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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藜拉着阮红俏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地才停下来,连马都没顾得骑。
气喘吁吁的靠在一处民居的院墙上,燕藜漠视阮红俏哀怨的眼神,紧闭着唇,腹诽道:
那人,必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吧?!
“宁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怎么突然像个疯子似的,揪着那日暮国的王子就开揍?”
现下,燕藜最关心的还是阮红俏为何会如此失态。
她才十岁而已,除了这两年跟着自己发疯外,她以前都没出过司马府,哪里来机会接触那日暮王子?更别谈结怨了。
且看她这样子,好是有血海深仇似的,难道还有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秘辛?
难怪从第一次见面,自己就能从她眼里看见不符于她年龄的伤感。
过了半晌,阮红俏才冷冷开口问道:“他当真是日暮王子?”
“四年前见过一次,那时皇上四十大寿,他曾跟着使节来贺寿。”燕藜看着她的眼,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问。
渐渐冷静下来,阮红俏越来越为自己的鲁莽感到后悔。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阮红俏滑坐在墙根,悠悠问道:“燕藜,你相信鬼魂一说吗?”
“鬼魂?”燕藜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应该有的吧?!不然为何有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说?”
“呵。”阮红俏嘴角漾起一抹苦笑,直看得燕藜一阵心酸。
“燕藜,其实我就是一缕孤魂,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转世到阮家而已。”
燕藜侧着脸,眯缝着眼睛望着阮红俏的侧面,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蛛丝马迹来证明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见燕藜不做声,阮红俏转头与他对视,讥诮的问:“怕了?”
“切,我燕藜的人生中,没有怕这个字。”燕藜学着阮红俏平日里的语气,自负的说,可这种情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继而以阮红俏从不曾见过的哀怨的口气问道:“只是,宁儿,你背负的是怎样的一种痛?”
“我原本是两千年后的人类,我的父亲是一个帮会的首领,我的母亲虽然在我六岁的时候就生病逝世了,可我的父亲把爱完全倾注在我和弟弟身上,所以我们一家子还是很幸福的在生活着。但是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却被人暗害了。见着父亲趴在桌上,周遭鲜血四洒,我竟是哀痛得没有流一滴泪。我的心里有个信念在支撑着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于是我便角逐首领争夺战,然而在决赛的头天晚上,我唯一的弟弟也被害死了,不过几天功夫,我的亲人都相继离开了我,那种痛,那种失落是无法用语言倾诉的。那首领之位终是让我拿下,可是人却变得空落落的。这时,有个青梅竹马的男孩殷殷的向我靠近,终是打动了我,我爱他爱得很深,我将我对父亲的爱,对弟弟的爱,全全转化到他的身上。然而,人心总是让人无法预测。七年之后,他设计害我,将枪口对准我的心脏,毫不留情的开了枪。理由就是他不喜欢我功夫比他好,不喜欢我站的比他高。在我闭上眼睛前,他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他的父亲请的杀手打死的,我的弟弟却是死在他的手上。呵,我用了七年的时间都没查出来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居然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阮红俏头抵在墙上,闭着双眸,状似平静的娓娓道来:“我以为我死了,却没想道老天怜悯我,让我在另一个世界得以重生。”
燕藜的心被震颤得厉害,他知道,他不能把这当作故事来听。
他能望进她的心底,那里面,是一只巨大的洞,汩汩的流着血。连带的,让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燕藜敛起平日里的嬉皮笑脸,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中,才呐呐开口问道:
“那个张巡长得和日暮王子一般模样?”
“嗯。”阮红俏吸了吸鼻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我原本想,既然老天爷给我机会重生,我就好好的生活,再过两个月我就带着娘亲离开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也就罢了,可是,那人,那人为何会跟来?”
“宁儿,对不起,我今天实在不该任性的拉你出来。”燕藜满心的内疚,心里深深的懊悔不已。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只是长得像而已?”
“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会连累到你?”阮红俏抬头迷蒙着双眼望着燕藜。
“放心好了,他们不能奈我何。”
燕藜以袖拭去她脸上泪水,眼里是从未展现过的温柔:“宁儿,今后的人生,让我保护你,可好?”
阮红俏望进燕藜那温柔的眸子,心里微微一跳,眼前的燕藜跟以往的他,有些不一样了,具体怎么不一样,却是说不上来。
只是,可以么?我还能相信么?
燕藜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炽烈,他,在等她的回答。
阮红俏不敢再看他的眼,低下头,声若蚊蚋的道:“除了我的娘亲,我不敢再相信任何人,燕藜,就算是你,我都不敢放开心与你相交。”
燕藜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也是,被深爱的人伤害得如此彻底,哪里还敢轻易交心?不过,我会等,等你为我敞开心扉。
日暮国王子在罗浮广场被殴的事不一会就传到了皇宫,众人皆道那带走殴打王子之人乃逍遥王燕藜,而那肇事者就是往日里与逍遥王招摇京城的宁采臣!
御书房中,燕国皇帝文景帝燕景辳闻得这个消息,惊得御笔掉在正在批阅的奏折上。
总管太监李德海一脸忧心的叫道:“皇上。”
“呃。”文景帝这才回过神,道:“李德海,速速差人去把魏王叫来。”
“是,皇上。”李德海躬身退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能犯下这样的事?叫朕如何是好?
文景帝如是想着,再也无法安然的批奏折,起身负手走到御书房门口,遥望着远处一池清荷,视线逐渐迷离起来。
紫鸳,那些人必定会拿这事来做文章,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疏离才能保他周全么?我不愿意与他疏离啊!
魏王随着李德海风风火火的赶到御书房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文景帝一摆手,李德海识趣的守在房外。
“王弟,你且听说了吧?”文景帝拉了魏王的手,走到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
“此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城哪有不知之理?”魏王燕奉城顾不得喝上一口茶,苦笑着说。
“太子正陪同那日暮王子往太和殿赶来。”
“那宁采臣是何人?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殴打亲使?”
“是藜儿结识的一个市井小民,平日里就在逍遥王府教藜儿些功夫,王弟见藜儿高兴,也就没怎么约束,想不到却闹出这等事来。”
魏王顿了顿道:“只是皇兄,臣怎么也不相信藜儿会如此不识大体,纵容那宁采臣作出这样的事。这事还待考究。”
“朕也不甚相信藜儿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几万人见着他带着那个宁采臣跑了。”
文景帝撂着胡须,望着魏王问道:“藜儿的功夫还需要旁人来教么?”
“臣只道是藜儿无聊,找个人陪他玩玩而已,是以这两年两人在京城弄出些事儿,我都在后面给他们抹平了。”
魏王后悔不迭,“若知道那宁采臣这般害人,早就该阻止藜儿与他往来。”
“王弟,后悔有什么用?”文景帝站起身,在榻前踱着方步,半晌才道:“那些人如今逮到这样一个机会,必定会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哼,”魏王一听见文景帝说到“那些人”,心下已是大怒,低吼道:“他们哪里是要针对藜儿,他们看中的是我‘建威大将军’的名号,以及我手上的四十万军马大权。平日里见不得您对藜儿好,明里暗里的挤兑排挤,我都睁只眼闭只眼不想惹是非,还真当我燕奉城怕了他们不成?”
文景帝见魏王如此不敬也不生气,他说的是事实,这事,早就秘而不宣。
“仔细都怪我不该忍不住,封了藜儿的王,让他惹人嫉。可如今朕还没死呢,哪轮得到他们张狂?”
听皇帝如是说,魏王恢复一贯的冷静,道:“皇兄,虽说他们并不是真的针对藜儿,但如若他们硬咬住这事不放,与日暮国沆瀣一气,我们也莫可奈何。为今之计也只有抽车保帅——明日朝堂之上,您权且罢了我建威将军一职,收了我的兵权吧。只是无论如何,这兵权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如若他们还咬住不放,大不了我率兵北伐,踏平他兰山山脉!我堂堂大燕国,何时惧怕了他们一群蛮夷?”
文景帝走到魏王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道:
“奉城,这样太委屈你了。你如今的成就,完全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这,对你太不公平。”
“皇兄,您我亲兄弟何谈公平不公平?为了藜儿周全,委屈些又有何妨?”
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文景帝眼里满是感动,这个弟弟为了他,牺牲了太多的东西。
“唉,暂时就这么打算吧!那些人,朕今儿个就不去会见了,先凉他一凉。”
文景帝说着朝外吩咐道:“李德海,你先寻太医去观望观望那王子伤势如何。”
李德海在门外跪拜道:“奴才领旨。”
“王弟,明儿个让藜儿呆在魏王府,万不能让他进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