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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姒一站起身来,便对众人说:“先把这个矮子给我绑了!”那矮子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众人的目光也都聚在他的身上,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头上涔涔冒汗。他“扑通”一下跪在琬姒面前,哀求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小姐,还请大小姐饶命!”
琬姒气不过,朝他身上踢了一脚,他疼得直咧嘴,却还是一脸陪笑地说:“踢得好,大小姐一脚,便是这首阳山也叫你踢断了。”
琬姒忍住笑,说道:“能踢断山,却踢不断你的贼骨头。饶你不死倒也可以,我问你话,你须得从实招来。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表哥来试试你的骨头有多硬!”
矮子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连道:“小人句句是实,句句是实。”
琬姒道:“你叫什么名字?”
矮子答道:“小人是不氏族人,单名一个准字。”
“不氏?这个氏倒也奇怪。单名一个准,那连起来就是……”琬姒想了一会,忽然捧腹大笑,半天都停不下来,边笑边说:“原来你的名字、叫做不准,难怪……难怪、找了半年宝物,都没找到……”连周考都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不禁也面露笑容。
不准见她笑成这样,也有些尴尬。不过他这个名字,人人听了都会笑,这些年早已习惯了,所以倒不怎么生气。
琬姒好不容易止住笑,喘了口气,才接着问道:“你方才说你们在此寻找宝物,为何又要当山贼拦路打劫?”
不准道:“山上天气极冷,林中的野果早吃光了。我们又打不到什么猎物,便想着到山下打劫过往的行人。若能得到一些财物,也好去虞城换些粮食。哪知道在山下空等数日,却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今日见你们大队人马经过,我等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想着制造点混乱,看能否浑水摸鱼罢了。其实就算再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去抢你们的东西。”
“我料你也不敢。你要找的宝物,到底是样什么东西?”琬姒心道这人在此找了半年还不想放弃,那宝物想必极为重要。
哪知不准却说:“小人,小人也不知道。”
琬姒脸上立现怒色:“胡说,你不知道宝物是什么,那从何找起?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说实话的了。”
不准忙道:“小人说的是实话啊。此事说来话长,去年小人在费国发丘,被官府抓了关在牢里。后来有一个蒙面之人将小人救了出来,他说看中了我发丘的本事,教我到这首阳山上,来寻舜帝王陵。说是王陵中有一件宝物,只要我找到宝物交给他,就有重赏。所以小人回家乡召集了这批人,来这山中寻宝。”
“你这故事编的破绽百出,这人既然蒙着面,你就算取到宝物却找谁去领赏?本小姐是这么好骗的吗?”
“那人说找到宝物后就到费城的馆驿中等着,自然会有人来找我。”
“那他没告诉你宝物到底是什么吗?”
“没有,他只说将舜帝陵内的东西都带去,他一见之后自然就知道。小人猜想,他是怕小人将宝物私吞,所以才不告诉我他所要的东西是什么。”
琬姒哼了一声,道:“你既然猜到那人的想法,说明你确有私吞宝物之心。到时你只推说没找到宝物,那蒙面人也无法查实。”
不准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琬姒又说:“你只凭一个蒙面人的只言片语,便来到这山中一呆半年,万一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岂不白白辛苦一场?”
不准道:“那蒙面人很是厉害,他不但将我从大牢里救出来,还对小人的家世了如指掌。他说不氏一族,从黄帝时起,就是为天子训练猛兽的兽正。这驱使猛兽之法,是我族向不外传的秘密,他都能一清二楚。小人认为他绝非泛泛之辈,又怎么会和我开这种玩笑?而且他对小人说,舜帝陵内找到的东西,都可以让小人带走,他只要其中的一样物品。因此,因此小人便……”
琬姒道:“因此你便利欲熏心,跑到这首阳山上来。你这番话毫无凭据,或许全都是你的信口雌黄而已。”
不准从怀中掏出一物,说:“小人有凭据,大小姐请看。”只见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块彩玉,大小形状竟和琬姒送给周考的那块玉一模一样。周考一见之下,不由得“啊”了一声,琬姒急忙向他连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作声。周考伸手一摸,自己的那块玉还好端端的收在怀中,他才安心。
琬姒装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说道:“一块玉而已,又算得上什么凭据了?”
不准道:“那蒙面人说,这块彩玉就是寻找宝物的线索。可是小人一直没参透这玉到底有什么用处,所以也一直没有找到宝物的所在。”
琬姒脑子转的极快,突然间便放声大笑起来。她越是笑得厉害,不准的心中就越是忐忑。末了,琬姒忽道:“你被人骗了。”
不准一听,脑中宛如响起一个炸雷,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嘴唇翕动着说:“你怎么知道?”
琬姒道:“这块彩玉寻常的很,诸侯家中几乎都有,我家便有好几块,只是没带出来。我表哥是周侯之子,他现在身上就有一块。”她又对周考说:“表哥,把你的彩玉拿出来让他瞧瞧。”
周考依言从怀中取出彩玉,琬姒笑着接过,在不准的面前晃了晃。不准见到两块玉果然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由得他不信。琬姒讥笑道:“人家随便拿了块玉给你,就让你虚耗了半年时光,这不是傻是什么?”
琬姒这最后一击终于让不准的内心崩溃了,当初那蒙面人说这彩玉是寻找宝物的关键,嘱咐他一定要妥为收藏,可是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后生随手便拿出一块同样的东西,便如孝玩物一般。其实这半年来,他自己内心也已动摇,现在终于连最后的信心也丧失了。他手一颤,那块彩玉滑落在地上,琬姒捡了起来,将两块玉一并交给周考,还轻描淡写地说:“表哥,你送一块玉给表弟玩玩罢。”
不准这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那人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般害我?”
琬姒道:“说不定他也是被人骗了呢?这世上骗子之所以能得逞,是因为傻子永远比骗子多。”
不准明知琬姒是在绕着弯骂自己,却也拿她无可奈何。他心下懊恼,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琬姒见到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胸中的一口恶气也算是出了。她心中挂念父母,于是对不准手下人说道:“我们要回去了,你们这就送我下山吧。”
那些人却面面相觑,不敢答话。琬姒奇怪道:“你们怎么了?不想要赏赐了么?”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说道:“回禀大小姐,现在已经入夜,外面正是天寒地冻,这山中又有许多猛兽常在夜晚出没。虎豹倒还不怕,那豺狼却是成群结队的在山中觅食,若是碰到狼群,我们这二、三十人,只怕都要葬身狼腹了。”
琬姒道:“原来是这样。不准,你不是懂得驱使猛兽之法吗?你来带路不就行了?”
不准无精打采地说道:“这驱使猛兽,需得先抓获猛兽的幼崽,从小训练,方可奏效。倘若是在山林中碰到野兽,小人也无法可施。”
琬姒听了大失所望,心想:看来今晚要在这地穴中过夜了,难道要和这群臭烘烘的男人共处一室?她心有不甘,夺过不准手中的火把,在石室四周仔细查看,想找找有没有其他出路。
经过许久,她终于在石室一侧的墙壁上发现了一道细缝。琬姒大喜,呼唤道:“表哥你看,这里似乎有一道门户。”
周考走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一道石门的样子。周考试着运劲推了推,石门却纹丝不动。
琬姒问道:“不准,这石门后面是个什么所在?”
不准道:“里面就是停放舜帝棺椁的墓室了。”
“这么说,你们已经进去过了?那这道石门是怎么打开的?”
不准点了点头,说:“石门需要近二十人同时发力,才能推动。”
琬姒听后开心地说道:“好!那你们都一起过来,把这门打开,让我进去瞧瞧。”
对于不准的手下而言,琬姒现在就是财神爷,她的话谁敢不听?于是大家一起走到石门前,使出吃奶的劲,将石门稍稍推开一道缝隙,刚好能容一人过去。
琬姒从门缝中钻过去,马上又退了回来。原来她虽然好奇心重,却又有些害怕,对周考说:“表哥,你陪着我进去。”
周考道:“里面是舜帝的埋骨之处,舜帝泉下有知,我们这样打扰他,恐怕不太好吧。”
“不准这些人不是都进去过了?他们进去偷东西,舜帝也拿他们毫无办法。何况我只是看看,马上出来就是了。”
琬姒这般强词夺理,周考却也无可奈何,便将火把拿过来举在手中,对琬姒说:“你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
他当先进到墓室中,只觉里面黑漆漆、阴森森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琬姒跟着进去,回头对石室中的人说:“你们都在这候着,等我出来。”
周考借着火把的光亮,见到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副木椁,凑近一看,木椁的表面还刻着纹饰和一些奇怪的符号。地面上则四处堆放着许多陶器,大部分呈黄褐色,不过有些陶器上涂了红漆,尚未完全褪去,还有些陶器为通体黑色。周考见到这些陶器已经全都被打烂了,忙对琬姒说:“小心脚下,别被这些破损的陶器割伤了。”
琬姒却指着木椁道:“表哥你看,这椁盖已经打开了。”
周考开始尚未注意,此时经琬姒提醒,才见到木椁的上盖果然已被掀开。他心道:不准这人实在可恶,为了寻宝,竟连舜帝的棺椁也不放过。
这时琬姒说:“我且看看里面有什么?”周考正欲劝阻,琬姒早已走到木椁前,探头向内张望。她只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呼,周考不知何事,忙也跟了过去。只见里面的木棺也已被打开,棺材内却是空空荡荡,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与琬姒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均沉默不语,心中想的都是:不知道不准将舜帝的尸首弄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周考道:“表妹,且待我先去问问不准,舜帝的尸身现在何处。”
琬姒想了想,道:“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舜帝崩殂已愈千年,现下早成了一副枯骨,早晚我们定能找到他的遗骸。反倒是不准所要寻找的宝物,一定是非同小可,最好我们能抢先找到。”
周考听后舌挢不下,一脸诧异地说:“表妹,你不是说不准被人骗了吗?我还以为这寻宝之事是子虚乌有,难道说舜帝陵中真有宝物?”
琬姒掩口一笑,道:“不准的确是被人骗了,只不过骗他的人是我而已。我送给你的那块彩玉,是我十岁那年父亲所赠,当时他曾对我说,此玉是莘族历代祖先流传下来,据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可是由于年代久远,渐渐连族内的长辈们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何用处,只道那是镇宅辟邪之物。方才听不准说这彩玉是寻找宝物的线索,我才想到,或许这两块玉都是用来寻宝的。”
周考此时忙将两块彩玉取出来,与琬姒一起在火光下细细查验。可惜两人看了半天,却毫无头绪。周考道:“不准找了半年都没找到线索,我们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其中的秘密?”
琬姒道:“我们且在墓室周围找找,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二人沿着墓室的墙壁而走,不多时琬姒果然发现了一道暗门,她将门推开,见到里面是一间穴室,放着不少石戟石矛、弓弩箭矢等兵器。她对周考说:“表哥,不准他们所用的兵器,可能就是从这里面取出来的了。”
周考点了点头,心道:想不到舜帝那时所用的兵器,与犬戎人的兵器倒很相似。他继续向前走,也发现了一道暗门。周考轻轻将门打开,只见一团白色的影子从门后倒了下来。
琬姒一见,吓得尖叫一声,紧闭双眼躲在周考身后,双手将周考的手臂抓得紧紧的。周考这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具失去头颅的人体骨架,他忙握住琬姒的手道:“没事的,不要怕。”
琬姒此刻已吓得全身冰凉,如同堕入冰窖一般,直至感觉到周考掌心传来的温暖,才令她内心稍觉安定。
周考见到暗门之后还有好几具骷髅,都是尸首分离,他担心琬姒见了更加害怕,忙将暗门关上,然后对琬姒说:“表妹别怕,门已经关上,什么都看不到了。”
琬姒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那暗门已关好,这才吁出一口气。她说:“这副白骨会不会就是舜帝的遗骸?”
周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里面还有好几具尸骨。不知舜帝的王陵中为何会有这么多死人?”
琬姒想了想,答道:“这些大概就是人殉了。”
周考听后叹息道:“父亲大人一贯提倡薄葬,对人殉更是极力反对。想不到舜帝竟然也会用人来殉葬。”
琬姒道:“这些人殉是舜帝死后才杀掉的,应该是舜帝的后人所为,舜帝即使贵为天子,也不是什么事都管得了的。”
她心情平复下来后,却还要周考继续寻找其他的暗门,周考说:“若是还有暗门,里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古怪,表妹你不害怕吗?”
琬姒道:“有表哥在我便不怕。”
周考只得继续向前走,只是走了一整圈,却也没发现第三个暗门。他转头对琬姒说:“好像没有其他暗门了。”
琬姒道:“看来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我们现在便去问问不准舜帝的遗骸在何处。”
周考听后欣然允诺,二人便欲返回石室。从舜帝的棺椁旁经过时,琬姒的目光停留在木椁上,脚步也缓了下来。周考回头看见琬姒这副模样,也向木椁瞧去,见到在木椁的端首处雕刻着一只神兽,头上有角,张着血盆大口,甚是可怖。
琬姒说:“表哥,你看这只貔貅,可曾让你想到什么?”
周考道:“这便是貔貅吗?长得有点像麒麟。”
“传说貔貅生性喜食金玉,我家中的几只貔貅便都是用玉雕凿而成的。这种瑞兽雄者曰貔,雌者曰貅,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木椁的另一端应该也有一只貔貅。”琬姒说完,绕着木椁转了半圈,果然如她所言一般。
琬姒说:“表哥你看这貔貅嘴巴的形状,是不是和那两块彩玉有些相似?”
周考听后,忙将彩玉比对着一看,确是十分相似。他说:“难道线索便在这两只貔貅身上吗?”他走上前,看了看貔貅的嘴巴,里面空空如也;他又试着用力扳动兽首,也没有任何动静。
琬姒道:“表哥,你将彩玉放入貔貅的口中试试。”
周考立刻将一块玉塞入貔貅的大口,居然严丝合缝刚好嵌入,可是嵌入之后仍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二人不免有些失望,琬姒道:“再把剩下的这块玉放入另一只貔貅口中,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也想不出办法了。”
于是二人又绕了回来,再次将玉放入貔貅口中。这次立刻听到木椁中间部分传出“咯噔”一声闷响。他们循声走过去,见到在木椁腰部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形的小洞。
他们同时欢呼了一声:“定是这里了!”说完二人不禁相对而笑。周考正要上前查看地上的小洞,琬姒却听到身后有轻微异响,她回头看时,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朝周考猛扑过来,手中一柄铜刀正闪着微微光芒。琬姒立刻大叫了一声:“表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