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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趴在颠簸的马车窗户上,看着外面越来越黑的天色,越来越觉得气愤。这个时间本来应该在客栈里睡觉休息的不是吗?老是这样熬夜赶路,毁坏了她美丽的容颜怎么办?都是那个混蛋阿旺折腾的,明明人家掌柜的都答应免费给他们住宿的了,可是他还是像个胆小的小狗一样,拿了掌柜的送的酒水食物就慌忙不迭地连夜赶路,生怕客栈那凶狠的主仆追过来把他从酒楼上丢下去。
哎,是不是越是本领高强的就越是怕死?
可是,那唤作九月的仆人虽然冷酷,却未必是他的敌手呀。
难道他怕的是那个不怒自威的主子?说实话,无暇觉得自己跟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极力装作面不改色,但是不可否认心里被他的气势压抑的异常难受。显然这个人不是平常人,那么他是什么来头?
呵,她觉得自己的来头已经不小了,可是他在她的面前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尊卑之别,哪怕是象征性的一点点也没有。那么显然,显赫尊贵的身份不是他对人态度的决定条件。
阿旺,哎,他不告诉她他的真名,她也就只能暂时这么称呼他了。阿旺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显然也是非平常人。那么,他的隐忍逃避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主子的来历呢,还是单单受迫于他那犀利的气势?
还有,阿旺的身份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一个谜。他是谁?他劫持了她到底目的何在?这些她都一无所知,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当然,在这样有太多未知的因素下,她和九珠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从被劫持到现在,她们试过所有能试的方法:装肚子疼去远处的草丛方便;在人多喧哗的地方突然大喊救命然后使劲地跑;甚至有一次找借口下车买了蒙汗药下在他的茶水里……可惜,那个家伙简直不是人,她们的行动全部以失败告终,还换来了他讥诮的眼神。所以到现在,无暇都懒得折腾了,索性心安理得地呆着。
哎。。。此刻她和九珠就像是砧板上的鱼,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他说要连夜赶路就得连夜赶路。真够伤脑筋的!不过,伤脑筋可不利于保养容颜;心里有气不出就更不利于修身养性了,所以她趁着无聊的当儿开始对着九珠含沙射影了。
“九珠,我突然好想念流球。”
“公主,怎么会突然想起流球?流球你早已经送给了如玉公主了呀。”九珠莫名所以,不明白公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是好久前的事情了。可是,今天真的好想他。”无暇慵懒地趴在窗户边,声音在咕噜噜的马车声中亦显得异常的慵懒。
“公主,您当时把流球送给如玉公主的时候,不是说不喜欢他了吗?”
“你还记不记得我为什么不喜欢他?”
“当时您说,流球为了几个牛肉火腿就向如玉公主摇尾讨好,太没有骨气了。”
“是呀,见到好吃的就什么气节都不讲,真是让我无暇丢面子呀。”
“您还说,流球胆小势利,只会在我们福临宫撒娇胡闹,一出了福临宫,特别是见了皇上和皇后,立即装作很乖很听话的样子,叫他干嘛就干嘛。”
“何止,他见了大皇兄的藏獒,就知道躲在我后面,有时候还会吓的竟然连我都不顾,直接逃回福临宫……”无暇边说的时候边在心里赎罪,“流球啊流球,我也是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气,你就勉强勉强我给你戴的罪恶的帽子吧。大不了,下回见到你的时候,多给你几个牛肉香肠。”
“啊?流球有见过大皇子的藏獒吗?”九珠开始有点疑惑了。
“见过啊。还有,有一回,我带他去参加二皇兄的婚宴,本来要跟大皇兄坐一个桌子的,可是他硬是不敢,拼命拖着我,硬是把我拉回了福临宫。”
“公主,二皇子的婚宴您好像没有带流球去啊?”九珠仔细想了想,那回是真没有带流去呀。
“带了。怎么没带?你不记得了?他不光躲避藏獒拖着我回去,回去之前还硬是拖着我拿了二皇兄府里的两只烤鸭和两壶上好的花雕酒。”无暇转过身子来看着九珠,表情越来越笃定和认真,搞得九珠越来越觉得是自己记错了。
“是吗?我记得是没带的啊。难道我记错?”
“带了带了。总之,流球就是胆小怕事,吃里扒外,不仁不义,见风使舵。。。。。”
突然一声马斯划破安静的夜空,接着车帘被狠狠地揭开,阿旺的略带火气的大声打断了无暇还在穷列的语句,“你说够了没有?”
无暇和九珠都吓了一跳。无暇捂着胸口平息了一下,看到阿旺脸上药物遮也遮不住的红色,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喂,你好好地驾你的车,突然跑来吼我们干嘛?”
“你少装蒜。你看看你,转弯抹角地骂人,哪像一个公主样子?”他心里真是憋气,要不是为了她,他会这么委曲求全?话说,他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怕过谁呢。偏偏这个丫头还不买账。真是不知好歹。
“啊?我转弯抹角地骂人?”无暇装作很无辜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又说道,“啊?你以为我在骂你啊?可是,我是在说流球啊。为什么你会以为我在骂你呢?”眼珠子又转了转,“哎呀,对呀,你怎么跟流球这么像呢?你不说还不知道,一说我还真觉得挺像的。呐,你看,一样的胆小怕事,一样的……”
阿旺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的调笑,恨不得将她的眼珠子给挖下来。不过,也只能恨不得而已,那么血腥的事情,不应该跟她有关联,起码,于他,是不舍的。所以他只能无可奈何听她说完,然后叹口气,问道,“你知道那三人是什么人吗?”
无暇摇摇头,“总之不是常人。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见一面而已。难道就要怕了他?”
阿旺想说什么,但是盯着她看了几分钟,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也终于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但是这一刻,无暇觉得他的表情有点沉重,这是跟他相处一天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正经的表情。“你认识他们?”
他复杂的眼神又看了她一眼,边转过身去驾车,边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们。”
无暇当时没能明白那个复杂的眼神的内容是什么,直到两多个月之后在她的婚礼上,她见到她的夫君的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个复杂的眼神是在说,“你不知道,也许还会有一段快乐的日子。”
人与人所定义的幸福都是不一样的。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也许她不知道那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也许更好一些。或许,接受命运的安排,安安稳稳在蒙国的后宫里生活,是她最好的归宿。因为以她的性格,在宫里不会生活的很凄凉很悲惨。可是,如果放任她去逃去抗争,谁又知道她会如何的颠沛流离、遍体鳞伤呢?而最后的结局,又有谁知道会怎么样呢?虽然她只是他为数不多的生意中的一个匆匆过客,跟她相处也才一两日,可是心中却似乎非常希望她的生活会幸福。
而她,不管苦不苦伤不伤,但求对得起东华国、对得起自己。哪怕没有安稳的生活,哪怕颠沛流离遍体鳞伤,她也会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
即使如此,若干年以后的岁月里,她仍然很感激他的那份容忍和关切。只是不知道,如果当时他告诉了她,那个在酒楼里要把自己扔下楼去的男人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蒙哈铎,她会不会做出跟易追影“私奔”的惊天之举,从而彻底改变她、易追影还有蒙哈铎三人的命运?毕竟,他也不是那么讨厌不是吗?起码他还会站在她身前保护她即使只是因为她是他生意上的筹码,而蒙哈铎第一面给她的印象却是冷漠残酷的不近人情。
而他,易追影,如果知道她以后会遭受那般的苦痛,如果知道她会成为他心中最深切的爱恋,他还会在“生意”了结之后轻易放她去接受她的命运吗?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人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无暇可以在阿旺回过头来疑惑地问流球是什么人的时候,镇定自若的回答说,“那是我养的宠物狗狗。”然后,在他气恼的眼神中开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