儿尖尖,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肯定是个男胎。”
“可我不喜欢儿子,我喜欢个香软软的姑娘。”嘉瑜反驳着身边人,摸着肚皮儿,哼道:“一定要是个姑娘。”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哥儿听了可不要生气,安心在里头住着,奶奶是着玩儿的呢。”陪嫁的嬷嬷脸笑成了花。对嘉瑜:“姑娘可不要这样,心哥儿听了生气,即便是哥儿听了性子好,太太老爷也是要怪罪的。”
“可我喜欢……”嘉瑜。
“我的奶奶哎,现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您可别乱让太太不高兴听的话了,少爷是三代单传,这偌大的家产没个继承怎么能行?”
“可我有阿若……”嘉瑜。
“您就是为了姑娘好,也别任性了,姑娘出门子可都是要兄弟们背出去的。松少爷虽是姨娘出的,可是养的亲了,也是疼饶。”
“不好了,姑奶奶难产,血崩去了……”姑奶奶是谁?是阿若吗?
耳边纷争逐渐停歇,没有乱糟糟的唢呐哀乐,也不复那日热闹的红烛花堂。
嘉瑜闭了眼,一滴泪划过脸颊,终于落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