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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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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贵逐渐听到了外面的蝉鸣声。

多么美妙的声音!

当你已经觉得生无可恋,陷入一种死一般的静寂的时候,任何和生命有关的声音,都不啻一种。

一件竹木结构的房屋,但丝毫不简陋,因为那竹子显然仔细打磨过,地板是木的,有蜡,高出外面的地面一尺多,她就睡在这高起来的地板上,身下是舒服的被褥。

她记得的最后的一件事,是自己中箭,她去摸摸自己的肩膀。

已经被包扎得很好了。

有人给她擦洗了身体,换了干净衣服。

“醒啦?那起来吃饭吧。”

问话的是个二十二三岁、衣着简朴,但气度雍容的女子。

她很美,但是美得大方而不妖艳,这一点倒是有点像师娘。

“多谢您救了我,但是要冒昧请我,我现在在哪?”

“这里是一个画院,此间的主人,乃是我家相公,我相公姓李,我姓周,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叫我娥姐。”

“多谢娥姐搭救。”贵赶紧起身失礼。

“不用谢我,我家夫君出门踏青写生,路上发现你受了伤,才把你带回来的。”

“我想跟李相公当面道一声谢。”

“这个简单,”娥姐招手让她到窗边来,“他就在那里。”

只见一个明黄色长衫,二十七八岁样子的男子,背对着她们所在的窗户,正在朝树上看着些什么。

“李相公在看什么?”

“看蝉。”娥姐。

“蝉?”

“对,今有蝉从地里上树,这事不常见,蝉这种虫子,地下要苦熬三年,吃植物的根和腐朽的土,只有到邻三年,才能破土而出,上树上去吸风饮露。”

“哦……”

“它们上树的时候,甲壳还没有硬,身子浅浅的,如果遇到鸟、蛙甚至螳螂蜘蛛,都可能死于非命。”

“娥姐您懂得真多。”

“是我家相公懂得多,他总,蝉的一生很短,很苦,人也一生,亦如是耶。”

“这话里好像有很大的禅机。”

“蝉话有禅机,你的话,也是大有禅机啊。”这时两人才发现,李相公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背后。

“相公。”娥姐施了礼。

“民女夏贵,参见万岁。”夏贵跪下施礼。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这里不是宫里,免礼吧。”李相公笑着。

“好个聪明孩子,你怎么知道相公是大唐子呢?”娥皇笑着问。

“我昏迷之前,听见有人传太医来。醒了之后,看见娥姐气度非凡,觉得必然是一位贵人,再见到明黄色的服色,我就知道李相公就是当今子了。”贵。

“聪明人,”皇上笑着,“朕喜欢,朕就是大唐子李煜,你这位娥姐,就是朕的皇后周娥皇。”

“那句话要问她吗?”皇上问周娥皇。

“问吧,虽然贵是客人,但也是陛下的子民,问她的底细,也不算失礼。”周娥皇。

“好,那朕就问你了。你到底是男是女?我和皇后打了个赌,她你是男扮女装的少年,我不对,你是女人,无论身体是什么样的,你的身体里,住的是女人。”李煜居然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趣。

“我是女人,”贵对周娥皇施了个礼,又对皇上施礼。“陛下您赢了。”

“哈哈哈,果然没错。”李煜笑道。

“还是陛下看得准。”周娥皇道。

“男男女女,论神不论形,论形,男女的胯、骨盆,区别非常明显,蹲踞、行走,姿态都不相同,但是论神时,男女的区别在眉梢、眼角、在鬓角耳根。”

“原来如此。”

“你是时候开始打扮成女子的吧。”

“陛下猜得太准了。”

“几乎可以乱真,如果不是我派宦官帮你清洗伤口换了衣服,我也觉得你是一个女人。”李煜。

“你是男子,我就不能带你进宫,这是我大唐的家法,所以就带你来了这个画室,我和皇后也时常来到这里,弄琴绘画,宫殿那个地方,不是个舒服去处。”

“先用膳,你可以坐下跟朕和皇后一起吃,这是画室,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几个宫女端上饭菜,都是素菜素羹。

“我这画室里不能杀生。”李煜解释着。

“多谢陛下,这菜,非常美味。”

一时饭毕,李煜坐下,周娥皇亲自烹茶,李煜开口询问:“夏贵,告诉朕,为什么肩膀上会中了巫师的魔箭,如实地告诉朕。朕可能是个贪玩的皇帝,但朕,一点也不糊涂。”

贵跪下:“陛下,民女有冤屈。可以在这里么?请您恕罪。”

“起来。完完整整地。”李煜。

夏贵就把长公主调兵血洗林泉镇、拷打徐咏之、处斩徐知训和追杀自己的事情都了,龙虎山张道爷带走徐朵和长公主色诱徐咏之的事情,她都略去了没有。

李煜面色变得很难看。

“长公主和你师父徐知训,到底是什么关系?”

“详细的民女不知道,但似乎是多年前的因爱成恨,在徐老师死后,她曾经穿着孝出来哭丧,自己是徐老师精神上的未亡人。”

“这个女人呀。”

李煜慢慢踱出去了。

“皇后娘娘,我是不是错话了。”

“贵,长公主做了什么,陛下恐怕是没法给你做主的。”

“她是皇上的妹妹,皇上不能训诫她吗?”

“不是妹妹,其实是姐姐,长公主不年轻了,只是她姿容美艳,又修行道法,所以看不出年纪来。皇上能登上大宝,长公主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皇上又感激、又信任。”

“皇上爱长公主吗?”

“真是个好问题,要是别人问,早就被我掌嘴了,但是我一点也没有觉得被冒犯。”

“皇上他最爱的女人是我,我也深信这一点,但是我总是觉得,皇上活在长公主的阴影之下,他被对方影响和控制——我不该这么的。”

“皇后娘娘,贵明白,贵最爱的师兄徐咏之,也是被长公主影响和控制,折磨得家破人亡的。”

“贵你想什么?”

“如果皇后娘娘不介意的话,贵愿意为娘娘效力办事,长公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夏贵!这话过了。我是后宫之主,我的宫廷里,不允许有宫斗。”

“民女知罪!”

“不过你这份心,我收下了。”

“你作为朕的客人先留在画室住一阵,”李煜踱回屋里,“我会派洒查这件事,事情得兼听兼信,为人主者,不能听信一方之言,即使那个诉苦的人感情再真挚、容貌再美,也是一样。”

“陛下圣明。”

“这期间,我也对你,有个的要求。”

“民女惶恐!”

贵里的心里直扑腾,他要做什么?要收我进他的后宫吗?

“如我所,男女的姿态大不相同,但是大多数的凡俗女子,画出来都谈不上美。”

“我所见过的女子当中,姿容体态,以皇后娘娘为最美,但是我不能让母仪下之饶身体入画传世。”

“其实长公主倒是可圈可点,但是如果画长公主的身体,只怕那些老臣们又要哀嚎一年,我大唐各种乱,朕行事颠倒了。”李煜。

“朕刚有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画你。”

“画我?”

“按照你的身体画女子,比正常的女子还要美些,你愿意么?”

“民女遵旨。”

“原来是给他当模特,那也使得。”贵暗想。

“朕不好男色,你可以放心。”李煜道。

这句话是给贵,也是给皇后的。

没想到皇后却很大量:“陛下也不用着急撇清,贵是个好孩子,如果能侍奉子,我是一点也不介意的。”

贵一下子心头就是一阵暖意。

但是转念一想,皇后娘娘真是太高明了。

夏贵直接就是李连翘的死对头。

夏贵再得宠也不会给皇上生孩子。

夏贵没有威胁。

后宫真的是步步惊心,满地是坑啊。

“不用,不用,”李煜摆摆手,“很多事情就是要隔一层的,在画上就好,一旦打破次元,世界就变得真实而无趣了。”

“陛下的话真的太高深了,民女佩服!”

“你也别民女民女的,我就封你一个职务,也方便你在这边走动……”李煜。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高亢又娇滴滴的声音:

“皇上哥哥,把那个假娘们交给我,好不好嘛!”

长公主李连翘进画室,不用通报。

“呦呵,她在这儿啊,”李连翘一把劈手把夏贵的衣襟揪住了,“你做的好事!”

“阿姐,”周娥皇开口道,“陛下在这里,不先来问个安吗?”

这句话不卑不亢,却是大节所在。

“李连翘参见陛下。”李连翘赶紧翻身下拜。

“参见皇后娘娘。”李连翘对周娥皇施礼。

这就是尊卑,你再是皇帝的姐姐妹妹、红粉蓝颜、情人、爱人,正宫就是正宫,正宫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女人(太后算老年人,不归妇女界管),你就要乖乖地给她行礼。

“起来吧。”李煜冷冷了一句。

“贵,”周娥皇,“见过长公主。”

“参见长公主。”贵忍着恨,慢慢行了一个礼。

李连翘圆瞪着眼睛,恨不得把这妮子一口水吞了下去。

“阿姐,你闹哄哄地过来,到底什么事啊?”

“皇上哥哥,这个夏贵,乃是谋逆钦犯的家属,我奉旨经略潭州,平定了徐家的叛乱,今才刚刚回来,听钦犯居然逃进了皇帝家里,真是如梦似幻啊。”

“是不是觉得很酷?”李煜一脸期待,“所有人都没想到吧!”

“这个女人有武功,她的养父母都被我们朝廷镇压了,万一她要替家人报仇,谋刺子,如何是好?”

“那就给她家人平反,恢复名誉好了呀!”李煜淡淡地。

“谢主隆恩!”贵当时就给李煜磕头。

“贵,我的是比方……”

“皇上,君无戏言啊!”周娥皇在一旁赶紧补刀。

“看来只能答应了,”李煜一脸歉意地看着李连翘,“我们就赦了他们家好了。”

“皇上哥哥,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蒙蔽了,她身体上根本是个男人。假装女子欺骗君王,这是欺君之罪!”李连翘。

“对呀,我知道,我很好奇呢,我觉得这事儿也很酷,我想画她。”李煜。

“陛下!”李连翘用了更正式的称呼。

“夏贵身为男子,必须要净身之后才能进后宫,这是祖宗家法,李连翘恳请陛下允许我带此人执行宫刑。”

这招太毒了。

尽管贵希望完全成为女子,但是宫刑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途径,那是充满痛苦和侮辱的一种刑罚。

李煜脸上已经显出了一种“真是没完没了”的神色,他拍了拍手:

“传太医。”

一时太医进来,夏贵认得那只干枯的手,这就是救她的那个老人。

“臣熊世海参见陛下。”

“熊大夫,你告诉长公主,夏贵的身体情况。”

“长公主,老臣检查了夏贵的身体,虽然形体是男子,但身体曾经受过损毁,应是幼年受伤所致,并无扰乱宫廷之忧,可以当做女子看待。”

“可是,”李连翘仍然不死心,“这个女人出身奴婢,未曾演礼,在大内只怕会乱了规矩。”

“确实阿姐得对,夏贵这个身份有点问题,”周娥皇,“我们大唐也曾经有奴婢出身进宫办事的女子,上官婉儿就是,我看不如我们遵照祖宗智慧,给贵一个才饶身份,我来教她规矩,也好让阿姐放心,陛下你看如何?”

这一下正捅在李连翘的嗓根上。

“好了,就这么办好了,”李煜,“阿姐你舟车劳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次外出应该有不少有趣的见闻,明日早朝散了之后,你到宫里我们话。”

“如此,李连翘告退。”长公主倒退着出去了。

“她越来越不稳定了。”周娥皇冷冷地。

“我知道,”李煜,“她觉得能让我言听计从,不如是在膨胀。”

“贵,谢恩,以后你就是皇上的人了。”周娥皇提醒着。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贵赶紧施礼。

“有个身份,出入方便一点,朕不会把你圈在宫里的,但是你要出去,要做什么,得向朕报告,你喜欢你的师兄,等到找到了他,如果他愿意放弃旧怨为朕效力,可以把你发出宫去指婚给他。”李煜。

“谢主隆恩。”贵。

“贵,这是戏里的词,一般我们在宫里,谢皇上就可以了。”周娥皇纠正着。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

“做模特的事,等你肩膀好了再,现在有件事非常好玩,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做一下。”李煜。

“什么呢?”

“当密探!”

“您是?”

“叫顾待诏!”

顾待诏就在画室附近,一会儿就进来了。

“臣顾闳中,参见陛下!”

“这是顾闳中,我南唐画院最好的画家,”李煜,“绘画水平不亚于朕。”

“今晚在秘书监韩熙载的府上有一场夜宴,我要让老顾去参加,回来把整场宴会画给我看。”

“老顾,夏才人作为宫中的女官,和你一起去参加宴会。”

“遵旨!”

“贵,你过去好好看看韩家的派对是怎么玩的,怎么好玩,为什么好玩,回来咱们也在宫里开!”

“是!”

李煜挥挥手,让顾闳中退下了。

“这是……”贵不明白。

“他们几个都是画家,你要帮我多观察一些细节,我们把细节都画到画上去。”

“一幅精美的艺术品画卷赏赐给韩大人,既能告诉他,皇上看着你,别搞鬼,也能不像一般的密探行为那样伤害大臣,陛下是这个意思吗?”贵。

“你真的很聪明呀!”李煜有点摩拳擦掌了,“我想用老韩做宰相,但是我又担心这个人是北方人,可能会不忠于我的,等这幅画出来,他一定大吃一惊!老韩自己也善于绘画,我都忍不住想看韩熙载目瞪口呆,又忍不住去研究这画的工艺笔触的样子了!”

“陛下圣明!这件事太有意思了!”贵开始大拍马屁了。

“好啦,朕先回宫。”李煜。

“你的一应用品,我让人给你送来,你就住在画室养伤,先不进宫,晚上有车接你去韩府。”皇后。

皇上皇后走了,贵回到自己的卧室里休息。

“入宫……才人……李连翘……皇后……”

南唐这么大的一块土地,南国最强大的国家,居然是这样一个艺术家统治的。

想想李煜,时而像个孩子,激情四射;

时而像个老吏,狠辣阴鸷。

哪个是他的真身呢?

李连翘可能都轻视了皇上,这个女人自以为可以操纵朝政,其实是皇上一局大棋当中的一颗棋子。

再想想周娥皇,字字温和,句句克制,但每句话后面,都有打算,都有后眨

再看看自己,做了几年徐咏之的跟班,却从来没有学会徐咏之那套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徐咏之怎么样了呢?徐咏之又在哪呢?

待在宫里等徐咏之的消息?自己这个宫斗水平,会不会第二集直接就被赐了一丈红了?

一会儿直接逃出皇宫?那恐怕很快就会落入敌手。

贵最终决定留下来,在南唐的心脏当中,和李连翘斗智斗勇,既然是李连翘让徐咏之失去霖位,那我们应该投桃报李,让李连翘也失去他的一切地位。

“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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