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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故事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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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执子相对,每一枚落子看起来都毫无章法,实则两人都步步为营。

京都下起了雨,人群寂静,那分阴寒就越发突出,从刚刚开始,苏离就不时咳嗽,声影隐忍,似乎不想给人介意。

十七执子落下,“先生生病了?”

“无妨。”苏离目不转睛盯着棋面,“将军时间不多了,可想好要同我说些什么?”

十七看了一眼日头,天已经大亮,再有几个时辰,萧予安大军便要抵达,他时间确实不多了,可他不止从何说起。

“在这之前,我有些问题要先弄清楚,先生是才是萧世子,是萧侯爷家传说离,成为禁忌的长子,新帝不过是为了避祸顶替你?”

“是。”

苏离不否认,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当年他体弱,平日离就极少出门,后来除夕夜宫变,萧侯爷将传闻夭折的皇长子抱出来一路去往北境,当时先帝已经有了大局,为了不让百官起疑心,萧侯爷便将当时只有三岁的萧予安顶替萧世子。

当时的说话是萧世子体弱,找国师算命要虚报两岁,平安度过襁褓时期才能安稳长大,当初知道苏离存在的人都已经秘密处死,而当时年值五岁的苏离一直秘密养在府上,直到年少养成,被派往京都,成为先帝埋在京都最深的一枚棋子。

由此,十七才确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看着从容不迫又有些羸弱的苏离,将自己心中的往事一一描摹。

“先帝一年前急召公主回京,是因为先帝的身子已经不行了,而你刚好查出户部之子一案,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因为公主自小承载的是百姓的敬仰,新帝身边需要有人支持,公主便是最好的人选,你们的目的,是将公主培养成一颗可以引导百姓的棋子,所以你们给她权,给她制造各种事迹,让她成为先帝手上的天子宝剑。”

“于是,你们将公主引到掌云间,故意让她参与户部尚书之子被刺杀一事,当初刺杀许自汉的人,还有一拨人也是你安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参与金雀殿,彻查户部吏部贪污案,不仅如此,你们还将新帝也绑进来。”

“一个万名敬仰的公主,一个勤王将军,只要新帝再做出些政绩,要将他扶持上位并不难,我原以为你们无非就是想要新帝登基,借我们的手除掉高擎和萧野,但你们的目标远不在此。”

“户部吏部倒台后,你们没想到我们会对礼部出手,吏部胡含生是先帝的人,所以先帝才会两次开恩,都没有将胡含生定了死罪,而胡含生便是当时受先帝命令,与先帝登基之夜,带头清理公主陛下的人,百官害怕再出一个孝宣帝,于是附议将太子送出去,先帝借机给公子造了一个天命公主的名头,将她送了出去,而太子留在宫中,是因为他注定就是要死的。”

“文官落败后,你们便暗示公主建立新的文官机制,自此,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一半。”

“之后……”

之后便是假象的国泰明安,他们自此才真正开始落入先帝的棋局,如果说引诱他们推翻文官,那么接下来的路,便都是在给萧予安铺路。

先帝自知自己时日不多,于是给太子和萧世子造势,并假装要十七入仕途,让萧野误会先帝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当时新文官初立,萧野的人没有办法插进去,又以为先帝要开始培养自己的党羽,于是有些心急,开始准备行动。

先帝明知道是萧野故意透露边防布防图造成西南战败,还是执意派萧元君前去,就是为了给萧予安让位,萧元君的存在是萧予安不能名正言顺的理由。

后来太子战败,先帝派萧予安前去支援,目的也是将他摘出京都那场风波,他时日不多,太子战死,萧野大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先帝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设计逼萧野不得不谋反。

此时,十七这颗勤王的棋子便开始正视启动,他当时并非触犯军规,而是领旨进宫埋伏,早在四年前,他就有了勤王令。

之后他们一路北上,萧予安身份败露,萧侯爷用尽最后的血气给萧野染上污点,夏侯爷将满门抄斩。

“说起来,萧侯爷被杀也有先生其中功劳。”

当初若非他将萧予安的身世告诉萧野,萧野或许不会这般走向极端,用这样的方式逼萧予安回京。

苏离没有什么反应,就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冷淡道:“他说他从未后悔。”

十七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纠葛,只是他知道他现在没有必要说谎,十七拉回思绪继续道,“我们一路被人萧野的人追杀,那一拨暗中帮助我们的人是你派来的,你想要我们安然无恙的抵达北境,与萧野正面对峙。”

“叶枫将军说京都一直有人给他传递消息,当初截下萧家被灭门消息的人就是你,先生这一路,将自己摘得干干静静,做的可真不少?”

不经如此,早在十几年前,他便安排谋士在萧野身边,萧野的心智被磨,才会变成入京这般犹豫不决,百般猜忌的性子,之后更是利用这一点,逼得萧野直接坐上皇位,与萧决离心。

后来夏知书跳城楼,也不是如他们看见的那般,是他推夏知书下去的,而是夏知书自己的选择。

其中一环环一扣扣,苏离都不曾露面,但其中每一件事,都是他在给先帝传递消息,每一件事他都有参与,隐藏地如此深,十七不得不佩服,如此同时,他还有些忌惮。

“我只是不明白,先生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十七一个劲在讲,手上落子迟疑又再迟疑,每回都落在与棋局毫不相关的地方,苏离从容不迫应对,“将军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值得三代王朝为此付出心血?”

孝宣帝从他父皇手里接过北境,就已经开始落子,先帝不过是顺着前朝的痕迹,开始落子,十七思虑了一番,想起他当初说的新王朝。

“你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推翻萧野和高擎,你们的目的是想要建立一个完完整整全新的王朝。”

“大燕皇权分割,文武对立,已经眼下百年,百官相互庇佑,贪污敛财,寒门子弟无法入仕途,就算倒了萧野和高擎,他们的根基还在,大燕的恶习还在,不将整个王朝推翻,这块腐败之地永远不会得到重生,所以,你们的目的从来不是萧野或者高擎,而是他们背后传承百年的文武官职。”

苏离不否认,轻轻笑了笑,“将军既然已经猜到这,不妨猜猜先帝一点过要公主参与这件事,当初先帝因为公主和太子这对龙凤胎,没少承受压力,他为何要这么做?他明明只要萧元君安安稳稳的当太子即可。”

此言一出,十七也有些恍惚,心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随即又将其推翻。

“将军这么大盘棋都猜出来,猜不出先帝这个小小的举动。”苏离进一步逼问。

十七愣了一下,道:“因为百官不会相信公主区区一个女子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先帝想要的不仅是一个新王朝,他还想要平等,天下男子与女子皆平等,公主是他们的信仰。”

十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先帝这盘棋太大了,大到他甚至不知道哪一步才是他自己选的路,哪一步是先帝布的局,他自以为命中注定的相遇其实是别人处心积虑的第一步,他自以为将所有人算计,没想到到头来他才是那个被算计的人,这世界兜兜转转,他找不到路。

这样的无力感从他父亲将萧予安接回去开始,他就在没有出来过,这么多年来,这块石头一直压着他,他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为自己活过,十七现在的感受他懂,但不代表他有资格干涉。

长久的沉默让这盘棋终是没有结局,苏离敛了他的黑子,开始自己与自己博弈,“那你可想过,你是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

“你以为陛下为什么选你?”

“因为?”十七愕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才道:“起初是为了小娘子报恩,后来是我知道这是我身为臣子的使命,再后来,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看到了萧元君的结局,看到了先帝的结局,你知道必须要让萧予安干干净净的登上那个位置。”苏离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你一直是这样做的,在你还理不清这盘棋局的时候,你就已经这么做了。”

苏离的声音一贯冷淡,一不小心十七就听进去了,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归于平静,不在怀疑。

坚定道:“是,我要他干干净净坐上那个位置,从未知道他身份开始,我就已经决定了,因为这是小娘子的愿望。”

这不是先帝为他选的路,是他自己选的路,先帝摆在他面前的不止这一条,他不过是顺从本心罢了,他本就是一个赤忱少年郎。

十七松了一口气,看到身后昏昏欲睡的苏乞,往外看了一眼外头的时日,“雨停了。”

苏离闻言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太阳出来了。”

“呵!”十七忽然就笑了,直起跪麻的腿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往日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脖子上的血痕平添几分邪魅,他看着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苏离,“我要走了,先生不跟我一起走?”

“许久未见太阳,贸然出去,只会伤了自己。”

他还是一个人,自博自弈。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目光去看那个人,那个人不知情地偷换了他的人生,他算计了人家一辈子,有些人,一辈子注定就不该相见。

十七不勉强,宫里有他守着,他也放心,只是见殿门前洒下来的余晖,落了一地金黄,不免觉得遗憾,“先生可有话要我带给他?”

“不曾。”

“封城了!”安生将水囊递给他,“殿下登基第二日就封城了,城外发生几起暴乱,萧野也不管不问,再这样下去,京都要乱套了。”

京都的人被锁在里面,像个囚笼,没有了外界的物资的运输,这样下去,早晚要乱套。

萧野将这些人关在外面,长久下去,消耗这些百姓的耐心,他们有了情绪,便会闹事,这样待萧予安大军压阵的时候,首要解决的便是眼前的难题,消耗的又是他们的兵力,不得不说,萧野够心机,或者说是他身边的人,苏离够心机。

夕阳已经落下来,城门外还聚集着那些人,显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十七看了一眼日头,翻身下马,“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想办法进城。”

“可眼下这个情况,不要说进城了,出城都难。”

十七牵着马往回走,走到了当初萧元君离京时送他的那个亭子,他们没有地方可去,到处都是流落的难民,只能找这个地方落脚。

安生牵着马去喂草,也不打扰他。

十七手指扣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心里不断在思索,萧予安大军压阵要不了多久,至多半月,他不打算停留,也没有像当初登基时说的那样刻意收复四境,反倒是直抵京都,大有直接讨伐萧野的打算。

小娘子现在没有粮草,坚持不了多久,他就算是要将粮草送过去也要写时日,所以时间,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夜色渐渐暗沉下来,远处泛起了一层雾蒙蒙的黑,十七突然道:“不能再等了,我今晚就要进京。”

安生也没大多意外,直言道:“进不去,萧决亲自在城门守着。”

“我们进去不,不代表别人进不去。”十七抢过他手里的馒头,囫囵吞下去,“我问你,公主殿下站在哪边的?”

“陛下这边的。”

“对!”十七点了一下,“她是站在陛下这边的,支持的也是陛下,陛下身后站的是公主,公主殿下站的确实百姓。”

“他萧野就算不顾百姓,也不能不要百姓,要不然他这个君王当的有什么意思?”

现在想来,十七隐约有点明白有何先帝费尽心思,固执地要给伊人这么大的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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