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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玉这个丫头,竟对我生了如此心思……
林一席在桌案上画了个单向移换阵便离开了。
伴着夜雾正浓,月色黯然,未亮前他飘回了鸾峰,先将择木杖放回原处,又回到了石阶一侧的林子里,一头撞进了原主的身体里。
原本朦胧的世界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周身好像起了霜露,如同被扔到了冰窖一般的寒冷,一种沉重感和无力感瞬间袭来,似乎是突然坠落悬崖摔在了泥泞的地面上,经脉骨骼尽数碎裂,浑身上下又好像被闪电打中了一样又痛又麻......
重回原主的身体怎么如此痛苦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身心上的折磨,体表的疼痛感渐渐淡去,整个身体似乎是被浸泡在了温水里,很安逸、温暖,随后又被一条柔顺丝绸裹住了全身,那些已经断裂的筋骨也逐渐愈合,漆黑世界的一角打进了一束光芒,温暖而又明亮。
林一席缓缓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墨绿色的草上结了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被阳光折射出了五彩的光芒,现在大概已过卯时了。
他以手撑地,坐直了身子,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物,心中竟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现在到底算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唉,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先好好活在当下吧。
他揉搓了几把自己的脸颊,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衣服向雪院跑去。
刚进院门,迎面撞上了正要下山的凤休,只见她一脸狐疑地打量着自己,似是想要问些什么,无言片刻,最终将眼神错开,飘飘然乘风离去。
他还是很庆幸凤休离开的,倘若她知道自己最讨厌的人私自进了她的房间,一定会暴怒到把他打玻
林一席从凤休的房间里找到了自己昔日常用的紫毫笔,桌案上虽然散乱的摆放着几本落了尘土的书籍,却左翻右找也没有发现能写字的空白纸张。
无奈之下他只得怀着侥幸心理撕了《浮玉门训》的其中字数较少的一页,研好墨后,提笔蘸墨在空白的地方写道:
嫣花日方长,何必羡蜉蝣?
衣冠本无魂,望还所需人。
写完这言简意赅的四句后,林一席想了片刻,遂即勾唇一笑,又在下方写了个“鬼间执笔”。
如此玄乎的鬼神之应该也能把花玉这个傻瓜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他不禁满意地自夸起来,虽皮囊已变,但字迹却是和他生前一般无二。
幼年时期是母亲教他写字,惯用紫毫笔,下笔很轻,字体细长,整整齐齐宛如绣花一般,拜师后,凤休嘲笑他写的字女人味儿太重,修真之人,尤其是修真的男子需要潇洒放纵,便重新教他握笔和写字。
因此林一席的字迹与凤休神韵上实在相似,不同的是,林一席习以为常的毛病依然没有改过来,下笔虽比之前重了许多,字体却还是偏细,收尾也很轻,这种“头重脚轻”的书法还被路清歌他们嘲笑了不少年。
他画好了移换阵,将这张写满字的纸张扔了进去,又将《浮玉门规》和笔墨心翼翼地摆放回了原处。
林一席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正殿,望着湛蓝的空中已经升的很高的太阳,想着今日又没去上哪位掌座的课,不过应该也没人会注意二掌座的徒弟吧……
正准备坐在桃树树荫下休息时,林一席的脑海中猛然划过刚刚凤休离开前一脸狐疑的神情,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宛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如同离弦飞箭一般向山下冲去……
今日竟是她的剑术课!
待林一席到达了浮玉练剑场的时候已经累的半死不活了。
煞白的脸上挂满了汗水,衣襟也被完全浸透了,刺眼的阳光把他照的眼前有些发黑,浑身上下就好像被抽离了魂魄一般,四肢无力晕晕乎乎的,如此狼狈的形象使他成为了整个练剑场的焦点,原本练习的门生都停下了动作,就连凤休也一脸憋笑地望着气喘吁吁地林一席。
他站住了脚,双手把住双膝平稳了身子,弯着腰抬起头,看着眼前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的凤休,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师父,对不起,我、我迟到了……”
凤休收敛了她那险些笑出声来的表情,摆了一副微微发怒地神情,道:“我的课你也敢迟到,去围着练剑场先跑个二十圈。”
二……二十圈!
练剑场那么大,我哪怕跑到下午散课都跑不完啊!
林一席刚想哀声求饶,只见队伍中的勾月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开始求情:“掌座,师叔不是有意迟到的,定是事出有因,二十圈实在是……”
凤休似乎很不喜欢勾月,毫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啐道:“废什么话,再废话你替他跑。”
“是。”
原以为勾月会回到队伍中,想不到他竟放下了手中木剑向林一席的方向款款走去,不仅是林一席,大概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勾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就连凤休也一脸惊异地望着勾月的身影。
凤休怒道:“你子给我回来!”
勾月转身,一脸恭敬地问:“是掌座我可以替师叔受罚的。”
凤休脸色微微发红,公然耍赖道:“不行!老娘反悔了,刚刚的话不作数!我就要罚他!”
勾月点零头:“掌座的意思是,一定要师叔跑完二十圈才算惩罚结束?”
“不错!”
“好。”
勾月微笑着,依旧大步朝林一席走来。
“你、你做什么?回去。”
林一席隐隐有些恼火,但是由于身体太过疲惫,神色都变得有些迟钝。
勾月淡淡地道:“陪师叔受罚。”
话音刚落,他竟直接将林一席扛了起来,林一席脑子突然一懵,整个身体如同一块石像一般愣住了,身后的门生一片惊呼,只听凤休大怒道:“你想干什么?”
勾月回头一笑,听不出是什么语气,似是有些高兴,却又带着些许无奈:“掌座只要师叔跑完二十圈就可以了,却并未要怎么跑,师叔自体质就弱,如今已经累的快要晕厥,雪月不忍看到师叔受累,便想着如此也不算违规。”
凤休气道:“雪月是吧,你、你是谁的徒弟?”
“回掌座,雪月师从阮见应。”
凤休哑然,勾月再行一礼,便扛着林一席开始跑了起来,他的个子比大多同龄人都要高,也很有力气,但是这么被扛着跑步对于林一席来也实在是一种折磨,宽大的肩膀直接硌着他的腹,跑起来被撞的生疼,林一席不悦道:“你快将我放下来,我快被你硌死了!”
勾月似乎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放缓了脚步却并未将他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得罪了。”
随后直接将身前直愣愣的双腿一揽,他的身体前倾,林一席顺势就掉到了他的怀里,他竟然给来了个公主抱!
“勾月!你!”
还未等林一席完,身后一片顿时喧哗,众人无疑是将二人认作了断袖之交,他回头望去,竟看到凤休的脸上也挂了一抹难以言表的笑意。
林一席用力推他的胳膊,怒道:“放开!”
勾月竟将胳膊收得更紧了,面无表情道:“不要。”
林一席依旧在他怀里挣扎,怒气更浓了:“你放不放!”
“不放。”
来也奇怪,无论林一席怎么挣扎都脱离不了勾月这两只强有力的胳膊,就像在验灵大会上林一席无论如何也无法甩开他的手一样,勾月的力气为何会如此之大?
按理他只是原主身边的一个厮,自幼受尽虐待,日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挨饿受苦,体质应该很差才对。
林一席还记得第一次在坐在棺材里看他的时候,面黄肌瘦的好像风一吹就能飞起来,即便先满灵力也不应该这么快就修炼过锻体期啊……
“勾月,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听林一席突然语气正经地问了这么一句,勾月的身形明显一顿,随后突然笑出了声:“我瞒师叔的可多了,不知师叔问的哪一件啊?”
林一席自是没想到勾月会这么爽快的承认,而且笑的如此洒脱,眸子竟含有一丝睥睨之派,实在是不像他最开始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
林一席抬眸望他,一字一顿道:“你是修真之人,是不是?”
勾月一直目视前方从未低头看过林一席,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又深邃,语气平淡道:“入了浮玉仙门,自然是修真者。”
“你在未入浮玉之前就是修真者。”
这一次,林一席并未发出疑问,而是直接肯定了这个答案,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不敢确定的想法。
勾月给出了林一席心中的答案,只听他语气依然没有起伏,步子也越加平稳,道:“是。”
“你知道我是谁。”
勾月沉吟不语,很显然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也等于默认了林一席的提问。
林一席吸了口冷气,无言片刻,周围瞬间一派寂静,静的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的声音。
良久,他才声音颤抖道:“我认识你,是吗?”
勾月终于不再沉默,低头看了林一席一眼,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道:“你当然认识我,我是勾——”
“你不是勾月。”
话音未落,林一席便直接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他缓缓地合上双眼,努力平复心情,咬紧牙关自嘲道:“路清歌,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