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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渐来临,柔和的月光与微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倾泻在益县古城的小路上,倾泻在风尘仆仆的道袍上。
没有拂尘的潇洒,只有手握桃木剑的焦灼;没有长须飘逸的仙风道骨,只有不修边幅的大义凛然!
疾走在小路的上的道袍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文清。
“叙蛇,太极图,小女孩——”方文清喃喃自语着,“到底什么来历?追下山来便不见踪影,万一给益县古城的人民造成损失,我实在是辜负了师傅的谆谆教导。”
“师傅。”想起师傅,他内心显得异常激动,透过皎洁的月光,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木雕般凝重,而眼中却流露出些许的悲伤以及某种坚毅与执着。
方文清的思绪在漫天飞舞着,仿佛顷刻之间回到了十几年前: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清脆的声音在玉皇大殿的内外环绕着。身着道袍的凌霄道人坐在大殿边上的太师椅上,默默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这个徒儿。
“起来吧,徒儿,从今天开始,老道我就收你为徒,希望你能遵从历代祖师的遗训,兢兢业业的守护着这里的的一草一木。”凌霄道人说道。
“是,谨遵师命。”
“为师给你个道号,方文清,你看如何?”
“多谢尊师。”方文清兴奋的说道。
大殿内外传递着师徒二人的对话,鸟儿在树枝上唱着欢快的歌谣,云朵儿也放慢了匆忙的脚步。
方文清,云门山下朱崖村人,从记事的时候起便给生产队放牛,放羊,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放牛,放羊的空闲,他经常爬上云门上,到云门观大殿里看一些神像。
看着那些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神像,自己也在地上用树枝笔画着,画出它们的样子,虽然不像,但这样的乐趣,陪伴他度过了难忘的童年生活。
当时是社会主义大改造时代,各地掀起生产风,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因此道观中几乎没有人来往,连道士都不多,只有凌霄道人。
凌霄道人看到方文清自顾自的玩耍,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做着自己道门的功课,很少与方文清搭话,很长一段时间,方文清以为这里的老道士是个哑巴。
有一天,方文清被大殿内桌子上的一本书所吸引。那是一本包装很精致的书,有些金色的大字,翻开来里面是一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但是不识字的他却不怎么能看懂。于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孝子的好奇心一旦产生便控制不住自己了,于是将这本书偷偷放入怀中,准备回去问问村中的教书先生。
他四下张望着,蹑手蹑脚地跨过大殿的门槛,悬崩的心刚刚放松些。
突然大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本书你不能碰。”
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凌霄道人。
只见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戴纶巾,脚踏一双十方鞋,花白的胡须,瘦削的脸庞,魁梧的身材在神像背景下更显得高大。
“ 我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可是我不认识字,我想拿到山下去问问教书先生的。”方文清解释着。
“不认识字啊,来,我教你。”凌霄道人那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关爱。
于是,在放牛,放羊的空闲,方文清认真的跟着凌霄道人学习识字。
从两人的交往中,方文清了解到凌霄道人是神霄派的掌门人,不过就他自己,自己管理自己,平时除了打坐外,就是练习五雷咒,在空中画五雷符。而更多时候是坐在外面,眼睛一刻不离不远处的凤凰山。
由于没有什么香客,大殿里的香火早已中断,凌霄道人便采集一些中药材,到山下去换一些玉米面,地瓜干之类的食物,当然面粉是换不到的,那是时代属于紧俏货,一般老百姓家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吃上一顿水饺,这也是当时很多孝子非常盼望过年的原因吧。
生产队也动员过凌霄道人,希望他与这牛鬼蛇神划清界限,但是他不肯背叛自己的信仰,还是坚持了下来,当时生产队也没有为难他,就让他住在这大殿中。
方文清在学习识字这段时间里,进步神速,几乎能够认识书中的绝大部分字了。
通过对神霄派典籍的研读,他得知这一派鼎盛于北宋南宋时期,之后逐渐没落。在修行上,神霄派以传习五雷法为事,按照此法练习可以役鬼神,致风雨,除害免灾。
他渐渐被书中的记载所吸引,尤其是那些斩妖除魔的神话故事,对于孝子的吸引力是无比强大的。脑子中产生了拜师学艺的念头,于是向凌霄道人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凌霄道人何尝不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孝啊,但是神霄派的规矩太过苛刻了,一旦入门,以后几乎没有反悔的余地,何况将来还要面临无法预知的风险,甚至有可能将自己的生命搭上。
“你这不正是在拜师学艺吗?”凌霄道人说。
“我想学五雷法,造福益都县的百姓。”方文清坚定的说着。
“不着急,等你再大些。”凌霄道人慢慢的说道。
而他内心中何尝不着急找一个衣钵传人呢。自己年龄是越来越大,而师门传递下来的任务却不容得他等待了,他其实内心中比谁都想找一个传人,然而在这社会主义大改造,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社会氛围中,找个徒弟谈何容易。现在不比战乱时期,人民安居乐业,已经能够填饱肚子,想出家的也越来越少了。如果不是有着坚如磐石般对道的信仰,即使入门,早晚也会做出有违师门之事。
这时,夕阳的余晖照方文清身上,他手上的鞭子忽左忽右,吆喝着四散的牛羊群,随着几声牛羊的啼鸣渐行渐远,大殿中的凌霄道人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