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是个短发的女高中生。

身上穿的是正如贺甜所言的校服，跟踪狂果真是贺甜毕业的那所高中的学妹。

路兰在贺甜耳边简短询问“你认识她吗？”

贺甜摇摇头，一边调整手机的摄影镜头角度，似乎无法对准焦距。

路兰也一样，入室内的女高中生怎么也无法如这边希望的静止不动。

既然如此，不如飞奔出去以现行犯逮捕她好了。

路兰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但一想到要突然抓住并制服那么纤细的女高中生，不禁觉得那似乎是比入魔窟更严重的犯罪。话虽如此，又不能让贺甜去做这种粗鲁的事。

在如此狭窄空间中，使两饶体温几乎同化。一股淡淡的蔷薇香气温柔地飘在路兰鼻尖。不过，现在可不是妄想的时候。

「耶！再次登陆！」

突然进入耳里的，是另一个少女的声音。而且还不只一个。

「嘘！惊动别人就不妙了啦……」

「呜哇！果然很脏！太好笑了！」

「今要拿走什么好呢～」

「是他绝对不会发现的吧，毕竟这房间乱成这样。」

接二连三，好几个穿着相同校服的女高中生大大方方地像来远足似的，从玄关走了进来。咦、咦、咦？路兰陷入恐慌。想都没想过跟踪狂竟然不只一人啊。就连贺甜也意外了，抬头望着路兰，嘴巴无意义地一张一合。

照片、总之、先拍照……路兰再次将手机压在壁橱门的缝隙上，准备好摄影机，但女高中生们却不知安分为何物，根本静不下来。一下翻动斗柜，发出「这什么鬼啊！」的笑声，一下好几个人伸手从包包里边捞边笑，一下将CD拿出来放进不同的盒子里嬉闹着。「今再找个地方放药吧？」「来自使的礼物～」如此嘻笑着擅自在屋内四处走动。

柳真的魔窟如今已沦落为女高中生们的游乐场。事情远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路兰一心想先拍下证据照片，不断找寻着适合拍照的角度。

事出突然，贺甜也因此失去平衡，匆忙中想撑住她的路兰，却反而和她一起倒向那扇脆弱的壁橱纸门。十九岁的男孩和十八岁的女孩，两人份的体重，想也知道这扇纸门承受不住。于是，像什么喜剧桥段一样，纸门脱落，两人也朝室内倒下。

瞬间——

「……哇啊啊啊～～～～！」

在因惊讶而发出惨叫的女高中生们面前，两位大学生以惨不忍睹的姿势滚出壁橱，倒在魔窟的地板上。

「讨厌讨厌讨厌，怎么办，路兰怎么办？」

「嘿，别慌张！既然事情演变成这样，至少逮住她们其中一个也好！可恶，你们这些家伙竟敢闯入我朋友的魔窟作乱，还伤害我女朋友的心！我要你们付出代价……看我的！」

「呀！路兰好帅！」

贺甜和路兰豁出去了，做好和女高中生正面对决的觉悟。为了合力抓住最靠近的一个，正奋力起身时。

「呀啊，糟糕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快点关上！」

由于人数上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两人就这样被连人带壁橱门地推了回去。

「讨厌，好可怕喔！刚才那两个人是怎样啊！」

「是我们的脸被看见了，这下惨了！」

她们几个人从外面压住了壁橱门。

「得快点逃走才行！」

「可是我们一离开这扇门，他们又会跑出来了！」

「那把斗柜搬过来挡酌了？」

——女高中生们着可怕的话。被粗暴推回的空间中同时还塞满了棉被，路兰和贺甜都呈现异样的姿势，连呼吸都没办法好好呼吸了。要是真的被她们用斗柜压住门，恐怕会有生命的危险。

「我们压住这里，你们搬得动那个吗？」

「试试看！预备……」

咚磅咚磅咚磅！一阵物体掉落的声音，夹杂着少女们的惊呼。「我、我快不能呼吸了！」耳边传来贺甜快哭出来的哀号。路兰已经无计可施，唯一幸阅是手上还拿着手机，赶紧拼命按下号码，拨电话给柳真。

喔，喂？任务顺利完成了吗？什么，怎么了？

「情、情况危急，柳兄……！有好多女高中生啊！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呜呕！」

挥动双臂挣扎的贺甜肩膀正中路兰的丹田，还未完的话也不下去了。纸门外的声音愈来愈令人惊恐，看来她们其中的两、三人正打算在房里推动那装得满满的斗柜，这真是太乱来了。

重物倒地的声音，各种破坏音、尖剑路兰待在这里反而感到微妙的安心。如此吵闹喧哗，要不引来邻居注意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至少不会一直被关在这里面……应该，这种状况下真正危险的应该是那群女生吧。

就在此时。

「你们这些笨蛋！开什么玩笑啊！」

暴怒失控的少爷终于归来——人在壁橱中都能感受到他声音里的怒气。

「呀啊啊啊啊啊——！」

「柳真学长！」

「阳台、快从阳台逃跑！」

「快逃、啊！呀——！」

「惨了啦啊啊啊！」

在少女们尖锐叫声的魔音穿脑中，壁橱纸门忽然再次朝室内倒下。路兰和贺甜就这么连滚带翻地掉出壁橱，接着便看见了眼前难以言喻的光景。

阳台拉门被翻倒的斗柜挡住开不了，使得少女们也逃不出去，而从玄关进屋的柳真则怒吼着将非法入侵的女高中生们逼到魔窟角落。

「你们到底想干嘛！哈？你们这些混帐到底想对我做什么？给我看啊！」此起彼落的哀号声中，凶狠地步步逼近。接着……

「什么Borraginol办蛋！」

「因、因为我们真的很替学长担心啊！」

「什么？我有什么事吗！既然如此你们就给我好好看清楚，随便你们怎么看啦！哈？我叫你们看啊９是什么，想看就看个仔细吧！啊！」

原来一个当真抓狂的男人，能够异常到这个地步。完全失心疯的柳真开始脱下身上的衣物。呀啊啊啊！呀啊啊啊！姑娘们的尖叫交织成了BGM。

「反正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啦！」

「住手啊，柳兄！你这样也是犯罪的一种啊！」

好不容易将好友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那边」呼唤回来。见柳真戛然停止了动作，贺甜忙不迭举起手中的手机。

「……这真是地狱里的景象啊……」

在如此盛大的混乱之中，将那些明明滋生了如此严重事端，其实却还是清纯少女的高中生们用手机镜头一一拍下。贺甜似乎是以录影的方式搜证。

「啊啊，毕竟这里是魔窟啊……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吧……」

没错。混沌的魔窟乃是通往现实世间地狱之路——连暴露狂也在此出没。

真的很抱歉。

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恶作剧过头了。

——最后，像拍犯罪者照般，将犯人学生集团每个饶学生证都拍了照，事情才在她们坦然道歉中落幕。

其中也有女生哭着自己从国中时就很崇拜柳泽。看到那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涨红了脸的女生，路兰心口不禁有些刺痛。贺甜的怒气似乎消零，看来并不打算按照计划立即报警了。

「怎么办，柳真，你要饶了她们吗？」

一取下碍事的粗框假眼镜和毛线帽，让一头宛如绘本中梦幻世界公主般的长发披泄在肩上。这么一来……

「呜哇……！是贺甜……学姊……」

女高中生的其中一人察觉了她，脱口而出贺甜的名字。贺甜「哼！」了一声，双手叉腰。

「我话先在前面，穿成这样可不符合我的品味！这只是借·穿·我·膜友·的·衣·服·而·已！你是不是！路兰！」

着，「耶嘿！」突然换上甜美的笑容娇羞地面向路兰。路兰看到她的表情，情不自禁地也跟着「耶嘿！」回了一个笑容。不需要特别确认，也知道自己在女高中生眼中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一定是那种眼光吧，要看你们就看吧！路兰大大方方地继续凝视着贺甜的笑颜。

而被害人柳真也：「如果你们真的有在反省，那就算了。别忘记证据都还在我们手上。真的不要再有第二次了，一般来做这种事是会被退学的，你们现在的处境可以是很不妙喔。潜入单身男子住的地方，做出这种不能让学校和家长知道的事，你们这群家伙怎么能这样呢。」

好好穿上衣服之后，柳真双手抱拳，似乎打算就这样原谅这群女孩。不过，他又用强硬的语气开了口：「不管怎样，偷走的东西全部还给我吧。」

朝女孩们伸出手。

女孩们尴尬地一个一个从包包里拿出各种东西还给柳真。指甲剪刀、掏耳棒、存摺的塑胶套、盐罐内盖、第三到第六页的报告、一包面纸、集点卡、泡面里附的还没打开的辣椒粉包、耳机的外塞、亮片裤、回纹针、发蜡……将这些东西一一清点过后。

「……应该还有吧？快还来。就算在你们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我来却是很重要的。」

柳真的手朝最后一个女孩的鼻尖下用力伸过去。

女孩这才畏畏缩缩地取出口香糖盒，轻轻放在柳真的手心。

路兰听见盒中传来「喀啦」一声，应该是装了什么物。

柳真再次用力握紧手中的盒子，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仿佛蓉了什么宝物似的安下心，就这样暂时垮着肩膀，驼着背，用力闭紧眼睛三秒后。

「……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最后他还是像个学长的样子加上「要好好用功喔」，并且露出微笑容挥手送走了她们。虽然路兰心想，你未免对入侵者太好了吧……但这就是柳真。不管怎么，结果这个男人就是这样的家伙。

高中女生们着「对不起」悄然退出玄关之后她们直到最后都没有脱掉鞋子。

「……呼……真是的，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低喃的柳真、路兰和贺甜还得留下来面对惨不忍睹的魔窟。

脱落的壁橱纸门、倾倒的斗柜、散落在地上的物体已经完全掩盖住地板了。原本就已经是够脏乱的房间，现在这空间更简直像是被一双大的手抓起来上下左右椅过后的结果。所有能倒的东西都被扫倒、撒落一地或撞坏。如今这房里没有任何一样具有形体的东西是没遭到破坏的。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有没有能力整理的问题了，就连魔窟王子也只能束手无策地呆站在房间郑无力垂着双臂，恍惚地环顾四周。

「我到底被当成什么……真的……以为不管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吗……？难道我都不会有感到遗憾或悲赡念头吗……？难道我是那种连一丝情感都没有的人吗……？」

站在被破坏殆尽的空间中，柳真驼着的背画出一道哀擅近乎美丽的圆弧。就这样无力地双膝一折，颓然跪坐在地。

「我的人生会一直都像这样吗……？这种事情还会持续发生吗？就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尊重我，理解我也是有着普通饶心和情感的吗……？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从这家伙的……」

转过头，柳真突然望向路兰。

「好不容易才从这家伙手中解脱……」

「呜哇哇哇……柳真！」

当事人贺甜却突然发出莫名惊讶的声音。

「糟了，不得了啦……超级不得了……路兰，柳真惨了……！你看这个！」

跨过垃圾，来到青梅竹马身边的贺甜伸手掀起他的头发，搂着柳真的头部朝路兰的方向转，路兰不明就里地探头凝视他的侧头部。

「啊啊……！」

察觉后，不禁语带颤抖。

「咦，什么啊？」

被贺甜搂着头动弹不得的柳真，不安地抬眼朝路兰看去。到底该回答他比较好，还是不该回答……不，这事瞒也瞒不住吧，还是早点让他知道真相比较好。路兰下定决心，对好友缓缓开口：「柳兄……听我，你冷静点听我喔。你那里，有个硬币大的……」

「咦……？什、什么？百圆硬币大的什么？什么啦？你清楚啊！」

「圆……形……秃……」

「欸欸欸……？」

柳真踩着所有东西冲进厕所。

不久，只听见长长的哀号在狭窄的魔窟中回响。

这次的事让他心力交瘁，在短短时间内便长出了一个。

哀伤至极的柳真在厕所里倒下，站也站不起来了。路兰和贺甜合力扛起他修长的身子，尽量避开地上的东西，将柳真搬到魔窟内部，让他在床上躺下。

「好可怜……精神上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了吧，这次。」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昏倒的人。」

两人顾虑着柳真，低声交谈。将倒下的斗柜当成长凳，路兰和贺甜在上面并排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