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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非在自身受到切实的损害,才能有所意识的人,只是没有那样在乎自己的得失,哪怕随波逐流也无所谓了。
而不是迟钝。
此时宗妙纹暂时脱离了原主的躯壳,才不过几息之间,而在现实中留了骆孤辰与宋拂晓两人独处。
“你不必如此怕我,我不会毁你魂身,并且你沾染的业障极少,待今天过后你就可以再世为人。”骆孤辰语气仿佛仍如往昔,敛去锋芒的温和。
见他这般从容,宋拂晓不由感到窒息,她原本就预想过还会有再见之时,却始终想不出她应当说些什么。
她没勇气质问骆孤辰。
“你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我讨厌你这样践踏我,但仔细想来,我却没有理由憎恨你。”宋拂晓紧抿着双唇,话虽如此,可在她那双漆黑的眼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了泪水。
宋家所犯下的罪恶深重,萦绕在宋拂晓的心底,时至今日她仍会觉得无地自容。
或许叫大众知晓了,别家联合骆孤辰将宋家连根拔起也会被看作义举,何况他在其中的分量也不过是分得了一杯羹,并不是第一得益者。
比起宋家垄断的核心技术,骆孤辰拿到的不过是股份和钱而已。
“你当然有权利恨我,只是我不会在乎就是了。”骆孤辰深邃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只是微笑。
“你告诉我!那些失踪的工人和孩子……如今都在哪?”宋拂晓微微发抖,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能让她五脏六腑都发冷的问题。
“严格意义上的永远消失了。”骆孤辰道,“被你的先辈人,也就是如今的红莲鬼王吃掉了灵魂,你也可以看成彻底的死了。”
“这些都是我父母一手造成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骆孤辰,心理上怎样都难接受这个现实。
“不止。他们是利欲熏心,决定与红莲鬼王交易的人,不过底下的人也大多相差无几。”
骆孤辰恬静地微笑着,目光温和:“但凡宋家还有一个不严格意义上的清白者,我都会放一条生路给他们……不过很抱歉,除了你。”
“那我们家族的人,你又拿他们怎样了?”
这个消息只让她手脚冰凉,如坠寒窟。不良的预感在宋拂晓的心底悄然升起,此时她对骆孤辰还抱有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期盼。
即使她自己也知道不切实际。
“告诉你也无妨,他们也被我吃掉了,不过没有红莲鬼王那样残忍就是了。”骆孤辰眉眼弯弯,好似还在回味那敲骨吸髓的滋味。
如附骨之疽,寄宿于阴阳两世。却成为被人向往的存在。
“你……”
在此之前,宋拂晓从未见到过他这般真诚的笑容。
“想必你如今也知道了,恶人死后还要经受地狱的极刑,赎罪后才能再世为人,我吃掉他们,也免去了他们这一番遭罪了,我让他们走的可一点痛苦也没有。”
“相比红莲鬼王吗?”
“是啊,红莲鬼王如若不坚持内心的一点良善,就会给阴阳两世带来灾难。”
骆孤辰顿时敛起了笑容,眉目冷凝:“也正因如此,他需要吞噬的人也必须和他一样,是被折磨失去一切的心怀憎恨之人,并且还有严苛的条件……必须是内心还保持有良善的人,所以受害者多是心性单纯的孩童,经受折磨直至达到被红莲鬼王吞食的标准为止。”
“你为什么如此大费周章?哪怕是为了替家族赎罪,我也不会推脱。”宋拂晓深呼吸了一口气,皱下眉头。
“宋拂晓,你没有你想的那样伟大。”骆孤辰摇了摇头,“像你这样的人,不到一无所有,总会觉得一切还有余地。”
“如若让你知道了,你会坏我的事,你会哀求我放过你家族的人,拿你的命来换。”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言而无信。”
宋拂晓哑然,无法反驳了。
他说的是不喜欢,便意味着在极端情况下他会轻而易举抛弃这个原则,正如骆孤辰也曾说过他不想利用她来完成什么。
然而这些都不意味着,骆孤辰不会这样做。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的?”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的太多是会被灭口的?像妙纹,她就很少这样刨根问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面上居然也会浮现起温柔怀恋的神色:“可她有好像或多或少知道什么,她知道,竟也会垂怜这样的我。”
“难道你就是真正的元凶?”联想到那人的反应,宋拂晓面色微变。
“你如今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成命了。”骆孤辰慨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很容易被灭口。”
眼下的情景更让宋拂晓确认此人心中,她不免心下酸涩,或许从未有过她的一席之地。
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或许她人生的改变……变成如今的样子,也是因骆孤辰的有意无意为之。她生于泥淖里,却不染尘垢,没被潜移默化地变成他们的模样。
可终归是宋家人,是这片淤泥的养分供养了她,也是父母亲人将她捧作掌上明珠,爱护有加。
离了这片淤泥,她也会渐渐枯萎。
不憎恨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也是不可能的,她享受被爱的同时,也深爱着待她好的每一个人,然而她所有的,都被眼前这人剥夺了。
但在想到她的家族,是凭借着剥削劳苦大众得来的利益。
他人用命去拼,只能换得一时的安稳。而宋家却能坐享其成,源源不断的财富都聚在手里,却依然贪得无厌,宋拂晓对此也从来都于心不忍。
“少惺惺作态了!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莲鬼王现在同我一样,都是盛放了病原体的匣子,不想那里面的东西破匣而出,就唯有不断找相近材质的物品添补自己。”
骆孤辰低眉看向她,忽而意味不明的笑了:“你想说,如若换做是你,宁可死也不会牺牲掉别人的性命吧?”
被一语言中的宋拂晓,顿时哑口无言,仿佛她的一切心思都会被那双深如子夜的眼洞悉,只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病原体破匣而出,至少阴阳两世都没有破解之法,它将在整个世界蔓延,直至将这世间也都蚕食一空才会稍微停下来,想要杀死它,原本也只有用神力才能根除。”
“如今我确认了另一种方式,它完全可以通过因果羁绊,被转换成诅咒,从而切实地发挥作用……只不过代价相当高昂,你也见到了,我眼下的作为便因如此。”
宋拂晓惊疑不定:“你!为什么会如实告诉我这些?”
“这本就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在此之前没有全盘托出,只是唯独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他背过手去,神情竟有几分萧索。
“我并不想这样活着,你谅解与否也都对我没有半点意义,你的存在本身就很无聊,没有意义。”
“我的意义,不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承认!”宋拂晓拧起了眉头,倔强地反驳着,“你原先同我讲的一切高尚的道德,你都做不到!你只是一个卑劣之人,你的惋惜,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或许你说的没错,就算是妙纹,她本身的存在对我来说也并没有那样重要。不过我与她,并非你所能评判。”
骆孤辰眉目冷凝如故,却并未回头再看向她一眼:“顺带一提,这个容器原来的主人,也就是真正的骆孤辰,他最终的心愿便是希望我放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