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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渐晚,寒风初歇,张林带着张金等人没有乘车,而是缓步走回了王允家。
张林回来之时,王允与陈氏正相靠近地坐在榻上,案前刚被端上来的鼎冒着热气,见张林归,王允便对着张林一招手,道:
“既然回来了,还不快来用饭!”
张林微微讪笑,坐到了王允与陈氏的对面。
“宁安如今前途未定,官署未知,不知今日卢子干有何高见?”
张林刚拿起筷子,王允便出声问道。
张林微微一顿,看着王允道:
“卢师见我出身世代法家,望我去争一争廷尉左监的位子。”
王允微微颔首,可接着又仰叹息了一声,道:
“自去岁杨公因直言而罢太尉之后,子便一直想让杨公接替廷尉之职。
可杨公虽为赤诚君子,恩威享誉四海,但奈何杨公并非法家出身,而廷尉署衙之中大都又是无胆之辈,见阉宦,豪右子弟作奸犯科者不敢严惩,只感戒,以至于杨公做事处处受制,甚至想辞官颐养年。”
停顿了一下,随即将视线投向了张林,目光热切;
“宁安知法懂法,又行事有度,颇有胆气,就算卢子干不提此事,我也会举荐宁安去廷尉署的。”
张林微微颔首,见王允和卢植都想自己去廷尉署,便也不欲再推脱,看着王允正色道:
“舅父如此重视于林,林却不知自己能否担此大任,只恐自己有负舅父与恩师重托,但若是因为害怕而直接退缩,林又心有不甘,只得先奋起一争,不求能尽扫奸逆,但求能无愧本心。”
王允微微点头,脸上很是满意,笑道:
“宁安有此心,那我也算是放心了,明日就随我去拜见杨公。”
见王允兴奋异常,张林也只有一边颔首,一边在心里苦笑一声,对着自己默默地道:
“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陈氏坐在一旁,见王允完,却依旧还没有动筷子的想法,便对着王允翻了个白眼儿,道:
“如今方冷,明知菜将凉,还不快赶紧吃饭,老在桌上喋喋不休算什么?”
王允被夫人的有些尴尬,也只好放弃了继续教的意愿,招呼着张林开始吃起饭来。
......
为了早日将外甥塞进廷尉署,第二日刚亮,王允便带着张林向着杨赐府上而去。
杨府与袁府稍有不同,虽同样是四世三公的世家冠冕,但杨府不像袁府,袁府看似陈设简单却又四处皆显不凡,豪门显族的贵气一览无余。
杨府则不同,从某种程度上,杨府像一个以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胜过于一个世家高门之族。
“子师有好些没来了!”杨赐看着王允走了进来,便立即起身,走了过来,对着王允笑眯眯地道:“子师未接任豫州刺史之时,还有空与我等老头子相伴,而今久不在京中,让我少了好些乐趣呀!”
王允上前一步,满脸皆是歉意,拱手道:
“允其实在数日之前便想前来拜访明公,奈何我因为我外甥的一些琐事给耽搁了,还请杨公不要怪罪!”
杨赐轻轻一摆手,不在意地道:
“子师受其重托,若不尽心力才会让我轻视,而今尊信守义,我又岂会怪罪子师。”
着叹了口气,
“我只是偶感年老体衰,办起事来感觉有些力不从心,自觉有负子重托罢了。”
王允躬身再拜,接着靠近了杨赐,一本正经地道:
“允正是为此事而来,我听闻子将廷尉之职托付于明公,只望明公能清除妄逆整肃朝堂,又闻明公苦于手中无人可用,特此前来。”
杨赐微微颔首,嘴角上扬,带着戏虐的表情道:
“是你那个外甥吧!我前几日便从袁隗那个老匹夫口中听了,若是你不提,我也会想着朝你要的。”
王允面色有些古怪,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朝着杨赐再行了一礼。
杨赐淡笑,将视线从王允身上转移开,道:
“不知宁安今日可至,可否上前一观?”
张林于是上前了一步,从王允身后走出,朝着杨赐恭敬一礼,道:
“晚辈张林,见过太尉!”
杨赐朝着张林一摆手,很是淡然地笑笑道:
“老头子已经不是大汉太尉了,如今是大汉廷尉,宁安还需记住才是。”
张林拱手一礼,表示知道了。
几人一边寒暄一边坐回了榻上。
“宁安之事我也是听过许多的,无论是进京之前的,还是进京之后的,为上而谋,本是本分,算不得什么,倒是宁安能与义真据理力争,保下曲阳十数万流民,这真算得上难得了!”
张林朝着杨赐一拱手,露出了谦逊而不失礼貌的笑容,道:
“杨公过誉了,若不是左中郎本就心存仁心,且能听忠言而善用,不因林位卑言轻而忽视林,林又怎能保住那十数万生民呢?”
杨赐微微点头,比较满意张林的回答,居功而不自傲,以为人来看,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属下的人选。
可杨赐并没有如此轻易的下决定,而是接着问道:
“如今朝纲混乱,奸臣窃命,豪右阉宦子弟不服法纪,宁安认为我当如何做?”
张林起身再拜,表情严肃地看着杨赐道:
“杨公受子重托,为重塑朝廷纲纪,出任廷尉之职,此乃攸关社稷之重任,林所知皆无所不言。
廷,平也,故治狱贵平,所判之案当不偏不倚,无论其为一方草民还是阉宦豪右子弟,皆不可优待,有所偏私。
现今,诸多奸人能屡屡不顾法纪而不受严惩,林以为虽有其家中长辈位高权重之故,但仍有法理不明之因,若百姓皆知法,又怎会轻易让奸人走脱,又怎会让人轻易偏心一方。
子产曾铸刑书于鼎上,使世人皆明法,懂法,知法,所以郑国强盛一时,晋楚虽强而郑不亡。
乱世需用典,若想严惩阉宦犯禁之人,私以为需先铸刑鼎。”
杨赐笑着点零头,可是紧接着又猛地一皱眉头,很为难地道:
“可此事圣人不许,我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