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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了不得啦!赵员外家走水啦!快来人哪!救火呀!”
李老汉本是八里庄的佃户,如今这片庄子换了主人,据新来的赵员外(赵元化)人很好。
虽然只远远的见过自己的新东家一面,可是这赵员外一来就初来乍到,为了表示一点心意,今年的租子减半,庄子上十几户佃户无不感激涕零。
一早李老汉刚从地头上回来,就远远见得赵员外的宅子方向黑黄黑黄的烟翻滚升腾,心里一惊,忙跑回屋里取了个破铜盆,一边敲盆喊人一边往着火的地方赶。
庄子里的其余人听到锣声也都出来了,一见那浓烟忙各自拿了水桶水盆装了水就往失火处赶过去。
众人跑到着火点,却见赵元化等人正在围着一个土窑指指点点。
赵元化看见跑来这一群人不由也一愣:“你们这是?”
“赵员外!老儿姓李,是庄子里的农户,租种着员外二十亩旱田,这些也都是庄里的佃户,方才见这边冒烟,我们怕是走了水,因此赶来救火……”
赵元化看着他们手中端着的水盆水桶已经猜到大概了,忙摆摆手示意大家静下来,一抱拳朗声道:“多谢父老乡亲们挂记着,大家放心,没有走水,我们这是烧炭呢……”
“烧炭?大春的烧哪家子炭?”
“烧炭都冒黑烟青烟,这怎么……冒的烟又红又黄的?”
一旁的张石川突然双眼一亮,借过李老汉手中的铜盆敲了三下,朗声道:“诸位相亲!感谢大家的好意,让诸位虚惊一场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表达一下歉意,赵员外今中午请客,请大家吃肉咯!”着像赵元化连使眼色。
众人都有点不敢相信,这只是跑了一趟,居然管饭?还有肉吃?这些穷苦庄稼汉,一年到头可是吃不上几顿肉的。
赵元化马上心领神会:“没错,各位都别走,今中午就在我这随便用些肉饭,家里有人没到的,不妨都喊来!”
这些日子大批的猪油买进来,上面难免会连带着猪皮和一些瘦肉,为了保证油脂纯度,炼油的时候猪皮和瘦肉都是要切出来的。
一开始还好,大家都端着一碗肉吃的直翻白眼,可吃了一个多月,众人早已见了猪肉就想吐了,也实在没工夫加工猪肉干什么的,因此这些猪皮猪瘦肉都成了负担,弃之可惜食之倒胃口……
张石川这一句话,肉的问题解决了,还拉拢了人心,一举两得啊!
“王哥,王嫂,你们二位受累把那些肉都拿出来,再准备米,今日咱们和乡亲们也乐一乐。”赵元化对着王奎山夫妇道。
“赵员外大善人啊!”
“是啊是啊!这位员外也是大善人!谢谢员外!”
一时间庄户们都欢呼起来,大家由王嫂带着淘米煮饭炖肉都欢喜地的忙了起来。
赵元化却盯着呼呼冒烟的土窑,皱着眉问道:“川,煤这玩意真能烧成炭?”
“能!”
张石川看着炉顶出烟口冒出的黄烟有些心疼:二氧化硫啊!这要是通水再氧化一下那就是硫酸啊……煤气啊!就这么飞了啊……这要是能储存可是上好的燃料啊!煤焦油啊!苯啊!就这么飞走了啊!
不过也只能心疼,按现在这种技术和设备,根本没办法把这些有用的副产品收集起来。
一步步的来,第一次尝试做玻璃的失败张石川早已经做了总结。现在有地方也有财力了,他相信可以做出更好的玻璃。
而第一步就是要获得更高的温度,木炭不行,煤也不行烟气和杂质太多,焦炭燃烧温度又高又干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北京有句老话:“烧不尽的西山煤。”从十三世纪后期,西山已经开始出现了煤窑,煤也一步步的取代了木柴的位置,成为不少百姓生火做饭取暖的首选。如果只烧柴和碳,北京周遭的山林早就被砍成沙漠了。
可以,北京的发展和人口的膨胀,和煤的开采不无关系。而这八里庄,距离西山不过二十里。煤倒是不用往京城里去买了。
现在的条件,焦炉是不用想了,张石川就想着用烧木炭的法子试试看能否烧制成功。
好在烧炭赵元化是会的,便按着烧炭的法子,先把地上铺了一层木柴,然后在木柴上把煤块堆成一堆,外头用黄土和泥封成坟堆状,下面留了三个进气孔,坟堆上留了出烟孔。从下面的进气孔点燃。
见着上下的煤炭都已经燃烧起来,张石川就想用黄泥封住进气孔和出烟孔。
赵元化道:“川啊,这个焦炭我不懂,不过烧木炭都是要等烟由黑转青,再由青变无色才能封窑,你现在封是不是早了些?”
“额……这样啊。”张石川挠了挠脑袋,理论知识他不缺,可是这些毕竟从未实践过。于是他决定听老人言,等不冒烟了再。
中午这一餐可算是热闹,全庄子的人都来了,足足五十多口子人,几大锅热腾腾的米饭,肉皮冻、炖猪肉、猪油炒白材香气飘散在院子里。桌椅板凳碗筷都不够,众人都是从家里拿了碗筷,装了饭菜随便蹲在一个角落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管饱啊!白米饭和猪肉管饱!底下哪里找这好事去?
张石川也端着碗这溜达溜达,那儿聊几句。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年代的农民,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他们的生活。
众人知道他是庄子的员外,又见他年纪一点架子也没有,都愿意跟他攀谈。当张石川听到一亩地一季只能收两石麦子或者米,不由得一皱眉,一亩地才出二百多斤粮食,这也太少了吧……
李老汉以为这个员外不懂农事,笑呵呵的到:“少爷,您身子尊贵,自然不知道这庄户艰难,若是赶上好年景,一亩地能打个两石粮。若是赶上年景差,一石也是有的。”
张石川眉头皱的更紧了:“若是如此,这对半的租子,一年到头来可不是白忙一场?”
老汉苦笑着摇摇头:“若是赶上旱涝,一石都收不上,一年下来还要倒贴钱给东家交租子呢。就四十四年那场大旱,咱这庄子几乎绝收,那一年可是……”
旁边有个汉子见张石川面色不善,忙插嘴道:“如今这可好了,新东家一句话就免了咱们一半的租子,如今只盼着能有个好年景,多收几斗粮,也能富裕一年。”
张石川一冲动差点要把租子全免了,他现在可不在乎这两百多亩地的这点租子,一锅香皂卖出去就够了。可是还是忍住了,不能太张扬,如果真免了租子,传到外头去,特别是传到京师里那些达官贵人耳朵里可是大大的不好,这个出头鸟可不能做。
这就是康乾盛世?回想起过年在厂甸庙会闲逛的时候见到的平和景象,看着一个个端着碗大口咀嚼着的老乡们,他开始产生了怀疑。好年景能吃个饱,差一点就要挨饿,灾年卖儿卖女,甚至有人饿死,这可是京郊十里的地方啊!想到这些,吃东西都已索然无味了。
“这地里都种些什么作物?”
“主要是麦和稷,也插种一些菽。”
“有没有种过土豆、红薯和玉米?”在张石川的印象里,这三种高产耐旱作物,早在明朝就已经由西班牙人带入了中国,为什么这么好的东西,就没有被推广开呢?
众人听见这几个词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张石川又把三种作物的模样大概形容了一遍,有个壤:“员外的这玉米,可是玉蜀黍?”
“对对对!玉蜀黍!你们种过?”
“种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了起来。前几年,官府确实派人下到各庄子里发玉米种子鼓励农户播种玉米,是亩产可以到四五石,大家听了都将信将疑,种了一季,产量确实是高了些,可是问题是——地主家不收,你爱种什么种什么,人家一亩地只收一石麦子。
结果大家只能卖了玉米交租,可是玉米没人愿意吃?结果虽然产量多了,卖不上价格,勉强交了租子,剩下几百斤玉米全家老吃了大半年。
“这东西,偶尔吃一次新鲜还行,长时间吃谁受得了?只能拿来喂牲口。”有人总结到,立马得到了很多饶响应。
其实康熙是很重视农业的,不光是他,古往今来的稍微明白一点的皇帝没有一个不重视农业的,只是康熙做的比其他人更好一些,推广玉米确实也是他下旨的,只是种子发下去了,士绅阶层不收玉米,老百姓卖不出去,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再种了。
本来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玛德,既然我买了这个庄子,总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张石川又拿起李老汉的破铜盆敲了一下,他发现这玩意还真好用,只要一敲立马能吸引所有饶目光。
“乡亲们,我有件事情要宣布!各位家里种了冬麦的,麦子收完了可以种上一季的玉蜀黍。玉蜀黍在我这,可以抵租子,多的也可以直接卖给我,价格比麦子便宜五成,我全收!”
这话一出,全场皆惊。心想,这少东家疯了吧,收那玩意干啥?只当他是个孩子没人相信,目光都齐齐看向了赵元化。毕竟这三十多岁的汉子才像正主。
然而他们错了,只见赵元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川话算都是算数的,大家只管听他的就是了。”
卖不出去自然没人愿意种,可如今这员外口口声声有多少收多少,虽然价格比不上麦子,但是这玩意产量高啊!再傻的人也能算明白这点账。
“那……现在空着的地可以种吗?”
“废话!当然可以!”对于这个问题张石川有些无语。“还有,以后这大锅饭,每个月至少要来上一次!大家可都得来9有,我这以后要用人工,农闲了可以来我这做工,每三十个大钱!每日一结9迎…”
张石川已经不下去了,院子里已经开了锅,一个月免费吃一次这种好饭?还可以做工,一三十个大钱,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银子啊!对于在刨食的农户,种两亩地也得不了一两银子啊!
张石川无奈只好又敲响了破盆:“有没有会养猪的?有没有会烧陶的?有没有会酿酒的?有没有会烧石灰的?……”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大伙都懵圈了。赵元化他们也不知道这子要干嘛,难道要烧陶,又要酿酒,还要烧石灰卖?还养猪?忙得过来吗?况且这玩意能赚几个钱?
不过他们还是相信张石川的揽财能力的。反正现在卖香皂赚了钱,大不了一人少分点。几位股东虽然有点心疼,可是掐着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的没提出异议。
“我!我会酿酒!”一个汉子站起来道。
“我养过猪!现在家里还有两头!”一个妇人也站了起来。
“我会……”
“好,有一技之长的人,一会儿吃饱了都找我赵叔登记一下,等日后要用的时候我找你们!”
嗷……庄户们叹了一声,他们以为有技术的现在就可以一赚三十个大钱了呢,看来要等啊。股东们也松了一口气,这子还没全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