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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漕运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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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一章漕运改革

这条道上往年送抵汴京的粮食,就高达六百万石,这几年两浙荆湖大开发,加上一部分南海拉到两浙,便宜到没边的稻米,已经突破了千万石之巨。

按照“货经漕运,价增一倍”的原则,沿途损耗,那是相当的惊人。

然而苏油完全高估了官员们的德性,等到三司统计数据下来,千万石稻米运抵京师,损耗竟然高达一千五百万石!

宋代漕运方式起源于唐。开元二十二年,裴耀卿于古汴河口筑河阴仓,使江淮地区漕粮运此纳贮,候水转运。

之后经黄河﹑渭水至长安,为转般法之始。

以前大宋因汴河春﹑冬不能通航,直运漕船沿途又多延搁,为保证京师粮食等物资供应,自开宝五年起,陆续在漕运路上泗﹑楚﹑真﹑扬四州分设转般仓,卸纳东南六路漕粮,再换船转运至京师,而六路所需淮盐也可利用回空船只运回。

嘉佑后,漕运腐败,官船数量减少,吏卒运输的又多侵盗。

改成发运司后,短期内起到了一些效果,但是随着薛向人去政息,发运司也走上了漕运的旧路。

张方平承一度转般法改为直达法,效果斐然,担任三司使三年,使京师有十年之蓄。

而后还是人去政息,漕政再度荒废。

于是苏油干脆向赵顼建议,多管齐下。

第一步是将张方平,薛向的法子重新启用起来,提高效率,减少损耗。

第二步是将检察机构运用起来,加强监督。

第三步是修整水利,让汴河在春冬也能发挥效用。

第四步最狠,直接断掉漕运一半的根!让漕运给民间商运让路!

荆湖的粮食不再发往汴京,直接从另一条水道运往陕西。

河北需要的粮食也不再通过水运,直接从杭州走海路。

这两条线路交给商人承揽,自负盈亏,一下子将运河每年需要运往汴京的粮食减少了五分之二!

蔡确对苏油的深沉心机再次有了一些明悟,年前台谏分立,那可是所有官员都鼓掌叫好的,以为这下日子好过了。

结果监察机构深入到了州县,官员们也还能忍,毕竟解决了一部分冗员问题,也是题中之意。

等到这些人开始发挥作用,官员们突然发现,行贿的成本,特么一下子翻倍了!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漕仓官员们,实在是贪得有些不像话,嘿嘿嘿,原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这次清查的诸多细节,让仓耗子们无处可躲。

所有粮仓一起查,让官员们想借东墙补西墙都没有机会。

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当地的乡绅求助。

但是伴随着下来的,是几道发运命令,乡绅们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要是借给了官员,粮食随时可能被拉走,全都捂住了粮袋子。

而且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地主家都没有什么余粮,这哪里是借粮的时候?

于是古怪的现象出现了,江南鱼米之乡,一时间米价飞涨。

这是贪腐官员们不惜重金收购稻谷,以弥补亏空。

四通商号敏锐地抓住了商机。

以一季货品为抵押,从两浙路常平仓拆借了四百万石稻米,又从富庶的民间收集了六百万石,一路向北,沿途平抑粮价。

双方约定,等到六月风向转变,会从南海拉五百万单稻米过来,重新充实常平仓。

南海稻米三月就成熟,吕惠卿如今正在为米价过贱而发愁呢。

神奇的是,两浙路常平仓竟然同意了。

于是同时等到检察正式启动的时候,大部分粮仓已经重新填上,而最后填不上的那些,职守官员只能下狱待参。

等到新的账册交回到高滔滔手里,高滔滔冷笑一声:“怎么给我吃进去的,还怎么给我吐出来!”

四通这一把将一斗米卖出了百文,南海斗米不过三十文,加上运费不到五十文,这一把足足挣了五百多万贯。

这是高滔滔对官员们的最大容忍限度了,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的官吏落职查办。

其中最大的,是挖开了真州那个填不上的大窟窿,从真州制置发运司使,发运副使,到判官,仓曹,因贪墨数额巨大,被系送京师,交大理寺严查。

一时间官场风气为之一肃,商贾们欢呼雀跃,百姓们交口称赞。

虽然承受了短暂的米价涨跌,可看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贪官们落马,他们觉得这点麻烦非常值得。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苏油童鞋,如今正老神在在地站在汴京码头上,给一帮子人送行。

一网打尽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到了后世,都还出现过限期交代从宽处理的特殊时期,何况现在。

毕竟事情要有人做,还有三个月就该进入漕运运输旺季,时间也来不及施行大换血。

所以对于高滔滔的这波操作,苏油也算是乐见其成,高度配合。

不过这件事情是个信号,风,要变了。

……

风要变了,有些人回来了,有些人要走了。

如今军机处正在整理从三司,中书,枢密院收集来的档案文书。

蔡京苦得哭爹喊娘,天天问晁补之啥时候回来。

三个部门对于此事的态度也不一样。

见了鬼了,态度最好的,竟然是王珪和蔡确。

后勤准备和厘清漕运结合紧密,给中书带来的是大大的好处,作为筹码交换,蔡确可谓完全配合,完全具备一个政治家的操守。

政治家的操守,就是一切从团体利益出发。

三司也算配合得不错,厘清漕运,能从高滔滔嘴里得到“暂且放过这帮狗官”几个字,苏油这也算是给三司擦屁股了。

李肃之表面上不要不要,心底里好爽好爽。

三司里边,漕运是最大的吏治难题。

现在太后,陛下,中书三座大山压了下来,李肃之看似躺下任由蹂躏,其实是暗地里享受。

而且商路上的症结被打消之后,今年的商税必定会收到手软,要是说中书收到的是吏治澄清的软性利益,那三司收到的可就是明晃晃实沉沉的真金白银。

苏油做事,总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这次同样如此。

反正小道消息里,太后可是将苏油骂了个狗血淋头的。

四通商号被诸路官员吃拿卡要了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忍过来的?要是天家没有入股,你是不是准备忍一辈子?!

你还是大宋当朝一品的国公吗?你还是大宋勋贵之家的娇婿吗?当了文臣能不能也有点硬气?真真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丢尽了!

李肃之觉得这些东西大概率是演戏,但是主角是太后,就没人敢说。

而且太后在这件事情上,真的是将自己完全带入了,情绪饱满,演技深刻,完全出于本色。

毕竟演技要对得起片酬,那可是高达上千万贯呢!

最大的阻力,反倒是来自苏油曾经最亲密的伙伴——知枢密使事,冯京。

枢密院的职责,是辅佐皇帝实现对军事指挥的控制,制定战略方针,调度军队,选任指挥官,向前线指挥官发布实施战役的指令。

执掌武官的人事、军队编制等具体事务,那是大宋的另一个部门——兵部。

北宋的枢密使,从“文武兼用”,到“一任文臣”中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

真宗以前,都是武多文少,到了仁宗朝,变成文臣比武臣多一倍,到了英宗神宗两朝,就只有一个郭逵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现象。

所以现在的朝中,已经又将冯京和文官构成的枢密院,称为“左枢”,而将苏油和武臣们构成的军机处,称为“右枢”。

两个机构本身有很大一部分功能重合,但是冯京却又不得不认下军机处的存在,原因很简单——新军那一套,他弄不明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中就没有枢密院事权被侵夺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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