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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静女此刻在做什么……
在都尉署内的廨房里,赵虞枕着双手靠坐在椅子上,不经意间又想到了静女。
也难怪他心心念念,毕竟自从他鲁阳赵氏蒙难那时起,静女便片不离身地跟着在左右,几乎没有离身的时候,这长达七年余的陪伴,让赵虞已经习惯了静女的跟随,以至于此刻静女不在身边,他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过他也明白,随着二人逐渐成长,他始终要放静女去做一些事,比如说,逐渐习惯成为他赵虞家中的女主人——成婚就必须讲究门当户对?他才不在乎这种事。
但……
没有静女在旁,果然还是有点闷啊。
赵虞暗自想道。
就在这时,廨房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旋即,尉史韩和一脸急色地快步走入屋内,抱拳禀告道:“都尉,出大事了,方才收到陈郡四百里加急,陈郡已被自诩‘江夏义师’的叛军渠帅陈勖攻陷。”
说着,他赶紧将手中一份绢布递向赵虞。
本来嘛,这会儿会是静女或者何顺从韩和手中接过绢布,转交给赵虞,然而眼下,静女与何顺皆不在廨房内,廨房内只有牛横这个体大的莽汉,害得韩和双手托着那份绢布等了半天。
“……”
赵虞转头看着牛横,见后者毫无反应,他暗自摇了摇头,招呼韩和道:“直接给我吧。”
咦?
韩和心中一愣,上前两步将绢布恭敬递给赵虞,旋即看了看左右,好奇问道:“那位夫人与何卫长今日不在么?”
他口中含糊所称的夫人,指的显然就是静女。
不得不说,随着赵虞逐渐坐稳颍川都尉的位子,都尉署上上下下以及外界对他这位周都尉的关注自然而然也逐渐增加。
不少人都开始对赵虞产生好奇,比如说,好奇赵虞脸上的‘火伤’痕迹到底有多么严重,以至于需要终日用面具遮盖;再比如,这位周都尉年纪几何,是否婚娶?
若不是因为忌惮于这位周都尉曾经是个凶恶的山贼头子,许昌城内许多人暂时还未摸透这位周都尉的性格,相信上门说亲的人肯定是络绎不绝。
毕竟赵虞给外界的印象是‘未及三十’——三十岁不到的一郡都尉,这是相当出色的人才了,若非是因为叛军的助攻,赵虞根本没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
因此,就连李郡守都认为自己手下这位都尉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若不是因为顾忌赵虞故意传出的‘火伤’谣言,那位李郡守都有心将他唯一的女儿下嫁。
堂堂一郡郡守,都有心要借联姻的方式笼络赵虞,试问许昌城内数万户人家,谁不想与这位周都尉结成亲家呢?
不过都尉署上上下下却知道,这位周都尉其实是有家室的,他的家室,便是这段时间始终跟在这位都尉身边的,那位戴着相同面具的夫人。
这位夫人可了不得,虽然平日里乍一看闷不做声,但却是敢提剑杀人——至少在前几日的守城战中,韩和就曾亲眼看到那位夫人提着剑与这位周都尉一同杀敌,而且看上去似乎剑术很精湛的样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啊。”
赵虞应了一声,随和地解释道:“我叫她与何顺打理府邸去了……”
“哦。”
韩和恍然大悟,同时心底也肯定了自己猜测。
那位夫人,果然是这位周都尉的夫人。
他笑着恭维道:“相信夫人一定能打理好府邸。”
“呵。”
赵虞笑了笑,继而端正神色看向手中那份绢布上的内容。
据绢布上的内容所述,陈郡终究是没能挡住江夏义师渠帅陈勖的进攻,陈县、新平、阳夏等几个县相继沦陷,期间,陈郡郡守黄诩于郡城被破时遭叛军所围,因不肯投降叛军而自刎。
随后,陈郡的败军便分作两支,一支由郡丞王谡率领,朝着陈留郡撤退;另一支由郡尉韩爽率领,且战且退,撤往扶乐。
而这份书信,就是陈郡都尉韩爽派人送来他颍川郡的,希望颍川郡能够派兵援助。
……居然撤往扶乐县,那这个韩爽完了啊,这不是正好一头撞上项宣、周贡等人么?
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扶乐县的位置,赵虞不禁有些同情那位韩都尉。
原因很简单,鄢陵县往东乃是扶沟县,而扶沟县隔壁,那就是隶属于陈郡的扶乐县,因此毫无疑问,前一阵子向东进兵的项宣、周贡等人,此刻多半是与那位陈郡都尉撞上了。
一个项宣,再加一个周贡,赵虞觉得自己恐怕要提前为那位韩都尉默哀了。
思忖了片刻后,赵虞问韩和道:“李郡守知道这件事了么?”
韩和拱手回答道:“这份书信,是郡守府派人送来的,想来郡守府的官吏已上报给郡守大人。”
“唔。”
赵虞微微点了点头:“好,你且先去忙吧。”
“卑职告退。”
看着韩和躬身而退,赵虞将手中的绢布放在桌上,环抱双臂思忖起来。
当然,他可不是在思忖出兵援助陈郡的事,毕竟,一来他并不想再干涉叛军‘会师梁郡’的战略,二来,他许昌与陈郡之间还有一大片被叛军占据的区域,严重阻碍了颍川郡与陈郡两者间的联系。
再考虑到秋收将近,赵虞实在不想多生事端。
他此刻唯一所考虑的,便是继续在颍川郡内维持与叛军的‘默契’:他许昌暂时不派兵攻打鄢陵、临颍等县,而叛军亦不再侵犯许昌、昆阳等县,至少在秋收之前,双方要维持现状。
至于秋收之后嘛,那就到时候再做打算。
在赵虞看来,近两个月的时间,应该已足够让陈勖、项宣、周贡等人攻陷陈留郡,将战线一路推进至梁郡了,因此他这段时间只需管好颍川郡内的事务,然后静观其变即可。
想到这里,赵虞心情稍有放松,伸了一个懒腰。
若在以往,此时他肩上会放上一双温柔的手,替他轻轻揉捏,然而今日……
果然还是不太习惯。
见从旁没有熟悉的人影,赵虞再次感觉到了不习惯。
不知此人的静女在做什么呢?
赵虞忍不住暗想道。
而与此同时,在都尉周府的内院北屋正堂,何顺正将一只很普通的木盒呈献于静女面前。
曾经,何顺也跟着牛横喊静女为‘阿静’,毕竟静女也是黑虎寨的一份子,被山寨内不少人视为妹妹,但如今,这种情况已有所改变,何顺恭恭敬敬地抱拳问候:“夫人。”
当然了,对此何顺并不以为然,毕竟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他们那位年轻而出色的大首领就只有静女一个女人,后者自然而然会成为正室。
他唯一感到意外的,只是静女没有先成为‘首领夫人’,而是先成为了‘都尉夫人’而已——当然,这种意外并非坏事。
反观静女,却隐隐有几分不自然。
毕竟,何顺是与赵虞、静女二人关系颇为亲近的少数人,被他郑重其事地称呼为夫人,她自然会有一种不习惯,好在她脸上戴着那块面具,从旁的其他人倒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
比如那个此刻站在她身边,眨着眼睛好奇张望那只木盒的侍女碧儿。
“何卫长,这是什么?”
效仿当年周氏的姿态与口吻,静女平心静气地问道。
何顺抱拳回答道:“是方才不知什么人放在府邸门口的,被弟兄们拾了回来,卑职已经检查过,盒子里只有一袋钱,以及一张纸。”
说着,他便打开木盒,果然,盒子里就只有一袋铜钱与一张纸。
“将那张纸给我。”静女吩咐道。
虽然那个名为碧儿的小丫头性格有些毛躁,但着实颇有眼力,听到自家夫人吩咐,赶忙上前从何顺手中接过那张纸,恭敬地递给静女。
静女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却见上面仅写着一行字:账簿埋于账房外右起第三棵树下。
“……”
略微琢磨了一下,静女就大致明白了什么回事,问何顺道:“何顺,你看过了么?”
何顺跟着牛横许久,或许也沾染了前者的憨气,闻言憨憨笑了下,笑容中带着几分尴尬。
一看他神色,静女就明白了:肯定是何顺不识字。
这不奇怪,如今他黑虎寨上上下下数千人,就没几个识字的。
心中了然的她遂替何顺解围道:“有人借这张纸告诉我等,这座府里原先的账簿,埋在账房外右起第三棵树树下……”
避免了丢脸的何顺如释重负,当即吩咐跟着他身后的几名黑虎众道:“听清楚了么?去把账簿挖出来。”
“是。”两名黑虎众抱拳而去。
不多时,这两名黑虎众便去而复返,怀中抱着一个满是泥土的木匣。
何顺打开一瞧,果然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本本账簿。
“这……谁会把账簿埋在那里?又是谁向我等报信?”他一脸惊讶地说道。
听闻此言,静女淡淡地说道:“也许是这座府邸原来的账房先生所为。……相信曹索投敌反叛后,府里的家仆亦是人心惶惶,据郡守府的官吏所称,当日有不少府内家仆私下窃取了府里财物逃离……”
她转头看向碧儿,问道:“是这样吧?”
“……是。”
小丫头碧儿怯生生地点点头,但旋即便连连摆手说道:“夫人,奴婢可没有拿。”
“我知道。”
静女点点头宽慰了一句,旋即继续对何顺解释道:“而这其中,或许包括也有账房的先生。窃取主家财物,最好烧掉账簿,但相信账房的先生可能怕承担罪责,是故将账簿藏了起来,如今,得知我夫君成为了这座府邸的主人,那位、或者那几位账房先生畏惧了,怕我夫君追究此事,故而退回赃物,并告知我等账簿所在……”
“原来如此。”
何顺与他身后的几名黑虎众顿时恍然大悟。
期间,何顺惊讶地看了一眼静女。
此时他才意识到,曾经不显山不露水的静女,原来亦有这份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